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董彥

此行河陰城，不取得成效，李錚是不會離開的。

劉向給他有用的信息很多。

他心中已然有了計策。

都連續四日了，李錚白天出城狩獵，晚上才回城。

到了今日，就連劉向都離開了河陰，他還在這裡。

至於龍川城和臨丘城的人，似乎是鐵了心，只要李錚不離開，他們就一直在這裡。

風雪在這一日停住。

河陰之野，點燃了一簇大火。

燒好的獵物架在上面，正往下滴著油水，油水進入火中，又發出嗶啵嗶啵的響聲。

香味在鼻尖縈繞。

李錚一行人，正圍著篝火。

只有在這一刻，他才能感覺到，天地之間，人與自然的交匯，人與自然的和諧。

這能讓他的心，獲得些許的寧靜。

遠處一輛馬車，踏著厚厚的積雪，朝這邊而來。

到李錚跟前，車駕停住，身形矮胖的董彥，從中下來。

「公子是早就知道，他會來見你？」

李信在一旁小聲問道。

李錚望著董彥，露出了笑容。

「是的，我早就知道他會來。」

董彥步履蹣跚，似乎是過於肥胖所致。

一身大氅，將他的身體包裹的嚴嚴實實，又像是很怕冷。

他乘坐的馬車，普普通通，就只有一個車夫趕著。

沒有人會知道，馬車中是河陰少城主。

「哈哈，在這裡能遇到少城主，不知道是偶遇，還是有意呢？」

李錚笑著問道。

「尚德君是聰明之人，何必明知故問。」

今日再見董彥，氣質與那一日，似有些不同。

他謙卑還在，可眸子之中，多了一種上位者的氣魄。

這才是真正的他。

「果然不錯，能在龍山站住腳的氏族，就不可能出庸才，這才是少城主的真正面目吧？」

董彥露出了笑容。

一張臉上的肉，似乎也要被擠壓到一起。

「尚德君也有很多面目，不是嗎，我今日前來，是想問一問尚德君，那夜劉向求見尚德君，可與尚德君說了些什麼？」

李錚居住的是河陰驛館。

這是董四海的地盤，劉向的舉動被他們所知，也是正常的。

「哈哈，四董在名義上聯合龍山所有氏族，對我表現出了抗爭之意，可實際上呢，互相明爭暗鬥，四董之人，沒有一個不想與我暗中聯絡，若是這樣一看，那少城主就很清楚了。」

董彥面上，一陣陰晴。

他此時此刻的心境，李錚能夠想得明白。

為了孵化龍卵，四董勢力就必須得聯合，可聯合對董憲最有利，對於勢力弱的董四海，就只有壞處，沒有好處。

居於他人之下的滋味，可是不好受的。

那日李錚的一番話，已經講得很清楚了。

做為四董中最弱的河陰城，最不想看到四董聯合，也最怕董憲的威懾，這就是董彥現在的心境。

他一見有人和李錚勾勾搭搭，就立即坐不住了。

「少城主聽過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的故事嗎？」

他還沒有作答，李錚又接著問。

「難道這裡面也有大道理？」

董彥露出些許不信。

「當然是有道理的，只要你明白，萬事萬物，不是一成不變的，你就會深刻明白它的含義？」

「尚德君的話，似乎要將我說糊塗了。」

「哈哈，做蝦米的，應該先聯合小魚，一起幹掉大魚，然後形成三足鼎立，再讓兩條大魚去相爭，自己隔岸觀火，等到大魚兩敗俱傷，蝦米也就不是蝦米了，魚兒會變弱的，蝦米會變強的，不是嗎？」

龍山四董，四大勢力角逐。

李錚要做攪局之人，只有將這一攤水徹底攪渾，他才能有機會。

「尚德君的話，不是沒有道理，可事情也並非如尚德君所想。」

董彥搖頭道。

「這話是不錯，但若是不敢嘗試，則永遠沒有出路，對於河陰城的未來，我已經能想到了，董憲繼續施壓，河陰城要麼站到董憲身後，要麼就站在董憲的對面。

站在他的身後，恐怕我那日所言，就要成真了，而站在他的對面，與我秘密聯手，河陰城能多一個朋友，多一個幫助的人，這難道不好嗎？」

李錚的話，非常有道理。

但董彥，也有著別的顧慮。

「不好說，不好說，那局勢會不會成為那三家聯合起來，先滅了我這個最小的，再三足鼎立呢？」

李錚大笑。

這就是董彥最擔心的。

瓜分河陰城，無疑是最容易的，而且對董平也最有利，因為安陽邑就緊挨著河陰城。

「非常有可能，我若是董平和董開山，我就會這樣做，所以我有個穩妥的辦法，既不傷及你們的根本，也能讓你們勢力達到平衡。

你的擔憂，全是因為臨丘城太強大了，但若我讓臨丘城變得不再強大，變得和河陰城一樣，四董之間，旗鼓相當，這樣不就沒有擔憂呢？」

平衡！

董彥似乎表現出了興趣。

「那請尚德君說來聽聽！」

「你要記著，龍山不光只有四董，還有其他氏族，讓他們做為你們中間的潤滑劑，就可以達到平衡，而這個平衡，就是城主會。

由我的名義，將龍山所有城主召集起來，建立這樣一個盛會，自此之後，龍山所有大事事物，不再以拳頭決定，而是以城主會的投票決定，龍山將實現共治，這那些弱小的氏族，是很有利的。」

