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出來!」
聲音比窗欞上倒掛的冰凌子還要冷硬。
蘇小強低頭坐在內間的椅子上,大兒子勝利和二兒子毛毛嚇的縮成一團,不敢吭聲,田桂花躺在炕上撇嘴冷冷的笑,毫不掩飾嘴角的譏諷。
「出來!別讓我說第三遍。」蘇大強的聲音又傳了過來。
語氣比剛才還要冷。
蔡小娥趴在窗台上,透過紙糊的窗欞往院子里看,小聲嘀咕:「大強這是準備幹啥呢?對自己兄弟那麼凶。」
說著就要下炕去。
蘇成運擋在炕邊上不讓她下來,瞪著她:「這事兒你別管了。」
蔡小娥瞪了回去,「我怎麼能不管,老大肯定要打老二的,以前就是,老二碰碰幺妹,她就哭唧唧的,老大就要跟老二動手,要我說,早就該讓老大跟她離婚了,現在攪的咱們一家子不得安生,她倒好了,躲起來了……」
蘇成運不理她的啰嗦,只說:「老大要打,你就讓他打,老二該挨一頓打。」
「知道我為什麼打你嗎?」蘇大強一拳錘在蘇小強的臉上,打的蘇小強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在地上。
蔡小娥在屋子裡看的擔心不已,「老大也太狠了,怎麼能用那麼大力氣呢?」
「呵,」蘇小強擦了下嘴邊溜出來的血,「大哥,六年不見,你這拳頭硬多了,不愧是上上過戰場的人。」
「不過,」他嗤笑,「你現在說這些還有必要嗎?」
「怎麼沒必要?」蘇大強又狠狠給了他一拳,「她現在還是你大嫂,你就不該動那樣的心思。」
這一拳比上一拳用的力氣更大,一下子讓蘇小強摔了個狗啃泥。
蘇小強從地上爬起來,呸了一口血,露出譏諷的笑:「你不是要跟她離婚了嗎?還管那麼多幹嘛?她還那麼年輕,早晚要嫁人的。」
蘇大強握著拳頭不說話,下頜緊繃,眼睛里有火星子在冒。
蘇小強一點不怕把大哥給惹怒了,反而笑的更開心:「大哥,咱倆就差三歲,可是呢,你去讀正經的私塾,我只能跟著爹認倆字,你跟在奶奶身邊長大,我卻是跟著娘,就連幺妹,從前也愛跟在你身後轉悠,所有人都圍著你這個嫡長孫轉,全都看不見我!」
「大哥,說實話,你被抓走的這幾年,是我有生以來最幸福的日子,現在看著你吃癟,看著你難受,我好高興,特別高興!」
「我知道你心裡有幺妹,可是,她沒你的前途重要,哈哈,這怨不得別人,是你自己不要她的。」
「跟你離了婚後,她就可以嫁給任何人,包括我。」
他這根本就是在賭氣!哪裡是真喜歡幺妹。
蘇大強像是忍無可忍,扭頭朝大門口走。
「大強,這麼晚了你去哪兒呀?」蔡小娥見了趕忙推開蘇成運追了出來。
蘇大強頭也不回:「假期有限,我去找幺妹談談。」
蔡小娥在後頭喊著:「她現在心眼子多著哩,你可別被她給騙了。」
「娘,」蘇大強背對她站住,聲音沉重疲憊,「我是去跟她談離婚的事,她還能騙我什麼?」
蔡小娥仍是不放心的囑咐兒子:「大男人要把心放到事業上,以後發達了,想要啥樣的女人沒有?幺妹要是跟你哭,你可千萬不能心軟!」
蘇大強扭頭看著眼前的母親,突然覺得有點陌生:「娘,您以前不是總說幺妹聽話又能幹,很合您的心意嗎?」
蔡小娥暗暗撇了撇嘴,從小養到大,每天都讓她學規矩,能不聽話嗎?聽話又勤快的兒媳婦當然合心意了,現在既然不聽話了,留著也沒什麼用了。
不過,跟兒子她是不會這麼說的。
「她再聽話,幫不了你,也沒用,記得啊,千萬不能心軟。」
蔡小娥完全是多操心,蘇幺妹根本沒有給蘇大強可以心軟的機會。
時隔數十年,看著年輕英俊但一臉疲憊的蘇大強,蘇幺妹恍了下神,上輩子的那個傻幺妹曾經心裡眼裡都是這個人,哪怕被他離婚了也是……
不過,很快,她就清醒過來,搶先說了一句話:「我知道你是來說離婚的,離婚可以,但我要求分割財產。」
記清楚了!這輩子是我先說出來離婚二字的!
