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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救我,霍鉞,救救我!」
「俞禹!」霍鉞猛地從夢裡驚醒,氣喘吁吁大汗淋漓地從沙發上坐起來,對面的幕布上,畫面停留在錄像帶結束那一幕,那是十八年前俞禹最後的鏡頭。
因為年代已經很久遠,而那個時候的攝像技術遠沒有現在這樣先進,即使霍鉞這麼多年來一直沒放棄讓專業人員維護和修復視頻畫面,但效果終究是有限的。多年前保留下來的珍貴錄像不會隨著日新月異的技術發展而有所改進。
再次看到俞禹燦爛的笑臉,霍鉞想起剛才自己做的那個噩夢,就痛苦地用手撐住腦袋,十指緊緊地揪著頭髮。
他又做了同樣的夢,夢裡是深沉的海底,伸手不見五指,他穿著潛水裝,背著氧氣罩潛在海里,不停地尋找著。俞禹的呼救聲從四面八方傳來,但不論他朝著哪個方向,都看不到俞禹的身影,他救不到俞禹,只能絕望地在海里不停地遊動,直到俞禹的聲音漸漸變小,然後完全消失,四周恢復寂靜。
霍鉞越是想到那個夢境,心就越是痛得不能呼吸,他絕望地用手捂住臉,而這種痛苦已經持續了十八年。
今年的今天,是俞禹遇難的整整第十八年,也是他的生日。自從十八年前那場太平洋的空難發生后,霍鉞就再沒有慶祝過生日,生日變成了他的受難日。
每到這一天,他就會陷入無限的自責和痛苦之中,每當閉上眼睛,就會夢到俞禹在深海里向自己求救的畫面,周而復始,已經成為了他的心病。
他曾經痛苦得想結束生命,追隨俞禹的腳步,但是看到因為他的痛苦而痛苦的家人,抱著也許俞禹還活在這世界的某個角落的微弱希望,他堅強地活了下來,只是需要定期接受心理醫生的治療,不然他會瘋掉。
十八年前那場驚險的空難,雖然官方最後報道飛機上219名乘客,8名機組人員都奇迹般地生還,但是沒有人會因為這個奇迹而歡呼雀躍,因為有一名乘客,被永遠地留在了太平洋。
那名乘客就是俞禹。
當S市機場工作人員和俞禹的經紀公司確認俞禹就在那架遇難的客機上之後,俞禹的經紀公司和粉絲的心都被揪了起來。他們已經無暇去思考本該在頒獎典禮上的俞禹,為什麼卻突然出現在太平洋萬里高空的飛機上,而且那架客機還遭遇了只有幾百萬分之一概率的空難。他們能做的只有密切關注新聞報道,為飛機上的所有人祈福。
霍鉞永遠記得那一天發生的事情,他知道俞禹那天要參加十分重要的頒獎典禮,因為紐約和S市之間隔著十二個小時的時差,他凌晨就起來守著電視,看頒獎典禮的轉播。看到俞禹如願拿到最佳新人獎,他由衷地為俞禹感到高興。
他本來應該馬上給俞禹致電祝賀的,但是想到俞禹還在頒獎典禮上,一會還要接受採訪,沒有時間接他的電話,他就打消了這個念頭,想著等晚一些,等俞禹有空了再打電話過去,祝賀的同時,跟俞禹坦白自己心中的愛意。
早起看了幾個小時電視的霍鉞十分疲憊,便關了電視去沖個澡準備再睡一覺,等晚上再給俞禹打電話。等他洗完澡從浴室出來,看到桌面上的手機有未接來電,顯示是俞禹給他打的。他不知道俞禹怎麼有時間給他打電話,但是看到俞禹打來的電話,就知道俞禹一定是迫不及待地想跟他報喜。他能想象到俞禹此時激動的樣子,嘴角微微地勾了起來,並且將電話撥回去。