城主會，這無疑是個新奇的玩意。

「這也太簡單了吧，難道董憲就無法暗中操縱？」

「無法，因為你能贊成，他也能反對，你想一想，整個龍山是贊成他的多，還是反對他的多。」

董彥略微一想。

「但若是董彥壓根就不理睬呢？」

「那也簡單，他不僅是與我為敵，還是與整個龍山為敵，甚至與魏王為敵，他不可能不理睬，記住，我給了你們一個據理力爭的機會，這個機會是公平的，董彥強大的武力，將再也派不上用場！」

龍山勢力複雜，成為治外之地已有十六年。

沒有這樣的手段，李錚真的很難將勢力整合起來。

「尚德君做了這麼多，那想要什麼呢？」

「也很簡單，我只有一個要求，就是河陰攜其麾下一眾氏族，向大魏郡公主送上拜帖，承認她是龍山的主人，只有這樣，我才能做到這些！」

李錚的話，又讓董彥遲疑了。

「尚德君機敏過人，應該明白我的顧慮？」

「當然明白，對我來說，只有你一個人承認郡公主的地位，沒有半點用處，我須得你們三家共同承認，這樣我才算是龍山的主人，才能對董憲形成壓迫，你不用懼怕，因為承認郡公主的，一定不會只有你一人！」

到這裡。

董彥的遲疑，又變成了動心了。

「那具體該怎麼做？」

「這你無需操心，等我做成了這些，我自然會派人來通知你的，你只需要準備好帖子，再準備一份禮物就夠了。」

「尚德君就這麼有把握？」

這一趟河陰城，沒有白來。

在這之前，把握不大。

在這之後，把握很大。

「是的，我非常有信心。」

「那好，我這就回去等尚德君的消息了，也請尚德君銘記，若是其餘兩家不動，那我河陰城也一定不會動的。」

「這你放心。」

董彥得到了滿意地答覆。

又不需要他冒什麼風險，只有好處，他根本沒有拒絕的理由。

就在他要轉身離開時，李錚又將他喊住。

「且慢，我還有一件事，需要打聽一下？」

董彥露出疑惑。

「關於龍神，我該知道的，都知道了，我不問這些，我只知問你，那劉向在安陽邑分量如何？」

分量越重，就越能代表董平。

李錚得知道，那番話是董平的意思，還是劉向的意思。

「劉向，為何尚德君對他有興趣？」

董彥很奇怪。

「自有我的道理，你只需要回答我就夠了。」

「一個草原上的遊俠，能有今日的地位，都是董平給的，難道劉向這分量，還不重嗎？」

董彥回答道。

草原上的遊俠！

李錚忽然想起。

那個帶來龍池之水的商人，也是從草原上來的。

「好了，該知道的，我都知道了。」

董彥的馬車，順著原路返回。

李錚一行人繼續烤肉。

「四董之中，有三董能承認公子的地位，那就意味著公子是真正的封地主人了，分化之策，也就可以用了，公子是想利用三家，先擊破董憲？」

李信出聲問道。

「可能的話，我要先拿他開刀。」

「那現在三川城的楊檀，就在驛館，公子要不要先見過他？」

「不了，我對董開山還不了解，將她放到最後，等說服了董平，再去三川城，則會更有把握！」

「是，公子。」

烤肉滋滋的作響。

達到了外焦里嫩的狀態，用手一撕，骨肉分離。

李錚吃過之後，沒有再回河陰驛館，更是沒有道別，直接上了大道，返回龍山城。

事情都辦完了，留在這裡，也沒多大的意義。

中途在驛站住了一夜，到第二日正午時，進入城中。

他並沒有回宮，而是徑直去了坊市，找到了董克和龔寧遠。

「大人帶一隊士卒來我們商會，難道又要將我們抓起來，我對大人的手段，可謂欽佩至極！」

李錚一笑。

「欽佩，我還有一件更讓你欽佩的事，我一句話，就能讓你父親立即趕來見我，你信不信？」

董克的模樣，顯然在說不信。

「那你告訴他，三董已經有所行動，他也應該有所行動了，真龍可不是等來的。」

「大人是想讓我給他傳信？」

「聰明，正是給他傳信。」

董克思付了一陣。

「傳信可以，那大人須得答應我一件事？」

「你說？」

「勸勸我爹，我知道錯了。」

李錚沒想到。

他這是服軟了嗎？

「這你放心，我會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