你娘覺得我配不上你,我還覺得你這樣的人,身後那樣的家庭更配不上我呢!
蘇大強只覺得眼前這個幺妹特別的陌生,他記憶中得幺妹還是個十三歲的小女孩,看見他,害羞的不行,大眼睛躲躲閃閃,臉上紅撲撲的,很有生氣……
不像現在,冷冰冰的說完她的要求之後,就再也不看他,把他當成一團空氣似的。
離婚這麼大的事情,他下決定之前甚至還猶豫了很久,畢竟朝夕相處了十餘年,對她,不是沒有一點感情的。
可現在,他竟然感受不到幺妹情緒上有任何的波動,好像早已經預料到有今日,坦然做好了準備等著他過來一樣,完全不像娘擔心的那樣,她根本就沒有哭過。
蘇大強莫名的覺得很不舒服。
心裡的種種異樣,讓他忽略掉了蘇幺妹竟然能說出『分割財產』這樣的話。
「……可以,但我在部隊里是供給制。」
怕幺妹不明白,他又仔細的解釋了一下,「就是說我吃的、穿的、住的、用的都是軍隊里在管,沒有工資,每個月只有一點津貼,但經常,津貼也不給錢,只發東西。」
蘇幺妹揚眉,所以呢?
「也就是說,我現在其實很窮。」
這個蘇幺妹倒是沒聽說過。
她只知道那三年鎮上所有人的日子都很不好過,種地的農民最慘,莊稼連年絕收,很多農民沒辦法只能到街上討飯,工人還好點,每個月有工資,能去黑市買點高價糧吃,但工資少,糧價奇高,根本買不了多少,於是經常性的餓肚子。
蘇家不一樣,那時候因為有蘇大強在部隊的補貼,蘇家的日子比其它家庭好過了不少,雖然口糧也緊張,但一天里兩頓飯是能保證的。
因此,她就以為軍人福利待遇一直都很好。
要是什麼錢財都分不到,那這兩年在蘇家不是白乾那麼多活了嗎?整天看蔡小娥的臉色,跟她虛與委蛇也很痛苦的。
之前也不是沒想過偷了錢一走了之,可仔細思量了一番,決定還是算了,一來,蔡小娥把柜子的鑰匙貼身帶著,家裡整天又有人,沒機會把錢偷出來,二來,憋不下那口氣,一走了之白白便宜蘇家人了,損失一點錢財,對蘇家來說,就跟蚊子在豬身上叮了一口似的,傷害力太小,她更喜歡侮辱性大點的方式。
蘇幺妹仔細思索了一番:「我不分你的津貼,我只要婚書上寫的嫁妝就行。」
婚書上寫的嫁妝?那是很多年前的事兒了,蘇大強已經記不清楚上面到底些了什麼,不過家裡哪兒還有什麼好東西,因此直接就點頭同意了,「可以。」
蘇幺妹眼珠轉了轉,提醒他:「那裡面有一對金鐲子,是當時奶奶給我的,我想要那個。」
蘇大強神情不變,顯然,並不是很在意這些,「我回去找找看,明早把東西給你送來。」
「行,等你把東西拿來,咱們就去辦離婚手續。」
蘇大強吁出一口氣,不管怎麼說,幺妹這邊解決的還算勝利。
然而,回到家,蔡小娥聽說了之後卻不同意,她叉著腰罵蘇幺妹痴心妄想:「那對金鐲子是你奶奶的陪嫁,當時為了面上好看特意加上的,跟她蘇幺妹沒有一文錢的關係,憑什麼給她?我不同意。」
蘇大強因為離婚的事兒已經弄的精疲力盡,只想趕快結束,趕回部隊,趕緊去韓寶桐挽回一下,那邊的關係到以後的前途,比在家裡爭那一點舊東西重要多了。
「娘,不說幺妹進了咱們家就開始幹活,只說這幾年吧,我被抓壯丁抓走了,她替我守著,替我照顧爹和您,我覺得就把那對金鐲子給她算了。」
那對金鐲子蔡小娥只在過年過節才捨得帶出來,哪裡就甘心給蘇幺妹!
