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莫非與約了上午十點半來找應行舟。

當天十點，就開車到了應行舟家門口。

應行舟住在申城市區的老洋房，霞光路上288號，梧桐深處。

能住在這裡的人，不僅要有錢，還要有極深厚的家學淵源。

應行舟的家世就夠顯赫，奶奶是國家級戲曲家，爺爺是是書法協會會長，外公是大學校長，外婆是文學教授。

這棟市價上億、尋常根本不出售的洋房來自他18歲生日時爺爺奶奶的禮物。

莫非與來過好幾次，這裡環境清幽、漂亮、典雅、有一個很大的露台，很符合應行舟的氣質與身份。

這次過來，他比前幾次更加隆重，特意挑了一把雲杉木做的小提琴當禮物送給應行舟，那是他在市面上能找到的好的一把小提琴。

但當他把小提琴遞過去的時候，應行舟只是客氣的道謝，然後看也沒看，甚至沒有碰一下，就交給了家裡的傭人，讓人放到琴房收著。

他自己的手裡只拿著手機。

雖然自己的禮物沒有博得應行舟的歡心，莫非與卻並不失望，這種琴確實配不上應行舟，下次登門，他務必找到更好的伴手禮！

莫非與在扶手椅上坐下。

傭人送上茶。

上好的祁門紅茶，湯色紅艷明亮，香氣清新芬芳。莫非與覺得應行舟的品味似乎發生了一些變化，但無妨，依舊高雅。

他一邊喝茶，一邊心潮彭拜地看向對面。

應行舟在家穿一身素白的中衣，長發用一個簪子鬆鬆的挽著，這和平常的打扮很不一樣，但無意中透露出來的那份慵懶與貴氣，比平常更有吸引力。

莫非與只覺得出國拍戲半年的應行舟比往常要更加俊美好看，周身都洋溢著金色的光輝，與電影里的精靈王子別無二致。

喝了一會兒茶，應行舟掐著恰到好處的氛圍問，「是有什麼事？」

莫非與快速說明來意，「節目第三季一直沒開始錄，愁沒有合適的陣容，你現在回來了，檔期排的怎麼樣？有興趣參加嗎？給我們排出一兩周的時間就行。」

說完這段話之後，莫非與就坐在單人扶手椅上殷切等應行舟的回復。

但應行舟並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只是問道，

「你們想要選什麼樣的人？」

莫非與，「會唱歌、能編曲，音樂素養好。這是基本要求，要是長得好，有話題度，就更好了。」

說完，莫非與熱切地望著應行舟，

「我想沒人比你更合適。」

應行舟浮起一個淡淡的笑，

「我已經參加過一季，機會應當留給別人。如果你們真缺人，我這倒是有一個合適的人選推薦。比我合適得多。」

莫非與一下被勾起了好奇心，他還沒聽應行舟這麼誇獎過誰，

「哦？是誰？」

應行舟坐在他對面，離得距離稍微有點遠。

他先把手機交給侍立一旁的傭人，再由傭人交給莫非與。

莫非與拿到手機，一看，臉色當即變了——

屏幕竟然定格在季舒白直播間吹簫那一段。

應行舟這麼個人，連20萬一把的小提琴都不會多看一眼，竟然會去看季舒白吹簫？？？

那個只會碰瓷拉踩應行舟的季舒白？

雖然現在看起來有了一點點改變，但是……

季舒白怎麼配入應行舟的眼？

應行舟淡淡道，

「會唱歌，能編曲，長得也不錯。各方面都符合你們的要求。」

莫非與的臉可以說很扭曲了，但因為對面是應行舟，他不好把話說得太難聽，只能委婉道，

「會唱歌？你……你聽過他唱歌嗎？」

應行舟點頭，「聽過。」

莫非與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既然聽過，那能說得出季舒白會唱歌這種話？

他覺得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