但是系統提示對方已關機,霍鉞也沒有多想,只當俞禹手機沒電了,或者現場太忙,工作需要關機,就掛斷了電話。接著他又看到信箱里有一條簡訊,就打開了看,是俞禹發給他的,說是要給他一個驚喜,後面還加了個:)的表情。
霍鉞無可奈何地笑了起來,俞禹總是這樣神秘兮兮的,渾身充滿著甜蜜的活力,讓人忍不住被他吸引,只是不知道這次俞禹到底要給他什麼驚喜了。
他見時間還早,覺得俞禹應該還在慶祝獲獎的事,可能沒那麼快有時間跟他打電話,就拿著手機回卧室休息了。
霍鉞也不知道自己那一覺睡了多久,只知道自己做了一個詭異的噩夢,夢裡是一片深海,耳邊不停傳來俞禹的呼救聲,讓他一陣陣心慌,最後迫使自己從睡夢中醒了過來。
那個夢實在太真實了,讓霍鉞醒來都還心有餘悸,急需一些聲音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他只好披上睡衣走到客廳里打開電視,沒想到一打開電視,他就看到空難的報道。
因為剛才那個噩夢,他現在對空難兩個字十分敏感,下意識就要換台,但是他注意到了屏幕上飄過的乘客名單,在上面看到了俞禹的名字,這讓他整個人僵硬在原地。
霍鉞一開始還能安慰自己那也許是同名,直到現場的記者對著鏡頭說道:「此次遇難的客機上的乘客里,包括剛在金鶯獎獲得最佳新人獎的男歌手俞禹……目前,客機機長決定在離加利福尼亞州海岸一百五十海里處的海面上進行迫降,目前相關部門已經派出救援隊伍……」
這下霍鉞怎麼都找不到理由來安慰自己了,他只是愣了一下,隨後拔腿跑出了別墅,還不忘了給家人打電話,讓聯繫機場安排私人機飛行,他要前往飛機失事的太平洋參與搜救。
好在霍鉞的外祖父是美國有名的石油大亨,有自己的私人飛機,機場那邊很快就給他安排好了飛行計劃。
等他從紐約趕到舊金山已經過去了六個小時,遭遇空難的客機搜救工作已經進行得差不多,倖存的乘客和機組都得到了救助,已經統計好名單,安排在了醫院和酒店裡。
但遺憾的是,得救名單里並沒有俞禹的名字,霍鉞多次跟相關部門確認,得到的都是還有一名乘客下落不明,海上搜援隊伍還在搜救當中的回應。
雖然是這樣說,但大家都知道,時間已經過去了六個多小時,下落不明的那位乘客怕是凶多吉少了。
霍鉞當時覺得天都塌下來了,不可置信地跌坐在地。這個含著金湯匙出身,自幼接受貴族教育的貴公子一般的青年,此時被巨大的絕望打擊得像個頹唐的普通男人。
他不相信俞禹在海上遇難了,明明那麼多人都活了下來,為什麼只有俞禹沒有回來?就算俞禹不幸落水了,他身上一定有救生衣,他還會游泳,會潛水,這些都是自己親自教他的,他們曾經在淺灘進行過數次的潛泳。俞禹學東西非常快,他也十分相信俞禹的游泳技術。
他開始安慰自己,也許俞禹是在海里遇到了別的船隻,被別人救走了,也許是游得太遠,所以搜救隊伍沒有發現他。不然俞禹那麼大一個人,怎麼會沒人發現他呢,就算真的遇難了,也該發現他的、他的遺體吧,但是並沒有,所以俞禹會不會還活著?