「她吃咱們家的飯長大,給家裡幹活怎麼了?你問問誰家的孩子只吃飯不幹活的?替你守著怎麼了,這是她應該做的,何況你這不是又回來了嘛。」
蘇大強頭疼的不行,母親這觀念,實在是……封建的厲害,根本說不通。
這時候,蘇成運走了進來,看見兒子難言的神色,說:「別嚷嚷了,既然是娘的嫁妝,那我說了算,我同意把那對鐲子給幺妹。」
他看的出,大兒子現在很苦惱。
蔡小娥「嗷」的一聲哭了出來,「蘇成運,你個沒本事的,我就剩那麼一件首飾了,你還要給外人……」
當夜蘇家小院里的爭吵蘇幺妹一概不知,第二天一早,蘇大強把鐲子給了她,兩個人就去區公所辦理離婚手續。
有婦聯和工作組的支持,蘇幺妹的這次離婚辦的異常順利,還把她在蘇家穿的衣裳全都分給了她。
捏著那薄薄的一紙證書,蘇幺妹從內而外的感到輕鬆,就好像罩在她頭頂的那篇烏雲終於被她給搧跑了,陽光乍現,空氣中都是清新自由的味道。
蘇大強看著她乾淨利索的摁了手印,臉上不但沒有傷心,反而是那種很輕鬆的愉悅,好像終於擺脫了自己似的,他神色不免複雜起來,懷疑她是不是裝的那麼堅強,畢竟離婚對女人來說不是什麼好事。
「你……還好嗎?」
蘇幺妹扭頭笑笑,神色很輕鬆,「好著呢!」
念了書,離開困住她一生的蘇家,離開上輩子只想利用她壓榨的那些人,一切將要從新開始,她覺得很好,非常的好。
從區公所往家走的路上,兩人並排走著,路並不寬,兩人走至一邊,蘇幺妹覺得自己的步伐邁的很快,可卻怎麼也沒能把蘇大強甩在後邊,倒把她自己累得直喘氣。
她索性就放滿了步子,愛咋樣咋樣吧,反正已經離婚了,想把金鐲子要回去是萬萬不可能的了。
蘇大強問的卻不是桌子,而是:「你……心裡不恨我嗎?」
「恨啊。」蘇幺妹很是坦然的承認。
曾經特別的恨,尤其是在被蘇小強折磨的時候,恨他恨得牙痒痒!
如果不是他跟自己離婚,自己就不用遭遇那些……剛回來的時候也恨,想過去報復他,甚至想過趁蘇家人睡著,一把大火燒死所有人,一了百了。
可後來,去過戰場,念了些書,見識了別人家幸福恩愛的生活,她心裡的的怨和恨卻莫名其妙的減少了一些。
當然也不一定是減少了,或許如常老師說的那樣,她心裡更渴望現實的溫暖,更願意朝前看,那些怨和恨都被她潛意識的放置在了後面,所以,她才選擇以這種方式來報復甦家。
她不想因為噁心的蘇家人把自己給折進去,這難得的一世,不僅僅是用來報仇的,她更想要體會上輩子從未有過的幸福生活。
蘇大強站住不動,定定的看著她,目光複雜:「那你為什麼……」後半句卻沒說出口。
「什麼?」
「沒什麼了。」蘇大強搖搖頭,「走吧。」
毛病!
「我不想再進蘇家門了,奶奶房間里有一張小床,那上面有一個我的包袱,裡面裝的都是我的衣裳,你幫我拿出來吧。」
蘇大強:「……好。」
蘇幺妹跟蘇大強一起去了蘇家,她靠在牆上等著接她前幾日就打包好的包袱,等拿到該的該得的東西,就可以前塵盡散,了卻前世之怨,離開東嶺,從此與蘇家人不復相見,然後張開懷抱,去追逐心中的夢想,開啟嶄新的一生……
她的種種美好的暢想,被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給打斷,剛睜開眼,就有一巴掌狠狠的搧到了她臉上。
蘇幺妹猝不及防,硬生生的挨下了這一巴掌。
蔡小娥惡人先告狀,恨恨的指著她的鼻子罵道:「是不是你乾的?啊,是不是你?你小小年紀心腸怎麼這麼壞呢!」
抱著包袱跟著跑出來的蘇大強都懵了,這是怎麼回事?怎麼就動起手來了呢?
