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國師出走
跟在身後的上官明沒想到張尋會突然轉身,由於距離太近根本來不及剎車,整個人一頭撞進張尋的懷中。
張尋也沒有躲閃,而是下意識的伸手一摟。可由於慣性過大,張尋抱著上官明身子一偏來了個360度大轉彎之後方才站穩腳跟。
「你好重。」
張尋面無表情地對著懷中驚魂未定的人說了這麼一句,而後抽回放在上官明腰上的手,若無其事地繼續往前方走去。
「我我我是想要來告訴你朝野上下對你要上朝這件事反應很大。」上官明在原地呆愣了片刻,見張尋走遠也沒計較對方說自己重的事忙趕上來回話。
「嗯,然後呢。」聽著身後追上來的聲音張尋頭也沒回地問了句然後呢,剛才的事情他可不想再發生一次,不為別的,這傢伙實在是太重了,看著弱不禁風的樣子,難道身上的肉都是鐵做的么?
「然後,然後你確定要上朝嗎?」上官明也不知道自己說的是什麼,他只知道軒轅赫問自己,自己就要回答。
張尋心說這傢伙肯定是有點毛病,我堂堂國君金口玉言,說過的話豈能兒戲,你問的這不是廢話么。於是也不答話。
上官明見對方不理自己又快走了幾步,趕上來和張尋並肩而行,「皇上這是要去哪兒?」
張尋有些不耐煩,停下來看了他一眼,冷冷地說道:「國師可是要陪朕用午膳。」
上官明愣愣地看著眼前這張俊毅的面孔,緩了兩秒鐘,而後聽出張尋語氣中的不善,眼睛不覺一熱,一種莫名的委屈湧上心頭,但還是強忍著說了句:「臣下,告退。」而後盯著張尋的古井無波的眸子看了一眼,轉過身的一剎那,臉上已沒有了往日放浪形骸的笑容。
凄涼的琴聲在國師府的後堂迴響,堂外雪白的木蘭開的正盛,陣陣秋風吹過,彷彿在訴說這花這人的不合時宜。
上官明心中煩亂,不覺食指一抖,挑斷了一根琴弦。
指尖傳來的疼痛讓他恢復了清醒,上官明睜開嫵媚的狐狸眼,雙手輕撫這張陪伴自己多年的古琴,嘴角扯出一抹苦澀的笑。腦海中的回憶沒有停止,一幕幕,皆是不忍回看的過往。
自記事起,自己就被關在一個與世隔絕的房子里,房子四周遍布厚厚的結界,除了日常起居會有個姐姐前來侍候,多數的時間,只有自己。
他沒有父母的陪伴,確切地說:他從來沒見過父母的樣子,從來,甚至直到重見天日,才漸漸懂得父母的概念。他無數次想要逃離那個地方,可由於結界的存在,他的想法又無數次地失敗、破滅。
在他記事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總會有一些長相怪異的東西在夜幕降臨之後圍攏在結界的外圍,他能看見外面的電閃雷鳴,十分可怖。怪物們每次都會用盡各種辦法想要打開結界,可天亮之後,結界什麼都不會留下,留下的,只有自己,和整夜無助的哭聲。
時間久了他開始習慣。他時常做夢,夢中有一個長鬍子教自己說話,傳授自己心法,日復一日。他不會和每日前來侍候的姐姐說自己見過的東西、做過的夢,他什麼都不會說,也什麼都不會問,反正,什麼也不能夠得到。他會在怪物再來的時候,隔著一層結界與怪物們面對面的站立,外面的怪物累了,也會坐下來和自己說說話。他逐漸喜歡上了和這些傢伙背靠背的坐著說說內心的想法,雖然,聽不見彼此的聲音。
這裡沒有年月,他也沒有時間的概念,這樣的日子過了很久很久,久到自己從一個啼哭的孩子長成一個和姐姐一般高的少年郎。
那一日,他正在房中自言自語,忽的走進來兩個男人,一個面容蒼老,一個鶴髮童顏,而後者,正是陪伴自己多年的夢中人。他看著兩個人朝自己走來,沒有躲,就是靜靜的看著。看著那個面容蒼老的男人走到跟前將自己抱在懷中,男人沉默了好久,方才鬆開手,指著身後的長鬍子對自己說:「孩子,這個是你的師父,從今以後你要跟隨師父用心修鍊,你可以走出這個屋子,現在是你獲得自由的時刻,即日起,你就是這個府邸的主人!」
回憶到這裡戛然而止,上官明眼前又浮現出軒轅赫冷若冰霜的臉,心中苦楚:「我這一生是為你而存在,可換來的,又是什麼。」
堂外又響起了陣陣雷聲,電光交錯仿若當年的夜晚。上官明踱出門,看著滿院的木蘭啞然失笑,隨即用輕不可聞的聲音說道:「既然屬於春天,又何必為我一人堅守四季。」說著一揮衣袖,只見數百棵木蘭紛紛凋落,上官明獨自行進在漫天的花瓣之下,月白色的長袍幾乎與花色融為一體。沒人知道他要去哪兒,諾大的國師府空無一人,有的只是一個毅然離去的背影,和背影下難掩的落寞。
御書房
「有國師的消息么。」
小安子看著皇上無所謂的表情有些不滿,可也不好發作,只是依舊躬身回話:「回稟皇上,目前還沒有。」
「朕知道了,退下吧。」
「諾!」
自從上次二人不歡而散已經過去了七八天,這七八天里上官明像人間蒸發了一般不見蹤影,文武百官只得將每日的奏摺上呈皇上,搞得張尋每每挑燈夜戰,彷彿回到了在21世紀讀書時「起的比雞早,睡的比狗晚」的生活。
現在是二更時分,張尋合上最後一卷簡策,將毛筆擱置一邊,伸了個懶腰,慶幸今天的事情不多可以早些休息。而後在書案前默了半晌,想著:「上官明也不知道哪裡去了,堂堂國師說不見就不見了簡直是不把自己放在眼裡!」轉而又想:「消失了也好,等他再回來的時候自己已經大權在握,不用被他這個掌權多年的國師拿捏在手,屆時他若忠心一切都好,若是挑釁自己,便下了他的職權,換個容易掌控的新人豈不是更好么。」
窗外的月光打在張尋的臉上,張尋一連忙了幾天有些疲倦,他也不想回宮,也不知怎的,這幾日看見寢宮偏殿的桌椅就覺得刺眼,所幸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靠在書案后的座椅上,漸漸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