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前線槍聲如潮,炮聲震天,敵人火力太過猛烈,一批又一批的戰士沖了上去,隨著戰爭持續的時間越來越長,被送下來的士兵也逐漸增多,平陽市郊八里庄村頭的一座破土地廟很快成為臨時戰地救護所。
廟裡面臨時被架起幾塊木板,上面躺著幾個不是缺胳膊斷腿就是皮肉翻飛的士兵,需要馬上做手術搶救,稍有延遲,他們可能就會喪命,可廟外面的空地上還有很多個傷患,醫護人員少,傷員多,根本顧不過來。
戰地醫院的院長很快做了決定:「事有輕急緩重,都先緊著裡面這幾個來,同時開展手術,外面先派出去一個衛生員,給傷患做簡單的包紮,傷勢重的再送到裡面來由軍醫救治。」
現在也只能這麼辦了。
許立春就是那個被派出來的衛生員,她忙的腳不沾地,還不忘安排新來的傷員,「大家先去那邊坐著休息一下,我馬上就過來。」
戰士們點點頭,沒有一句抱怨,兀自找了個地方席地坐下,這個『馬上』是多久,他們早有經驗了。
恰好,這時一個老大姐同志帶了兩個女人過來,「想著這會兒你們這裡該忙不過來了,喏,給你們送倆人來。」
許立春驚喜不已:「哎喲,張大姐,這可真是太謝謝了!您看我們這,實在太缺人了。」
她顧不上問蘇幺妹和楊大嫂有沒有經驗,直接就派了活,「那邊有幾個受了輕傷,正流著血呢,你們趕緊去看看,給上點藥包扎一下。」
蘇幺妹和楊大嫂看見這滿地的傷員,都驚住了,趕忙領了止血藥、繃帶和紗布過去幫忙。
說是輕傷,那只是跟裡面那些需要立刻急救的相比算輕的,真正的輕傷根本不會下火線,因此,在蘇幺妹看來,這些戰士個個兒都傷的很重。
譬如她這右手邊這個小同志,抱著胳膊臉色蒼白,額頭上疼出一頭汗,傷口旁邊的棉衣棉褲都被血給浸濕了,猩紅一片,幺妹讓他脫掉棉衣,掀開一看,哎喲,傷口有三四寸那麼長,彎彎曲曲的,血肉外翻,看著像是被什麼利器給剌傷的。
這種傷口,一般人見了估計都不敢下手,好在她有經驗,幾十年如一日的照顧老人和小孩,早把她鍛煉成了半個醫生,不過,當下她能做的不多,就是消毒和止血。
這種傷口肯定需要縫合。
蘇幺妹立刻上手清理了起來,她的動作非常熟練,全程頭也不抬,只盯著戰士們身上的傷口看,清理傷口、撒止血藥、包紮,就見她捏著紗布的手指紛飛,兩三秒鐘就能系好一個結,弄完了一個,立刻挪到下一個,包完了這一排就換下一排,忙的一刻都不停……
楊大嫂之前沒幹過這種活,上手包紮了幾個,沒怎麼用勁就又把小戰士的傷口給勒出血了,疼的人齜牙咧嘴也不敢啃聲,這就是幫倒忙了,算了,這麼細緻的工作她干不來,乾脆起身,問了炊事班在哪,去幫著做飯去了。
蘇幺妹數不清自己包紮了多少個傷員,到後來,她體力不支蹲不住了,直接就跪坐在地上給傷員包紮,恍恍惚惚記得楊大嫂中途過來往她嘴裡塞了一小塊饅頭,也不知道自己嚼沒嚼就咽了下去……
終於,裡面出來了兩個醫生,她可以小小的喘口氣了。
身體虛脫,眼睛也酸脹的厲害,蘇幺妹眯著眼往身後的樹上靠去,沒成想,胳膊撞上一個東西,她扭頭一看,是條胳膊,這棵槐樹樹榦比較粗,那邊還靠了一個負傷的戰士,正閉著眼睛,被她撞了一下也沒醒。
蘇幺妹條件反射先看了下他身上有沒有傷口,然後就發現他的右腿的棉褲稍稍推上去了一些,湊過去一看,嗬!小腿肚被子彈打了兩個洞,整個小腿都血肉模糊,還流著血,他卻沒事兒人一樣,靠著樹榦睡著了。
她心說這個人可真能忍疼,受了那麼重的傷,愣不喊人來處理一下,竟然就那麼睡著了,這心也太大了!