「娘,你怎麼能隨便打人呢?」
蔡小娥暴跳如雷:「我隨便打人?你問她該不該打?問問她是不是想讓全鎮的人把我們的臉皮往上踩才甘心?」
蘇大強看了眼蘇幺妹腫起的側臉上五個清晰無比的指印,皺了皺眉頭,「有什麼事情您先說清楚。」
什麼都不講,上來就給幺妹一巴掌,就算有理也變沒理了。
「你前腳剛走,後腳工作組的人就來了,說什麼有人舉報我跟你爹封建思想太頑固,一心想過人上人的生活,所以需要進行思想改造,讓我們倆去上啥思想學習班。我沒聽懂啥意思,等那些人走後,就問你爹啥是思想學習班,你爹說那地主沈家還活著的那些人現在就在上思想學習班。」
「我呸!說的好聽,還學習班,不就是叫我們去挨打挨罵去!我跟你爹做啥壞事了,非得讓人指著鼻子罵?想過人上人的日子怎麼了,犯哪門子法了?我們又不是地主壞分子,憑啥要跟地主家一樣去改造思想?」
說著就擼起了袖子,「大強你讓開,今兒就算不要這張臉了,我也得好好教訓教訓她,我在自己家隨口嘟囔了一句話,是怎麼傳到那些人耳朵里去的?肯定是家裡出了內鬼,這家裡除了你們幾個爺們,就只有她會寫字!除了她,沒有第二個人!」
「不管怎麼說,咱們家也把她養活這麼大,她不說報答,反倒倒咬我們一口,心比那蛇蠍還毒,她就是想讓我跟你爹這一輩子再也抬不起頭來!」
蘇大強用眼神詢問蘇幺妹:是你乾的嗎?
蘇幺妹擦了擦嘴角的血,挺直脊背,杏圓眼眸如若寒冰,冷笑一聲,「你爹呢?」
蘇大強自己腦補了一下,問蔡小娥:「娘,我爹呢?他也說是幺妹乾的嗎?」
他擔心娘是借那對金鐲子的事兒沒事找事。
「上班去了!不用問了,這就是他跟我說的,咱家就這麼些人,除了這個黑心肝的再沒第二個人敢去告我們的狀。」
很好,蘇成運上班去了,那蘇小強肯定也不在家,院子里就只有一個病懨懨的田桂花,一個活死人一樣的蘇奶奶,以及三個小屁孩,很好,戰鬥力都不強。
「幺妹,思想改造影響很不好,如果是你……」
話還沒講完,就見幺妹風一般從他身旁掠過,「啪啪啪」甩了他娘幾個巴掌,又一腳將他娘踹倒在地,這前後也就一口氣的功夫,等蘇大強回過神來,幺妹已經衝上了台階,關上大門,聽動靜甚至還插上了門栓,將母子兩個關到了院外。
蔡小娥後腦勺狠狠磕在青石板路面上,疼的她一激靈嚎喪了出來:「啊!蘇幺妹,你敢打我?你、你——」
蘇幺妹在門后拍拍手,嗤笑,冷聲說:「本來我念在蘇奶奶救了我一命的份上,想著無論有多少是非恩怨就隨著我跟蘇大強離婚了結好了,現在,是蔡小娥你逼我的!」
既然蔡小娥不想那麼快散去前塵,那就成全她!
蘇幺妹直奔堂屋而去,蘇家每日燒的柴火是從村裡買的,但不代表家裡沒斧頭,堂屋門旁邊那面牆上常年掛著一把鎮宅的桃木斧頭,她踩著板凳利索的取了下來,拿在手裡掂了掂,個頭雖然不是很大,但破壞力可以的。
衝到蔡小娥屋裡掄起斧頭來狠狠的砸到那個鑲著金邊的穿衣鏡上,鏡片嘩啦啦碎了一地,天天照鏡子,咋看不到你自己那顆黑心黑肝呢,既然沒用,還留著它幹嘛!
轉身又去砸后牆根的「藏寶箱」,每天鑰匙不離身,開個箱子都要關上門避著人,她倒要看看箱子里到底裝了些什麼,「嘭嘭嘭」,四五下就把黃銅鎖給砸開了,呵,布料、狼皮褥子、皮夾襖……全是她沒見過的好東西。
嗬!天天叫窮,兒媳吃的穿的都剋扣,省下來的都肥了這個黑心鬼,她胡亂團了團抱起來,快步走到夾道,一股籠統全都扔到廁所里,讓你愛穿!有本事去茅坑裡掏去!