「那……你覺得不錯？」

應行舟，「我覺得挺好。」

莫非與一下覺得手裡的岐山紅茶都不香了。

應行舟低頭喝茶，姿態雍然華貴。

片刻后，他抬起頭，一面用茶蓋輕拂茶沫，一面悠悠然說道，

「他簫吹得不錯，很有意思。如果他來參加，我可以來做助唱嘉賓，或者別的什麼環節，隨你們安排。」

「什、什麼？」

應行舟笑笑，不再重複自己說過的話，

「或者你們可以先找他試唱看看。」

莫非與鬧不明白應行舟怎麼會忽然看上季舒白，但應行舟這麼說了，他完全沒法拒絕。

****

「莫製片確定是找阿白不是別人？這回認為作曲人是阿白了？」

莫非與來電時，孟香正和季舒白去直播間的路上。

「嗯，我有事想找季先生。不知道季先生最近檔期安排如何？」

車裡開著公放，莫非與壓抑著脾氣，客客氣氣的語氣被放大數倍，清晰入耳。

孟香故意明知故問、慢吞吞地，「嗯？莫製片什麼事？我在開車，聽得不太清楚。」

莫非與放慢語速低聲問，「季先生最近有檔期嗎？我想邀請季先生參加音動天下的錄製，費用好商量……或者季先生在旁邊嗎？我能和他說句話嗎？」

孟香看向季舒白。

季舒白點頭。

「可以，你稍等，我把手機給他。」

孟香趁著等紅燈的時間把藍牙關了，將手機遞給季舒白。

「喂。我是季舒白。」

季舒白冷冷清清的聲音穿過去，那邊稍頓了一下，才說道，

「季先生，我想邀請你參加音動天下節目的錄製。」

季舒白掀起唇角笑了笑，略帶嘲諷的反問，「你，邀請我？」

莫非與長長舒出一口氣，聽得出在盡量剋制，

「是。如果季先生同意，我們可以先約定試唱時間，最好就在這幾天。」

季舒白清清淺淺的哼了一聲，「我不同意呢？」

「你……」之前別人傳信，莫非與還不信，他沒想到季舒白真的會這麼說。從前季舒白可是在他屁股後面求著上節目他都沒答應，現在竟然不同意？

他不可置信般反問，「你真不同意？」

季舒白，

「我說了，我對你們節目沒什麼興趣。而且天籟之音給的條件可比你們好。」

手機那頭沉默了。

就在季舒白以為莫非與不會再說話，準備掛電話的時候，又聽莫非與說道，

「只要你能通過我們的試唱，我們開出的所有條件全部是天籟之音的三倍！」

孟香聞言，立刻給季舒白使眼色，三倍出場費、三倍編曲費！一大筆錢！比幾個月直播賺得都多！

莫非與用激將法，「怎麼樣，敢答應嗎？」

季舒白略略想了想，這才懶洋洋說道，

「那就後天下午吧，地點你發過來。」

「好。不見不散。」

****

打完電話，拐下高架，車速放緩后，孟香平復了情緒之後，一面盯著前方的車流一面說道，

「企鵝視頻果真有錢，三倍，不錯，你這要比得上一線小生的出場費了。之前褚偉傑也私下聯繫過我，說務必安排你過去一趟，既然他們誠意到，可以去試試。」

季舒白點頭。

「你……」

孟香想了想，還是問了出來，

「你最近除了鋼琴，有練聲樂嗎？我的意思是……試唱你有把握嗎？」

季舒白撐著腦袋，「還行。」

還行……孟香在心裡揣摩著這兩句話，她現在對季舒白的話完全摸不準。

這個還行到底是個什麼程度？和會樂器一樣還行？還是真的只是還行？五音在線的還行？

畢竟從前在組合里，季舒白唱歌是最差的那個，聲樂老師也常說他沒有唱歌的天賦。

一個沒有天賦的人這麼短的時間裡能提升到哪種程度？

季舒白看著窗外應行舟的巨幅海報，適時補充，「把方可年比下去沒問題。」

唱歌和樂器一樣，七分努力，三分天賦。

天賦決定上限，但努力能決定下限。

他穿過來之後長長短短練了快一個月，以他現在的技巧，要打敗應行舟或許不行，但上節目、把方可年這種普通水平的歌手pk下去，不在話下。

