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驅逐
通過城牆就能看出,歷史久遠。
曾經做為龍山國的王都,龍山城當然是座巨城。
除了雄偉之外,它給李錚的印象,還有堅固。
青灰色的岩石,修築成了牆體,上面一道道的垛口,像是在石頭上開鑿出來。
好似萬年不朽,立在這裡。
箭塔高出城樓許多,站在上面,方面十里的景緻,都可盡收眼底。
當然,這樣一座堅固的城池,是少不了護城河的。
一條寬約四五丈的河流,圍繞著城池一圈后,再次流向龍川河中。
進了城中,首先是瓮城,其次再是主城。
古往今來,凡是有瓮城的城池,多半會經常遭受到戰火的洗禮。
這是千百年來,居住在這片土地上的人,得出來的結論。
岩石城,金黃山,天地遠闊。
膚色黑,打扮異,萬里大同。
這裡離大驪城的遙遠,是許多人終其一生,都想象不到的。
城中的建築,最多四層高。
道路上的商鋪,比之大驪城,少了一些精緻,多了一份古樸。
幾百人的隊伍,從大街上而過。
兩邊來來往往的,都是看熱鬧的人。
走在皇都的街上,給人的第一感覺是精美,所有人的穿著打扮,都是五彩繽紛,處處昭示華貴。
走在大梁的街上,在精美之餘,多了幾分樸素,多了幾分厚重,多了魏人的風骨!
這裡在大梁的基礎,似乎又蒙上了一層灰。
天灰濛濛的,行人的服飾,商鋪的旗子,也多是灰色。
從這裡到皇都,早就過了萬里之遙。
「韓將軍,龍山城修建於何年?」
李錚騎著馬,向韓烈問道。
他以前不騎馬,是因為擔心墨氏勁弩的威力,至於現在,司徒越的死士們,很難追殺到這裡來了。
「相傳龍山立國之時,就有此城,傳承久遠,到今日恐怕得七百多年了吧。」
太過久遠,韓烈也並不能確定,具體的時間。
「那到來之前,韓父可曾有書信給你?」
「回尚德君,確有書信來過。」
「那就好,省去了我許多口舌,我想知道,真實的龍山,到底是個什麼情況,又或者,我會遇到什麼棘手的問題?」
韓烈略微作了沉吟。
「那我就從頭說起來吧,當初,魏王滅龍山國后,也曾想以郡縣治之,一開始,龍山王族臣服,並表現出了極大的誠意,但在我大魏的治理之臣派遣過來后,一百三十六人,竟然在一夜之間,被屠殺殆盡,連屍首都被吊在了城樓上。
魏王大怒,再次揮軍殺來,夷滅三族,龍山王族,幾乎被屠戮一空,光是押到城外斬首的人,就超過千數,其餘死傷,更是不計。在這之後,魏王本以為會消停,沒曾想,龍山餘孽開始對我大魏士卒,展開暗殺,暗殺持續了整整一年,有上千將士陣亡。
魏王無奈,只得再次談和,召集龍山四董,終於在龍山城達成了協議,自此之後,龍山城由大魏鎮守,其餘諸地,則由四董劃分而治,魏王每年只需要三成貢稅即可,龍山人善戰、狡黠、陰險,尚德君也得小心處之!」
李錚沒想到,其中還有這樣一段往事。
「那你以為,我來了之後,當從哪裡入手?」
韓烈只顧嘆氣,沒有答話。
他來此間,只有一年。
沒有多少把握,也是正常的。
「那也好,說明你也不喜歡這裡,我會有辦法將你調離,你告訴我,想去哪裡?」
這樣的人,李錚留著也沒用。
在他的麾下,大梁韓氏,就只能有一人。
這人只能是韓央。
韓烈看了一眼身旁的韓正,他明白李錚的意思。
「若是可以,我想回大梁!」
讓一個大梁公子哥,到這蠻荒之所,常年累月的駐紮,可不是一件好事。
回到大梁,不僅能享受繁華,也能有更多的機會。
是個好選擇。
「好的,兩個月內,必有消息,你就抓緊時間,將你的所有事都交給韓央吧!」
「多謝公子。」
韓烈在抱拳道。
街道筆直。
盡頭就是城主府,也是曾經的龍山王宮。
與外面的建築不同,王宮的建築風格,開始向中央皇朝靠攏。
在滄桑之餘,又多了幾分精美。
金色的瓦片,紅色的城牆,雕龍畫棟的宮門。
能夠看出龍山王族當年的奢侈。
穿過一道又一道的門,最終到了宮殿中。
李錚攜手魏知魚,端坐主座之上,下方坐著十來個官吏。
他們都是魏王派來,鎮守此處的重臣。
李錚對龍山的統治,要從他們身上,打開局面。
「拜見郡公主,拜見尚德君!」
下方眾人,共同舉杯祝酒。
魏知魚和李錚在此時起身。
「今受魏王令,吾以龍山為封,堂下之臣,盡皆為吾之臣,受吾之命!」
下方眾人,又一次祝酒行禮。
這是在宣示效忠。
魏知魚說罷,轉頭看向李錚。
「夫君尚德,受吾之印璽,吾之兵符,吾之府庫,治吾封地!」
話落,魏知魚又親手將印璽、兵符、鑰匙,交到李錚手中。
這就是魏王的高招。
他不能直接給予李錚幫助,但可以通過這種間接的手段,為李錚積蓄實力。
讓妖后明知他心意,也不違背大驪禮法。
下方眾臣,再一次行禮。
權力交接,魏知魚落座,李錚起身。
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遣散。
將魏王派來的所有人遣散。
跟隨他來的四百人,是他這些年來,招納的各式人才,有他們在,沒有什麼是做不了的,甚至還可以做得更好。
「龍山偏遠,久待不宜,四董不平,諸位長期在此,恐有性命之威,我是誰,來做什麼,不需多言,諸位也當清楚,我給諸位一個機會,若是諸位想離開,現在就可提出,我願書信魏王,送諸位一場前程!」