蘇幺妹翻了半天,也沒找到蔡小娥藏錢的地方,不管了,今兒就算找到自己也不可能拿走,還不如砸炕,天天躺在炕上等著人伺候舒坦死了吧,嘭嘭嘭,使勁砸,我讓你以後還舒坦!
可磚砌的炕太結實了,廢了半天的勁才劈爛了小洞,倒把蘇幺妹累的不輕,算了,太費勁,不砸了。
她拎著斧頭出了堂屋,就看見一臉病容的田桂花倚在西廂房的門口,神色複雜的看著幺妹。
勝利和毛毛扒著田桂花的腿,眼睛瞪的圓圓的,嘴巴大張著,「大伯娘,你瘋啦?你砸奶的東西,她會拿鞭子抽你的。」
院外的蔡小娥聽見屋裡噼里啪啦的動靜,顧不上腦後的大包,呼天喊地的:「蘇幺妹你個黑了心肝的,心狠手也辣,就是不想讓我們活了……大強,你快踹開門,進去攔著她呀?」
這時候了還敢放狠話呢,「蘇幺妹,你敢打我,還敢砸我的東西,你給我等著,等我進去,看我不撕了你!」
幺妹按著被打爛的嘴角毫不在意的笑了笑,走到灶屋,掄起斧頭就往早上劈,鐵鍋、櫥櫃、灶台一個都沒逃過魔掌,櫥櫃里的米面油全被她給摜著倒在地上,她從六七歲就被逼著給一家人燒水做飯,自己卻沒吃過幾頓熱飯菜,我讓你們吃讓你們喝……
這樣還是不解氣,踩在門口放洗手盆的石墩子上,「咚咚咚」把夠的著的瓦片全砸了個稀巴爛,房頂上露出一個盆子大小的洞來,要不是個子矮,她甚至想跳上房頂,把這幾件屋子都給拆了!
「幺妹,好了!」蘇大強從牆頭跳下來,三步並成兩步衝上前來,握住了斧頭柄,阻止她繼續打砸下去。
這麼一通砸,很耗費力氣,蘇幺妹喘著粗氣放了手,她把腫成饅頭一樣的右臉伸到他面前,「以前我敬著她是個長輩,無論打罵都忍著,忍了這麼多年,這回我本來想就這麼算了的,可你娘偏偏不那麼想,還覺得我好欺負,那就怪不得我了。」
蘇大強看著眼前青紫交加的小臉,嘆了口氣,讓開路,低聲說:「算了,你走吧。」
蘇幺妹抽調門栓,握在手裡,開門正對上蔡小娥狼一般惡狠狠的眼神,她嗤笑一聲,「怎麼?還想打我?來呀,你再動手試試,看是你的巴掌快,還是我的木棍快。」
蔡小娥咬緊牙關,本來就上斜的吊梢眼比平時更顯惡毒,五官氣的都變了形,竭力在忍耐,要不是那根小臂粗的門栓,她早就上去掐死蘇幺妹這個小賤人了。
蘇幺妹譏諷的瞥了她一眼,慫貨!
「剛才聽見屋裡的動靜了吧?哈哈,你吃的、穿的、躺的、照的、用的全被我拿斧頭給砸了,你喜歡的那些好衣裳好布料全被我扔茅坑裡了,開不開心?哈哈,不開心是吧,那你來打我呀,來呀,怎麼不敢來?」
蔡小娥受不住激,張牙舞爪的撲上來要撕扯蘇幺妹。
蘇幺妹身體靈活,往旁邊一個箭步躲了過去,閃到了她身後,掄起手中的門栓就在蔡小娥腰上狠狠敲了一下,她不是總說自己年輕時地里活干太多傷著腰了嘛,那就再好好疼一疼,嘗一嘗自己上輩子常年累死累活幹活落下的痛。
這一下用上了幺妹十成十的力氣,蔡小娥穿著旗袍邁不開步子,「咚」一下跪到了地上,膝蓋跟堅硬的青石板來了個親密接觸。
幺妹看著躺在地上痛到失語的蔡小娥,拎起地上的包袱,揚長而去。
等她快走出巷子,才聽見蔡小娥嚎喪開來:「蘇幺妹,老娘我跟你沒完!」
嗬,你有完我還沒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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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更了一萬七,存稿消耗過快,明天歇一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