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變故生
最近,慕青楓總是不停地做同一個夢,夢裡有一本書,那本書沒有名字,彷彿觸手可及又彷彿遠在天邊。
她夠不著也翻不開,只能遠遠地看著,看著看著就開始犯困。她在夢裡面睡覺,又在夢裡面醒來。
第二天,太陽從東邊升起。聽著旁邊慕鴻飛穿衣服的聲音。慕青楓知道,她這回從夢裡面真正的醒來了。
她覺得腦子裡面好像多了一些東西,又好像什麼都沒有,似真似幻,難以捉摸。
慕青楓有一個秘密,她出生那天就開始有記憶,能夠思考。她的力氣也比別人大,能夠把慕氏都拎不動的米袋子輕鬆的扛起來,還能隔壁家那個高高胖胖的陳大寶給揍的爬不起來。
最後一點讓慕青楓非常得意,畢竟,陳大寶可是附近孩子裡面最強壯的,很多人都不敢惹他。現在,這些孩子們不敢惹的名單里又多了一個她。
時間長了,她發現每次夢見那本書,醒來后她的力氣都再會大一些,腦子也越來越清明。她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卻下意識地不想讓人知道。
她心裡隱隱有感覺,她跟別人是不一樣的。心底有個聲音對她說,這些事情是不能說出來,任何人都不能說,連姐姐和娘親也不能說。
天氣越來越冷,到了下午,天空飄起了雪花,不過一會兒的功夫,大地上白茫茫一片。
屋子裡生著火盆,暖氣融融。
鴻飛坐在娘親身邊學習刺繡,她很有天分,一點就透,還能舉一反三。慕氏有時候會把大女兒繡的不錯小件拿出坊,能換三四個銅板不等。
至於慕青楓,她也聰明,可是她坐不住,彷彿天生就有一種好奇心,什麼都要看看,摸摸,停不下來。
今天跟著姐姐繡花,沒多久她就不耐煩起來,趁著慕氏沒注意,把東西都塞給了姐姐,自己閃身竄了出去。
外面,雪花如柳絮飄揚,北風吹來,揚起一道細密的白紗,雪花越來越米,像在天地間織起了一道白色的巨網。
慕清楓一個人站在風雪中,也不怕冷,往前走了一會兒,就撿到一隻凍僵了的野兔,用繩子綁了,揣到隨身背著的布包里。沒一會兒她又撿到兩條凍僵了的蛇,笑眯眯地把它們收了起來準備找時間到林大夫的藥鋪里換錢。在外面溜達了一圈,琢磨著時間差不多了,就回去了。
回去後果不其然被慕氏指著腦袋好一頓說教。青楓左耳進右耳出,還衝姐姐做了個鬼臉。
好在慕氏是個慈母,即便說教對小女兒無用,也不會真的動手揍人,只在一邊無奈地嘆氣。
「你孩子,這樣下去以後可怎麼辦呢?」
青楓絲毫沒有感受到母親的憂慮,不以為然地說:「娘親,您就不要操心啦,大不了我認林家爺爺做師傅,學治病救人,像他那樣做個行醫的大夫好了。」
慕氏沒想到女兒竟然還有這樣的打算,好氣又好笑,給她講道理,「你小孩子家不懂事,林大夫那是家傳手藝,怎麼會教給外姓人。這件事以後不要再提,憑白讓人家為難。」
林大夫對慕青楓很好,見她聰慧,偶爾會指點她一兩句,比如毒蛇可以換錢。
慕氏見女兒氣息奄奄,一副受了打擊的模樣,心中不忍,苦口婆心的勸說,「這世道對女子行醫有許多非議,而且行醫辛苦,哪裡比得上一手好的刺繡手藝安穩。即便你以後嫁人,也是一門依仗。」
她說到最後,忽然想起自己的遭遇,不免自嘲起來,她這樣的人又有什麼資格對女兒說教呢?
慕青楓不想讓娘親傷心,「娘親您別難過,我不學了。」
母女三個各自無話。
晚飯是蒸黍米飯和鹽水煮豆子。慕氏廚藝一般,她們的食物大多是蒸或者煮,簡單幹凈,不至於難以下咽。
因為有雪,就算天黑了,也不至於什麼都看不見,這就省了燃燈,各自洗漱回去休息。
母女三個住在一間主屋,慕氏在西間,姐妹倆在東間。
睡到半夜,慕青楓忽然聽見娘親房裡傳來清淺動靜,下意識以為娘親在起夜。便沒有在意,可是很快,她察覺到了不對,那聲音似乎是人的腳步聲。
慕青楓五感天生敏銳,越聽越不對勁。她輕手輕腳的爬下床往西間去,過程中小心的不驚動慕鴻飛。
白日里下了大雪,此時雪沒有停,外面淅淅的下著小雪。
映襯著雪光,慕青楓看見慕氏床前站著一個高大的身影。那人看起來正要把手探向慕氏去。
慕青楓大驚,下意識地想要跑出去救人。
三年多的閱歷太淺,不足以讓她知道如何來應對眼前的境況。
理智讓她捂著嘴就當作沒看見,這樣說不定讓那人就不會注意這邊的情況,從而保全她和慕鴻飛。
可是娘親怎麼辦?
