襄王無意
「震黎哥哥。」
慕黎一口氣跑進醉花陰,一臉清爽的笑意看著李震黎,滿心、滿眼只有李震黎。
當逍遙告訴她震黎哥哥要見她的時候,可是好生打扮了一番,匆匆就往這邊趕來。
李震黎朝她點了點頭:「逍遙,你先下去,我與郡主有話要說。」
逍遙看了看正小心翼翼順氣的慕黎,那樣子十分謹慎,就像是怕驚擾了他五哥一樣。
逍遙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也是這一瞬間他對慕黎有了一絲憐憫。但也只是那麼一瞬間。
他確實不太喜歡慕黎,總覺得過於虛偽了些,外人面前一副大家閨秀的樣子,可一見到李震黎,咋咋乎乎的十分令人討厭。
可此時,他也說不上來為什麼,忽然覺得這麼做對她有些殘忍。推己及人,若是自己滿心歡喜的跑去見楚瑜,卻被她當頭一盆冰水澆來,怕是會傷心難過好一陣呢。
何況,慕黎對他五哥有恩,好幾次危機里都是她和護國公出手救了五哥。
但只要一想到不遠處的某個宅子里還有一個傷心人,他又覺得彼此喜歡才是最重要,一個人的愛,終究不會長久。
也罷,都是五哥的情債,隨他去吧。
逍遙走後,李震黎坐了下來,風輕輕和仙樂雖然救回了他,可不知道是三清銀骨藥效過猛的原因,還是墨蘭啦詛咒的原因,李震黎的身子反而每況愈下。
這情況他誰也沒說,自己忍著。
此時,面色蒼白了幾許,內里混亂如同要人命的漩渦,讓他觸不及防一陣顫抖。
「先坐吧。」
「嗯嗯,震黎哥哥,你今日找我什麼事啊。」慕黎坐在他旁邊,沒有看出李震黎面色上的隱忍,一心沉浸在自己要嫁給他的喜悅里。
李震黎看著她,垂落在石桌下方的手不自覺一陣顫抖。
眼前的女子已經不是那個躲在他身後的小孩子了,是這上京城裡才貌出眾且頗有名望的世家貴女了。
時過境遷,李震黎忽然一陣感嘆。慕黎也長成了一個能讓男子為之傾倒的女子了,她應該有更好的出路和未來,而不是跟在他這個隨時會倒下的人身邊。
小時候,九王總是前來尋釁滋事,每每犯錯都推到他身上,皇上要處罰他的時候,慕黎總會跳出來,明明自己害怕的要死,卻仍要護在他身前,替他辯駁。
他在離宮前的一段日子裡,那個小小個子的小姑娘和逍遙總是跟著他。
一晃,竟然這麼多年了。
可有些事情,勉強不來,有些事情,不得不做。
「郡主,可否出面退了這樁婚事。」李震黎看著慕黎,一字一句清楚明了。
慕黎看著她,眼瞧著明晃晃笑顏如花的一張臉瞬間如同墜入冰窖,布滿了疑惑與茫然。
他說什麼呢,我們不是快要成親了嗎?
見慕黎呆愣如木,李震黎又一次開口了:「郡主,出面退了這樁婚事吧。」
一字一句,鏗鏘有力,打在慕黎的身上,像是下著雪的寒冬,她赤腳走在雪地里,孤寒無依。
「你說什麼?」慕黎望著他,眼裡全是失望,連帶著說話都顫抖了幾分。
李震黎看著她,語調清晰地說道:「郡主,退了這樁婚事吧。」
慕黎的眼裡氤氳著些霧氣,漸漸模糊了震王的身影,她的手微微有些顫抖。
她想要嫁的人,要她出面退了他們的婚事。
那是,他們的婚事啊。
是因為那個人嗎?
慕黎別開眼,整理了下自己的情緒,身下的手緊握成拳。
她說過,沒人能阻擋她成為震王妃,就是那個人也不行,眼看就要成功了,她怎麼可能讓那個人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出來壞事。
這一次,無論誰來勸,她都要如期嫁給震王,無論是誰,只要擋了她的路,她不在乎犧牲了誰,又少了誰!