想到這裡,霍鉞又振作起來了,他要出海,他要尋找俞禹的蹤影,他一定會將俞禹找回來的。他的俞禹,他還沒來得及跟他告白呢。
霍鉞一輩子都忘不了那段灰暗絕望的日子,他坐在私人遊艇上不分晝夜地在飛機迫降的海域四周巡邏,同時相關部門也在進行打撈工作,飛機殘骸基本打撈起來了,但依舊沒有俞禹的蹤跡。
時間很快就過去了一周,俞禹依舊沒有下落,外界已經漸漸接受一代偶像隕落的現實——沒有人能夠在離陸地差不多三百公里,兩三千米深的海域存活一周,即使那個人是全能的偶像。俞禹的經紀公司和歌迷,還有遇難飛機上的所有人都在準備俞禹的葬禮了。而霍鉞不能接受這個事實,俞禹葬禮當天,他還在海上搜尋俞禹的蹤跡。
他這樣廢寢忘食地找著俞禹,整個人瘦了一大圈,像是突然衰老了十幾歲那樣,下巴長出了鬍子,身上的衣服皺巴巴的,他都沒有時間去打理,最後還是他的外公勒令遊艇的船長將遊艇開回來,強制將他送去醫院。
躺在醫院那段日子裡,他一直默默地流著眼淚,彷彿要流完一輩子的眼淚那樣,眼睛都要哭壞了。周圍的人和事在不停地告訴他俞禹已經不在世上的事實,但是他不願意接受。他始終相信俞禹還活著,並且每次趁人不注意,他就要想辦法溜出醫院回海上找俞禹。
直到母親放下手裡的工作,從歐洲趕來安撫他,他終於在母親的懷中放聲大哭,說他失去了摯愛。
母親不願他終日以淚洗臉,一直消沉下去,便拍著他的背安慰他說:「想開點孩子,振作起來,也許事情並沒有你想的那麼悲觀。你的摯愛或許還活在這世界上的某個角落,畢竟你沒有找到你的遺體不是嗎?」
霍鉞也是這樣安慰自己的,但是這樣安慰的話從別人口中說出來,就沒有那麼可信了。他心裡其實已經知道俞禹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只是倔強著不願意相信,自欺欺人,時刻想著要去營救俞禹,好像這樣就給了他繼續活在這世上的理由。
他不停地搖頭道:「不,他已經不在了,如果他還活著,他一定會來找我的。他那麼喜歡我,瞞著經紀人也要偷偷飛去紐約陪我過生日,這麼多天了他還沒來找我,他一定是來不了了。」
俞禹獨自乘坐飛機來紐約的原因,是載他去機場那位的士司機接受採訪的時候說的。那位司機知道他那天晚上從文化中心接到的乘客是俞禹,並且俞禹遭遇了空難之後,十分難以接受。他對著採訪的鏡頭回想著當晚他和俞禹的交談時提到,俞禹那晚是要趕飛機去給女朋友過生日。
那個報道霍鉞也看了,並且馬上反應過來俞禹為什麼會出現在S市飛往紐約的航班上。但他知道俞禹不是為了給女朋友過生日,他和俞禹相識幾年,親密到無話不談的地步,他十分清楚俞禹沒有女朋友,俞禹來紐約只有可能是陪他過生日。
也是那個時候,他才知道原來俞禹心裡一直把他當自己的「女朋友」看待,俞禹也喜歡他,沒有什麼比這更好的消息了,如果俞禹還活著的話。但是他知道得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
他忍不住自責,若是他早點跟俞禹告白,或者他當時沒有去洗澡,而是接了俞禹那通電話,那事情會不會有所改變?這份懊悔在多年後一直折磨著他,令他痛不欲生。
母親這段時間也了解了事情的始末,知道他現在的心情,雖然為他這段還沒來得及開始就結束的戀情感到遺憾,但也不願意他這樣折磨自己,只好溫聲細語地開解他說:「雖然可能俞禹這個人不在了,但是他很有可能化成了別的東西陪伴著你啊。
「也許他變成了上帝身邊的天使,在天上默默地關注著你的一舉一動。也許他變成了花園裡的一朵花,一棵草,或者蝴蝶昆蟲,或者一隻小鳥。也許他變成了一朵雲,一陣風,一滴雨水,在你不經意間里默默地陪伴著你。也許,在未來的某一天,你們會在某個地方相逢。若是他看到你為了他這樣頹廢憔悴,他也會很難過的。所以孩子,振作起來,好好活著,不要讓他為你擔心,好么?」
……
霍鉞從回憶中睜開眼,雙手舀起一捧水撲在臉上,使自己清醒起來,他今天要例行出海,一會就出發。
助理司機已經在樓下等著了,他換上西裝後走了出去,司機見到他馬上為他打開後車門。