屁股還沒坐熱,就來這麼一出。
一時之間,下方十幾人,面面相覷,竟無一人言語。
李錚笑了笑。
「諸位可要想清楚了,以後的危險,不只有龍山人,更是有我李錚,你們若是現在走了,就是我的朋友,若是等以後,可就有成為我仇人的可能了。」
剛才是規勸,現在則是明晃晃的趕人。
眾人還是無一人言語。
李錚靜坐不動,看著他們。
說到底,龍山城的歸屬,一要看魏王的王令,二要看那一千大軍。
現在韓烈出自韓氏,有這唯一的武力在手,一切就容易多了。
終於,人群中一個老者站了出來。
「老朽年邁,尚德君的前程不要也可,我正要向魏王告老還鄉,藉此機會,我就回去!」
「你在龍山,是何官職?」
老者白髮蒼蒼,形如朽木,年歲不低。
「在下溫元德,龍山掌庫之人,歷年來龍山城的稅賦,還有給魏王的稅貢,都是由在下負責。」
掌庫之人,那就是大魏國的龍山御史了。
他在龍山的權力,僅僅只在韓烈之下。
韓烈守護了一方太平,而這一方所有的錢財,則都由龍山御史一力負責。
第一個出來的,就是大魚。
李錚朝他,又多看了兩眼。
「好,沒有功勞,也是有苦勞的,前程你可以不要,但我有金銀相送,以表感激之情。」
「在下自當感激不盡。」
溫元德應承下來。
有了這一個人帶頭,剩下的人,都明白了李錚的用意。
不管他們願不願意,都得站出來。
他們每出來一個,李錚就任命一個。
尚德君雷厲風行,不多時候,眾人盡皆退走。
「韓將軍,請你替我做一件事,讓剛剛走的那些人,將自己的職位,每日所做何事,職務關係,都詳細記載下來,權力交接,務必細緻!」
「是,尚德君。」
韓烈也出去。
此時,大殿中就只剩下李錚、李信幾人。
「公子,現在就讓他們都走,是不是太快了一些?」
李通道出了疑問。
了解龍山形勢的,當然是那些官吏,現在讓他們走個精光,那接下來的事情,將會很麻煩。
「剛剛在入城的路上,韓烈說了什麼,你可曾聽到?」
李錚並沒有著急回答,而是反問。
「魏王第一次征伐,龍山人表面表示接受,在大軍撤退後,誅殺了魏國所有的官吏,第二次,魏王大怒,夷滅三族,大軍鎮壓,可持續了一年的刺殺,讓魏王不得不妥協,公子是說,背後有人統一指揮?」
連李信的神色,也變了變。
有人指揮不稀奇,但有人統一指揮,能整合龍山勢力,那就非常可怕了。
「不錯,這件事情,魏王到最後,還是不了了之,以他的個性,若非是在做不下去,他是不會接受這樣的條件,我以為,龍山人的背後,有個強有力組織。
既然是組織,那考慮問題的時候,就會更加周全,對付魏國的形式,也更加多樣,這些魏國的臣子們,久在這裡,私下不可能與龍山人沒有聯繫,將他們從我們中清除出去,可以少許多麻煩!」
自古以來,只有快刀才,可以斬亂麻。
李錚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他可不想將過多的精力,一直放到與龍山人的爭鬥中。
先將自己隊伍肅清,然後收攏龍山城的勢力,再逐個去征服那些氏族。
這才是最快的辦法。
「那要不要派人,將他們全部盯住,看跳出來的到底是誰?」
「不錯,我正是個意思,我們得先知道,我們的敵人會是誰,遇到棘手,就讓小花小葉去,她們隱匿的功夫很高!」
「是,公子。」
說話的,正是小花。
「還有一件事,也得慎重,那就是溫元德,剛剛第一個跳出來的人!」
「公子要查府庫?」
李信最先反應過來。
「不錯,來之前我就知道,溫元德在龍山城的時間最久,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一個人在此堅守了十六年!」
龍山守將,三年一換,龍山官吏,最多也就是五年。
唯獨這個溫元德,一呆就是十六年。
在這期間,魏王沒有調令,他也沒有主動提出。
如何不令人奇怪!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我在大梁就看過賬冊,十六年前的貢稅就這麼多,現在十六年過去了,還是這麼多,我不相信如今的龍山城,稅收會和剛剛經歷兩次戰火的龍山城一樣,這很不合理!」
十六年了,人丁也都添加了,稅收豈會不變。
「公子,那這些就讓鄭守去做!」
鄭守。
曾為大驪五品司農,為人最善理財。
可以說李錚麾下,最厲害的賬房先生就是他。
「好,就讓鄭守去做。」
吩咐完這些,稍作歇息。
李錚拉著魏知魚,將曾經的龍山王宮,走了整整一遍。
「哥哥,父王明知這是一片險地,還讓你來此處,我有時候也不明白,父王是如何打算!」
一個人是多面的,他所展現給不同的人,也會是不同的自己。
給魏知魚,可能是個嚴父,但對李錚,就只能是一個梟雄。
李錚忽然意識到,他從來都不清楚,私下裡的魏王,是個什麼樣的人。
「那魏王平素待你們如何?」
「父王嚴厲,但對所有人幾乎一視同仁,對就是對,錯就錯,向來都很公正。」
「哈哈,他其實對我,也很公正,讓我來龍山,已經是他最好的選擇了,我若是連這點事都辦不成,何談大業!」
魏知魚不再說話,只是柔柔地偎依李錚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