她回過頭來盯著他,眼裡的殺意全無,換上了一副委屈的面容。
「為什麼?」
李震黎看了看她,望向遠處,垂落在石桌外的手再一次不受控制地抖了抖。
他失聲笑了笑:「本王身體常年積弱且並不受皇上寵愛,郡主才貌雙全,應當另有良配,而不是跟著本王受……」
「我不想聽你說這些,我要聽你心裡的回答,震黎哥哥。」慕黎目不轉睛的看著他,彷彿要看清他的心,連帶著語氣也尖銳了幾分。
李震黎望著她,稍稍有些詫異。
見李震黎一臉詫異地盯著自己,慕黎意識到自己失態了,趕緊說道:「震黎哥哥,你知道的,我從小就喜歡你,從我認識你的那天起,我就想要嫁給你。」
慕黎說著,雙手搭在李震黎的手上,輕晃了晃,眼裡氤氳著眼淚,就好像李震黎不答應的話,這眼淚會如滔滔不絕的黃河水滾滾而下。
「震黎哥哥,我不怕吃苦,皇上他也是喜歡你的,你看他給我們指了十月初十成婚呢,是十全十美之意呢,震黎哥哥,我不會拖你後腿的,震黎哥哥,除了這個其他的我都能答應你,求求你,不要拒絕這樁婚事好嗎?」
李震黎看著她,輕輕推開了慕黎的手,站起身來背對著她,望著湖面,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慕黎,此事是為你好,本王並非你良配。」
慕黎冷眼望著這個背對著她的男子,雙手緊握成全,眼裡多了幾分狠戾。
「良不良配不試試怎麼知道呢,震黎哥哥拒絕我,並非這個原因吧,是因為那個寰醫聖手風輕輕吧。」
慕黎輕抬眼皮,眼裡湧上一股難以言喻的恨,緊握的雙拳下十指尖尖的指甲隨著力道插入肉里,一陣尖銳的疼痛自兩隻手掌心湧來,她也不覺得痛。
李震黎詫異她的敏銳力,低垂著眼皮看著湖面,一陣出神。
是因為她嗎?
是因為她吧。
腦海里不自覺的印出風輕輕的臉,他們第一次見面是劍拔弩張的場景,她第一次摘下面具,以真實面貌告訴他,她是為她而來。
開年宴、楚州、青州、海底、臨江府、杏林院、五行司、救人,相告實情、次次相護、次次相救。
是啊,因為她。
是什麼時候動心的呢,早已說不清、道不明了。
可,只是因為她嗎,似乎也不全是。
李震黎的胸腔里猛然一痛,他以手撫胸,撕裂的疼痛傳來讓他險些栽進湖裡。
沉浸在嫉妒與恨中的慕黎,沒有發現李震黎的異樣。
只是那麼一片刻,李震黎又恢復如常,唯有上下滾動的喉結透露著他剛剛的緊張。
「慕黎,本王並非因為寰醫聖手。本王只是……」
「只是不喜歡我,是嗎?」慕黎冷眼望著他,眼裡全是失望和難過,「震黎哥哥,如果慕黎求你,你也不會改變自己的決定,是嗎?」
「……」李震黎沒有說話,因為慕黎說的是實話,他不可能改變自己的決定。
慕黎的眼淚在他決絕的背影里落下,她無聲的忍著,手裡的血已經溢出來了不少。
忽而,她笑了笑,語氣森冷。
「除了這件事,其餘的我都可以答應你。如果我不能成為你的王妃,別人也休想。震黎哥哥,十月初十見吧!」
慕黎說完,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她臉上掛著淚,也掛著笑,不知道到底是在笑,還是在哭。
只是,她不會再畏手畏腳了,她也無需顧忌著誰了。
震王妃,她當定了!
李震黎神色不明的望著湖面,一手撐著欄杆,一手撫著胸口。待慕黎離開,他這才鬆懈地向後踉蹌兩步,嘴裡一股子血腥味兒。
見逍遙來了,急忙穩了穩心神,壓了壓心中的難受,將手放了下來。
「我說了吧,這事兒根本沒可能,她一心想嫁給你,成為震王妃,怎麼可能輕易說動呢。」逍遙嗤鼻一笑,五哥分明是多此一舉,此路行不通。
李震黎握著欄杆的手一緊,淡淡地說道:「此事再說吧。」
逍遙看熱鬧不嫌事大,故意清了清嗓子,說道:「五哥這邊完事兒了,另外一邊可還等著呢,你,要不要去看看?」
逍遙意有所指,李震黎怎會不知,他轉頭看了逍遙一眼,逍遙立馬閉嘴,原本嘲笑的臉立刻垮了下來。
「當我沒說。」
他想了想,又說道:「你以前拒絕過了,可父皇執意要你娶慕黎,現在慕黎這邊也沒辦法了,怎麼辦,難不成你真要娶了那慕黎做震王妃,五哥,我可先說了啊,你要是娶了她,我反正是叫不出五嫂的。」
逍遙說著,還不忘抖了抖滿聲的雞皮疙瘩,叫慕黎五嫂,他可是想都沒想過的,這彆扭勁可比上戰場打仗還要難受。
李震黎盯著湖面出神,良久,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寡淡如同白開水的開口:「娶,為什麼不娶,本王還要風風光光的娶慕黎呢。」
「哈?」逍遙一時有些發懵,不自覺地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到底是他瘋了還是五哥瘋了,之前不是還拒絕的嗎,這麼這會兒就變卦了。
他忽然想起了那一日母妃的話:慕黎怎麼就不能嫁給你五哥了。要不說他猜不透呢,都瞞著他。
李震黎看了一眼蒙圈兒的逍遙,說道:「走,咱們去風府。」
「哈?」逍遙徹底蒙了,他五哥到底要做什麼,難不成他還要親自去給風輕輕說他要娶慕黎,歡迎他們到時候入府一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