理智管的了腦子,卻管不住身體,此時慕青楓的身體已經做出了選擇。
小小的人拎著一根比她高的門閂,輕輕的向那人靠近,使盡全力像那人後背砸去。
慕青楓的力氣很大,全力之下就算是成年人也招架不住。
卻聽見「彭」的一聲響,那人輕描淡寫的接住就砸過去的門閂,輕輕一甩,把慕青楓甩了出去。
慕青楓被那人狠狠地砸到了地上,也不知道那人用了什麼手段,讓她五臟六腑彷彿都移位,意識混沌幾乎要死去。
就在這時,她的體內忽然湧入一道力量,減緩了疼痛,讓她清醒了過來。
她趴在地上,猛的吐出一口血。
那人打了個響指,房間里亮起一道光,一塊夜明珠一樣的石頭憑空顯現落在桌子上。
照見了房間里的人,這是一個帶著銀色面具的高大男人。
這人身後,慕氏躺在床上一動不動,不知生死。
那人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蒼老,「本座向來不願意對你們這些凡人動手。可惜你出來了,還看到了本座,所以你只能死了。」
青楓擦掉嘴角的血,掙扎著從地上爬了起來,她很疼,疼的身體不停的發抖,「你把我娘怎麼樣了?」
「咦?竟然還能動?」男人驚奇了。
只見他手一揮,青楓身體像破布一樣被男人招到了懷裡,他指尖泛著紅光,將她的身體探查了一番,驚嘆一聲,「竟然是通靈之體!」
面具男覺得遺憾,如果早一刻知道這裡有一個通靈之體,他也不會用對那個女人直接動用搜魂秘術了。
可惜了,仇恨已經種下,這孩子不能留了。
慕青楓趴在地上,咳著血,看起來可憐兮兮,用她小孩子的獨有的,嬌憨天真無辜,所有能夠用來迷惑人的聲音,「叔叔,你想要什麼我們都給你,求求你,放了我們吧。」
她感受到那人的殺意,生平第一次感到無助。
這是她有意識以來的第一個挫折,如此慘烈的挫折。
然而直到今天,她才明白,這個世界很大,而她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粒塵埃。生也好,死么好,就跟她捉到的那隻兔子一樣,沒有力量,就只能任人宰割。
慕青楓平生第一次生出對力量極度的渴望。她想要活著,想要強大的力量。只有強大力量,才能讓她挺直脊樑,打死欺辱她的人,保護想要保護的人。
忽然,她耳朵一動,聽到東間有人要過來。
慕青楓迅速地起身,以她從來沒有過的速度往那人撲了過去。
然後用力一拳,把來人打暈了。
慕青楓看著地上人事不知的慕鴻飛,身體止不住的發抖。她很害怕,害怕真的把姐姐打死了。
或許……或許就這樣死了也好,省的在別人手裡經受更多的折磨。
「哈哈哈哈」
面具人忽然大笑起來,他站了起來。
「本座活了幾百年倒是第一次遇見你這樣的小丫頭。」
面具人一臉興味,四周空氣隨之變得更加森冷起來。
他的腳踩在青楓的後背上,漸漸地用力,似乎想要將她的脊樑踩斷。
小小的少女蜷縮在地上,身體緊繃,忍受著痛苦,咬著牙不讓自己發出痛呼。
既然求饒無用,就不必再求。
這個時候,說什麼都是沒有用的。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面具男終於玩夠了,沒了興味,收回腳,又做回了椅子上。
青楓趴在地上,全身的骨頭都在疼,看著慕氏的床榻,忽然軟軟地開口,「叔叔,我娘親還活著嗎?」
面具男聞言,倒是真的回頭看了一眼慕氏,聲音平靜柔和,彷彿剛才折磨人是另一個人,「這會兒大概已經沒氣了。」
空氣里一陣寂靜,血腥味瀰漫。
慕青楓全身都貼在地上,像一個破舊的娃娃。
面具人繞著她走了兩圈,他此行的目的已經達成,也不急著走,地上的孩子像是一個新發現的玩具。
「小丫頭,本座給你一個活命的機會。如果你自願被洗掉記憶,本座就帶你回去親自收你為徒,教你長生之術。如何?」
這丫頭小小年紀,性情如此堅韌,識時務,還會用謀略。如果帶回去好好培養,假以時日,必定有大用。
他想起了門派中有一道秘法,可以將人的記憶徹底洗去。
這丫頭資質天性,絕無僅有。面具男到底還是捨不得放棄這樣一個好苗子。
他收過幾個徒弟,可惜要麼心性不佳,要麼資質愚鈍。如今他壽元不足百年,卻沒有尋到一個滿意的傳人,是他生平憾事。
想起來自己那幾個廢物徒弟,面具男更加堅定了收徒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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