他坐進去的時候,就聽到副駕駛座傳來知名藝人俞禹逝世十八周年的新聞報道,幾乎是一下子就皺緊了眉頭。
坐在他旁邊的特助心裡直呼大事不好,小聲警告坐在副駕駛座上的新人助理讓她把手機新聞關了。
這個年輕的助理是前段時間剛來的,還不知道老闆的忌諱,見前輩提醒她關手機,只單純地以為是自己在工作時間看新聞會讓老闆不滿意,並沒有往其他方面想。於是她馬上把手機新聞關了,訕訕地坐在副駕駛座上等老闆發話。
好在老闆雖然看起來不近人情的樣子,但卻沒有馬上炒她魷魚,這讓她鬆了一大口氣。
作為留學生,她畢業后想在美國找一份體面的工作並不容易,特別是秘書行業的,資本家老闆不會把她們當人看。好不容易她才遇到了一個擁有一半中國血統的老闆,想著也許新老闆會看在他們是半個同胞的份上,不會太壓榨她。
經過這幾天工作,也確實跟她設想的那樣,甚至比她想象中還要輕鬆,老闆的事情非常少,也不怎麼出面。實際上,今天是她工作以來第二次和老闆共事,但是她卻在老闆面前犯了這麼大的錯誤,雖然老闆沒說什麼,但她心裡十分惶恐。
到達目的的后,霍鉞徑直下了車,往碼頭上的遊艇走去,特助和助理連忙跟上去,但是兩個女生,又穿著高跟鞋,實在追不上個高腿長的老闆。
趁這個時間,特助拉住新來的助理,小聲地叮囑她說:「你注意點,每年這幾天時間裡,千萬不要在boss面前看娛樂新聞,也不要提起俞禹相關的話題,知道嗎?」
助理不明就裡地問道:「為什麼?」
特助是很後來才到霍鉞身邊工作的,當年的事情她也不是很清楚,只是聽說老闆讀書的時候,和俞禹是感情很好的朋友,所以每年俞禹的忌日前後,老闆的心情會很不好,也不喜歡別人提起俞禹去世的事。
助理恍然大悟:「原來boss和十幾年前那個大明星是好朋友!」
關於大明星俞禹的事,助理也只了解皮毛,俞禹出事那年,她還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女孩,俞禹的事迹她也是後來在別人口中知道的。她只知道是個很厲害的大明星,而且因為救人死掉了,但是她並不知道那個大明星原來和她的新老闆有點淵源,所以才這麼驚訝。
她們說話間,老闆已經上了遊艇,正在和船長說什麼。因為今天是元旦,碼頭的人還挺多,甚至有一些亞洲面孔拿著花站在海邊,似乎在祭奠什麼。她們來不及去八卦人們在海邊祭奠誰,急忙走上遊艇聽候老闆吩咐。
遊艇很快就出了海,海上風平浪靜,晴空萬里,如果不是身邊站著老闆,新助理都要覺得自己是在遊艇上度元旦假了。
然而老闆只在這裡站了一會兒,就到別的地方去了,她下意識要跟上去,卻被特助拉住,特助對她搖頭,示意他不要打擾老闆。
霍鉞獨自走到船頭,雙手搭在護欄上,眺望著一望無際的海面。遊艇很快就行駛到當年客機迫降的地方,這個經緯度,這片海面他來過無數次,就算不看地圖,他都能認出來。
十八年過去,那場空難的痕迹早就被海水沖刷乾淨,沒有留下任何東西。飛機殘骸也好,乘客們的物品也好,這麼多年過去,早就該被海水腐蝕,或者被海里的生物分解了,連俞禹也……
霍鉞不忍去想,他閉了閉眼睛,隨後看向海面,喃喃地問道:「小禹,你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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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魚:我聽到了老攻的呼喚,老攻我馬上肥來找你!
下一章小魚重生啦!
今天發生了很多不高興的事,兔寶還又生病了,所以現在才更新,我一會還得去給他揉肚子喂他喝水吃藥,現在已經拉了一些不太正常的屎。不高興的事情已經發生了改變不了了,但是希望兔寶能快點好起來555
感謝在2021-04-0717:54:33~2021-04-0820:36:1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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