這萬一傷到大血管怎麼辦?那可是要命的事兒。
這種傷就不是她能處理的了,蘇幺妹強撐著爬起來,去請軍醫過來看。
誰知醫生檢查了一番,說拿兩個小洞只是貫穿傷,沒有傷到動脈,只需要止血包紮就行,然後就走了,又送過來兩個重傷的,她得趕緊過去看看。
蘇幺妹只好先幫他處理好傷口再休息。
或許因為連夜不停的作戰,這人渾身上下寫滿了疲憊,原本稜角分明的一張臉蹭的灰一塊白一塊,幺妹跟軍醫說話期間他也一直沒醒,但好像睡的不很安穩,濃黑的眉毛緊緊蹙著,眉間夾起兩道淺淺的豎褶。
蘇幺妹把包紮的動作放的很輕,想讓他趁機多睡一會,可快要包紮好時,他突然睜開了眼睛。
她嚇了一跳,不是因為那雙眼睛裡布滿了紅血絲,而是……他的眼神太凶了,像兩把倏然出鞘的利刃「唰唰」朝她飛射過來。
蘇幺妹瞬間不敢動彈,結結巴巴的說:「我,那個,你,小腿,傷口包紮。」
兩輩子加在一塊也快活了一百歲了,竟然被個小戰士嚇的語無倫次起來,太丟人了。
鍾明川使勁眨了眨眼睛,眼前的虛影才消失不見,他這才看清眼前的人也穿著解FANG軍的軍服,瞬間就想了起來,自己負傷后血流不止被送回後方了,並不是在前線作戰。
「哦,謝謝了。」
蘇幺妹定了下神,拿起剪刀「咔擦」一下剪斷了繃帶,「不用謝。」
鍾明川稍一低頭,就看見自己小腿上的傷口已經被包紮好了,還系了個既漂亮又工整的蝴蝶結。
見他盯著傷口看,蘇幺妹忙說:「你別當心,我請軍醫來給你看過了,說是貫穿傷,上了藥包扎一下就行,傷口不大,不用縫合,不過你最好別亂動,這種傷容易再出血。」
他閉了下眼,再睜開時,眼睛里的殺氣已經消失不見,臉上也溫和了不少,還歉意的朝蘇幺妹笑了笑,「對不住,以為還在前線呢,嚇到你了吧?」
蘇幺妹連連搖頭,「沒有,沒有,就是有點……突然。」
戰場上稍不注意,就可能喪命,戰士們的神經都是時刻緊繃著的,她能夠理解。
鍾明川看著小腿上那個蝴蝶結有些哭笑不得。
蘇幺妹見他神色古怪,臉「騰」的就紅了,「……那個……是我……」用絲帶給小孩子綁辮子綁習慣了,一時順手就繫上了,「要不,我給你解了重新綁吧。」
「不用了,這樣就很好。」
他舔了舔脫皮的嘴唇,一個晝夜沒喝水進食,這會兒又渴又餓,他抽回腿,扶著樹榦慢慢站了起來。
「哎呀,你幹嘛呀?軍醫說你這傷別看傷口小,好起來很慢,盡量不要亂動,有什麼需要你跟我講。」
鍾明川:「那……麻煩你幫我端碗水過來,如果有饅頭的話,拿幾個過來。」
蘇幺妹拍了下額頭,剛還猜他連夜作戰肯定沒休息,怎麼就把吃飯的事兒給忘了呢。
「你先等一下,我馬上給你拿去。」
小跑著到了炊事班,才想起來忘了問他要吃幾個,不管了,一隻手端水,另一隻手就只能拿兩個了,要是不夠吃,大不了她再跑一趟。
他太渴了,先接過碗,咕嚕咕嚕一飲而盡,幺妹拿過碗把饅頭遞過去,「你先吃饅頭吧,我再去給你舀點熱水。」
這一趟她又拿了兩個大饅頭過來,他一看就是餓很了,剛才給的兩個大饅頭他快都快吃完了,不過他並不像旁邊其他戰士一樣狼吞虎咽,他吃相算是很好了。
胃裡有了東西,身上的力氣也恢復了些,但是,由於剛剛站起來了一下,鍾明川小腿上的紗布又被鮮血給染紅了,幺妹拿過醫療包,「我再幫你上點葯吧。」
「不用了,節省點時間,你可以再救幾個人,或者,」他在自己眼睛那虛點了一下,示意她,「找時間自己多歇一會。」
剛剛來的時候就看見她累的挪不動步在地上蹭著移動,近些看,她眼睛紅通通的,估計也很久沒休息了,戰爭就是這樣,只要槍聲不停,就會有傷員需要救治,後方的衛生員其實也很辛苦。
蘇幺妹剛想說他剛受了傷,比自己更需要休息,而且最好不要亂動,就見外面一個人龍行虎步闊步走來,大喊著:「鍾明川!鍾明川!」
聲如洪鐘,氣勢如虹,旁邊的竊竊私語全停了下來,對來人行注目禮。
身旁這個人響亮的應:「到!」
「敵人在突破口布置的火力太猛,咱們的步兵無法靠近,現東郊機場飛機坪上有一架直升機,聽說你會開飛機?那你現在能不能駕駛直升機接近突破口,讓射擊手瞄準射擊?」
鍾明川沒有絲毫猶豫:「能!」
「好小子,走!」
鍾明川站起來,若無其事的往前走。
那人眼神犀利,立刻注意到他的腿一瘸一拐的,猶豫道:「你的腿什麼情況,還能不能堅持?」
鍾明川一隻腳站立,腰板挺得筆直:「一點輕傷,不影響!」
影不影響的現在也只能堅持,目前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鍾明川帶傷又上了前線,轟隆隆的槍炮聲仍在繼續,不時就有負傷的士兵送過來,蘇幺妹喝了口水,只歇了一小會,就又繼續忙活了起來,她現在只盼著早點勝利,勝利后才有以後和平安穩的日子。
轟隆聲又響了兩個黑夜一個白天,才漸漸平息下去。
聽著前面震天的歡呼雀躍聲,蘇幺妹由心的笑了,總算是勝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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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這個點有玄學,湊個熱鬧。
見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