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幾十年後,東嶺鎮成了平陽市的郊區,不過那時她年紀大了,又總是瑣事纏身不得自由,因此沒怎麼去過平陽,對這座古城,她其實不太熟悉。
沒想過五十年代的平陽市是如此的古樸與破舊。
古樸的是,這座城市現在還保留著古老的城牆和高大的拱形城門,初念是從東大門進城的,從外面看,很是威武壯觀。
破舊的是,城門附近的房子看上去都有了年歲,地上的道路甚至壞掉了,坑坑窪窪的,像是一個早已停擺了很多年的舊座鐘,剛被簡單修理了一番,勉勉強強能報時。
平陽一中的確很出名,初念在街上隨便找了個人問路。
那人隨手一指:「繼續往前走,東大街跟西大街接頭那地往裡走一點就是。」
路邊店鋪的外牆上都釘著一塊巴掌大的紅色鐵牌,上面印著詳細地址,初念剛剛看了一眼,上面就寫著東大街,她提著藤箱就往裡走,街上有人力三輪車看見了,就上前招活,「姑娘,去哪兒,捎帶你一程唄?」
這個『捎帶』是要收費的,她還不熟悉這裡的物價,不想被宰,初念笑笑拒絕了。
她像一個剛進城的鄉巴佬一樣,不,她現在就是個剛進城的鄉巴佬,一邊走,一邊看,越往裡走越繁華,林立著各種大大小小的鋪子。
初念並不是毫無目的的看,她盯著鋪子外面有沒有貼招人告示的,尤其是招女工的,別說,倒還真有,煙廠招包裝女工,就是把一根根捲煙裝到煙盒子里,不需要出大力氣,不要求有文化,只要手上麻利就行,這些初念都符合,可關鍵人家不招短期工,至少得在那干夠半年才行。
還有就是紗廠也招女工,但初念聽說紗廠工作特別辛苦,三班倒,一站就是一整天,她倒不怕辛苦,可到這裡上班就沒時間備考了。
其它的店鋪啦、公司啦都只招男人,初念垂頭喪氣的從門市部里出來,原本想在備考期間打份零工的,現在看來,有點困難,魚和熊掌不能兼得。
忽然,一股噴香的味道被一陣清風送過來,初念的肚子立刻不爭氣的咕咕叫了起來。
一抬眼,就看見前面不遠處道路一側搭了一長溜的布棚,走進一看,棚下是賣各種小吃的攤子,豆腐腦兒、熟豬肉、燒餅、驢肉火燒……幾乎沒有重樣的,攤子前都擺著窄窄的長桌,不少人坐在那吃東西,一邊吃一邊跟旁邊的人拉家常,瞧著很是熱鬧,煙火氣很足。
有點像上一世見到的美食街上的路邊小吃。
從出發到現在也有四五個小時了,中途有一段上坡,初念還下來走了二里地,早上吃的那點東西早就消耗完了。
她也不講究,直接往長板凳上一坐,「老闆,半肥半瘦的驢肉火燒來一個,再來一碗驢雜湯,芫荽和香蔥都要,再滴兩滴辣子油。」
老闆還沒說話,旁邊座位上一個食客就贊了一聲好,「小丫頭,還挺會吃!」
那當然,上輩子就跟吃的打交道打的多,無論什麼工作,幹上幾十年,都能成為其中的翹楚,在吃上,也是一樣的道理。
食客多,火燒要現烤,上菜的速度並不很快。不過,等她吃上了,就知道等的這麼一會兒,實在是太值了!
新鮮出爐的火燒外皮很酥,輕輕一捏就往下掉渣,裡面夾著的驢肉很新鮮,半肥半瘦,香而不膩,配上一點青椒,香的能把舌頭吞下去;驢雜湯也不錯,熬的火候很夠,肉湯濃厚,驢雜鮮嫩。
「好吃!」
就是有點貴,一頓飯吃了她5千塊,肉疼!
剛才搭話的食客又開口了:「這上等白面做的,味道是沒的說,至於這價格嗎,哈哈,也是沒的說。」
可不是嘛!
初念擦擦嘴打算走了,要不然,她覺得可能還要再肉疼一次,隔壁剛剛出爐的糖火燒的香甜的味道飄了過來,她肚子里的饞蟲又在蠢蠢欲動,日子不能這麼過呀,必須得走了。
剛才坐下的時候,她順手把藤箱放在板凳下面了,緊挨著小腿,也不怕被人偷。
要走了,她伸手就去拎藤箱,倒是拎著了,可是提不動,她覺得不對,趕緊扭頭往板凳下面看,竟跟一雙眼睛對上了。
光天化日的,她竟然碰上小偷了!還這麼明目張胆的偷東西!