孟香長舒一口氣，剛開始直播的時候她對季舒白的話還存疑，如今季舒白說什麼她都覺得很可靠。

****

兩天後，下午三點，季舒白與孟香出現在音動天下的錄音棚。

節目組一行七八個人早就在棚里伸著腦袋等著，邊等邊議論，

「看直播他剃了個寸頭，造型變化挺大，不知道本人看起來怎麼樣。」

「直播間濾鏡開得大，本人好不好看說不清。」

「他還真敢來試唱，這膽量我佩服。他唱歌怎麼樣我們又不是沒聽過。真能一個月內突飛猛進？」

「誰知道呢，從前還不知道他會彈琴會作曲呢。俗話說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等會兒聽聽就知道了。」

他們之前都見過好多次季舒白，沒有任何人把季舒白當一回事，不想才一個月，事情變化發展得這麼快，竟然由褚偉傑親自下令請季舒白來試唱談合作。

要知道其他參加節目的歌手，除了成名多年的老牌實力歌手，其他人都是按他們的格式自己錄好三四種風格的demo發過來給他們挑選。

這種專程試唱的待遇，季舒白是唯一一個，也不怪他們都充滿了好奇。

全程只有莫非與沉默著不說話。

其他人都耐不住八卦心，

「我到現在都不敢相信這些曲子都是他寫的。」

「就算會寫又怎樣，唱和寫可不是一回事。哪怕樂器玩得好，也不一定會唱。褚導非選他來，到底怎麼想的。要是實在喜歡他，請他來幕後做編曲不好嗎。」

……

「可能是這張臉做幕後太可惜了吧。」

一片討論聲由此終結，說話的人指指門口，

「他來了。」

眾人一齊抬頭往門口看去，又一齊吸了一口氣——真人比直播間看起來要生動耀眼得多，一件簡單的黑色衛衣也被他穿出了高級定製的感覺，天生的明星。

「來啦。」莫非與第一個走過去迎接。

不得不說，莫非與也被季舒白的新造型給驚艷住了，雖然在直播間里見過這個樣子的季舒白，但屏幕和真人確實有差，直播間有磨皮有濾鏡有瘦臉，能提升一般人的顏值，也把美人的稜角磨沒。

難怪他二叔和應行舟都看中這個人。

莫非與臉上露出複雜的神色，他微微偏過頭去，

「我們這邊都準備好了，你們也準備好了的話隨時可以開始。」

孟香拿眼神問季舒白的意見。

季舒白先瞥了一眼莫非與頭頂的分數，一個月不見，上次電話里也稱不上多愉快，分數倒是漲了一截，現在是-20，距離第一次見面漲了30分。

這次任務限制雖然多，給分到確實挺大方，這才剛開始，一下就加了30，連帶他看莫非與，都稍微順眼了那麼一點點。

季舒白點點頭，「準備好了，可以開始。」

他把手插在兜里，不急不緩走進錄音棚。

這回他準備試唱的是之前組合的一首單曲——夏夜。

不過他稍微進行了一些改編。

他跟工作人員校對音準、試聽伴奏的時候，莫非與雙手抱臂，靠在桌子上隔著玻璃看向裡面。

其他人也都盯著錄影棚裡面，他們大部分人都不認為季舒白能有多麼出彩的發揮，比起編曲，他們覺得演唱更需要天賦，若無天賦，再努力也不可能有質的突破。

很普通的十幾秒前奏。

貝殼海糊是有理由的，成員不和，舞台不出彩，歌還難聽。

但當前奏過去，季舒白的歌聲隨著伴奏響起，一切又都不一樣了。

氣息很穩，音色好聽，節奏做了恰到好處的修改，一些降調，一些升調……

完全不是從前那個五音不在調上的季舒白，比每個人印象里都好太多了。

原本被前奏弄沒了耐心的人全部打起了精神盯著季舒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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