那小偷膽子大的很,見偷東西被發現,不但沒有退,反而使勁兒拽了一下,然後,骨碌一下爬起來,拎起箱子就跑。
初念全部的家當都在箱子裡頭,這要是丟了,別說去上學念書了,連吃飯住宿都成了問題,就等著流落大街,喝西北風吧。
「小偷,抓住前面帶草帽的小偷,他偷了我的箱子……」
她一邊追小偷一邊向路邊的人求助。
路邊攤子上幾個正吃飯的年輕人見了,立刻起身幫她追,可倒霉的是,突然迎面衝出四五個小孩子,你推我打的把路給擋住了。
初念骨架子小,追小偷的心也最迫切,愣是從中間擠了過去,那小偷已經跑遠一段距離了,沒辦法,她只好用上了吃奶的勁,拼了命的追著那小偷跑。
眼看著快要追上了,誰知那小偷胳膊一甩,將箱子扔到了旁邊的人群中,裡頭有個人接住了,立馬往旁邊的小巷子里跑。
她算是看明白了,今兒遇見的這群小偷不是一個,是一夥的,說不定剛才擋路的那幾個小孩子也是他們故意安排的。
把她給氣的呀!這是什麼倒霉的運氣?
為了那點家當,初念只好追著第二個小偷繼續跑,一直跑。
那小偷看身形年紀不大,十一二歲的孩子,瘦嘎嘎的,因此體力也不是特別好,一路跑下來,累的夠嗆,眼見實在甩不掉了,又沒人接應,就跟初念打商量:「大姐,你、你別追了,行嗎?你不追了,這箱子咱倆對半分,怎麼樣?」
不怎麼樣!那裡頭全是我的東西,是我吃了一輩子的苦換來的,憑什麼給你?一點都不行。
初念繼續追,小偷繼續跑,小偷估計是本地的,專撿那種人少的小衚衕跑,大中午的,家家戶戶關門做飯吃飯,路上連個見義勇為的人都沒有,初念心裡焦急,再這麼耗下去,自己真要跑不動了。
她一咬牙,不能放棄,要不然自己只能喝西北風了,咬緊牙關,用上全身最後一點力氣,衝到了那小偷面前,一把拽住了自己的箱子。
「都被我抓住了,總能放手了吧?」初念喘著粗氣,「看你年齡不大,只要你把箱子還我,我可以不跟你一般見識。」
「大姐,真服了你,」那小偷也呼哧呼哧的猛喘氣,「我給你,給你還不行嘛!」
說著真就放開了手。
初念趕緊把箱子摟過來,正要檢查一下有沒有被掉包,突然就聽見身後一聲大喊:「小心!」
變故,發生在突然之間,初念嚇愣住了。
後邊出聲提醒的人見她沒了反應,只好一個箭步衝上前去,用力的將她拽到自己身後,腿上也沒閑著,一個橫掃腿把那個意圖行兇的小偷掀翻在地。
那小偷見情形不對,顧不上疼,爬起來就要跑,卻又被人從背後踹了一腳,狠狠地跌在地上,肚子正好磕在一塊爛磚頭上,頓時就疼的蜷縮起來,動彈不得。
初念恨恨的道:「總算能老實了吧。」
「姑娘,你太掉以輕心了,這小偷身上帶著傢伙,下次不要一個人出門了。」鍾明川上前撿起落在地上的刀子,轉身說。
「啊!是你。」初念回頭驚道。
就是那個在戰場上遇見的小腿中了一槍,還沒事人一樣睡著了的心大的人,唔,他好像還會開飛機呢。
初念對他的印象很深刻。
鍾明川認真打量了她一會兒,才在腦海里翻出一個跟這張臉五官長的極相似的人來,是那個在他腿上系蝴蝶結的女同志。
「原來是你啊,同志,不過,你跟之前比變化有點大,我一時沒認出來。」
見過的人都這麼說,她自我介紹了一番:「我姓初,叫初念。」
鍾明川不知道她改名換姓的事,就說:「那初同志,這個小偷你想怎麼處理?」
初念蹙眉看著倒在地上捂著肚子叫喚的小偷,當兵的力氣大,估計鍾明川那一腳沒收力氣。
原本見他是個小孩子,初念有心放他一馬的,誰知,他們不但有同夥,偷東西不成竟然還想傷人,要是沒有這位出手幫助,她今兒不但要把家當丟了,還可能要被捅上一刀,對於想傷害她的人,她完全沒法原諒。
「要不就送公安局吧。」
既然在外面學壞了,那就去裡面接受祖國的改造吧。
「大姐,求您了,別!」那小偷忍著劇痛爬起來,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我知錯了,我以後再也不偷東西了,求您別把我送到派出所去,到了那裡我真就沒活路了。」
初念就盯著他的眼睛說:「剛才,我明明說了,只要你把箱子還給我,我就不跟你一般見識,可是,你卻暗地裡拿出刀子來,如果剛才不是這位同志救了我,我才是那個沒活路的人。」
「大姐,我錯了,真的知道錯了,你們就繞我一次吧……」
明明是跟初念道歉,眼睛卻一直瞅著鍾明川。
「你一直斜著眼看他幹嘛?你搶的是我的東西,差點傷害到的也是我,應該跟我道歉才是!」初念很生氣:「你根本沒有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只不過是打不過他,所以才跪地求饒的。」
偷東西跟傷人是兩個概念,前者看在年齡小她可以原諒,後者,絕對不行。
鍾明川讚許地點點頭。
兩個人一起把小偷送到了最近的一個派出所,派出所的人正天天抓小偷整治安,對送到手上的自然是歡迎的很,有人證,有物證,派出所很給快定了案,那個小偷被警察一嚇唬,把他的同夥也都交代了出來。
從派出所出來,初念有些愣怔,茫然的問鍾明川:「他為什麼說沒辦法呢?」
偷不到她的東西,就一定要傷害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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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終於讓我上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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