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5章
小船行到了蓮花盪的深處,蘇菀煙拿著酒壺,笑語道:「這青梅酒是我一個月前就釀著的了,現在喝正好。」
她側目看向蘇語凝,「妧妧要不要嘗嘗。」
蘇語凝拿著支蓮花放在鼻前輕嗅,聞言抿了抿唇,搖頭道:「苦。」
蘇菀煙斟了一杯酒遞給她,「知道你怕苦,我特意在壺底沉了槐蜜,興許是甜的也說不準呢。」
蘇語凝這才將小臉從碩大的蓮花里仰了起來,接過酒杯嗅了嗅,是果子的清香,她試探著抿了一小口,「真的是甜的!」
蘇語凝嘗著好喝,一口接一口很快一杯就見了底。
她捧著酒杯貪嘴的舔了舔唇瓣,那雙眸子不知何時已經變得水霧朦朧了,臉頰也慢慢紅了起來。
瞅瞅蘇菀煙又瞅瞅謝予安,見兩人都沒有注意到自己,偷偷探出手拿起酒壺又斟了一杯,心滿意足的靠在烏篷上小口喝著酒。
船夫將船停在了渡口邊,接過謝予安遞來的銀子,掂了掂重,熱絡的給幾人指了方向,「幾位從這處過去,去織女廟祈過願再往前走就是廟會了。」
謝予安漠然地點了下頭,轉身朝烏篷內的兩人道:「走吧。」
蘇菀煙理了理鬢髮,看向正靠在船篷上酣睡的人,道:「妧妧,走了。」
蘇語凝閉著眼睛,呼吸又輕又長,一點反應都沒有。
「妧妧。」蘇菀煙輕聲叫她,「我們到了。」
謝予安等了許久卻只見蘇菀煙走了出來,微一皺眉道:「妧妧怎麼不出來?」
蘇菀煙自責道:「都怪我,不該讓她喝酒,這會兒怎麼都叫不醒了。」
謝予安詫異了一瞬,撩了衣擺彎腰走到了烏蓬內。
蘇語凝綣著身子睡得香甜,手裡還攥著一個空酒杯,眼尾熏紅,竟然真的喝醉了,他一連叫了幾聲都沒有反應。
謝予安耐著性子又叫了一遍:「妧妧,醒醒。」
蘇語凝輕聲咕噥著將臉埋的更深了些,絲毫沒有轉醒的意思。
船夫坐在船尾催促:「你們還下不下船了?要是再不過去,天可就要黑了。」
謝予安覺得今日沒一件順心的事,壓了眉心,不虞道:「急什麼,我再給你兩倍船錢,你就給我在這等著。」
船夫立刻噤了聲,壓了壓頭上的斗笠安靜的坐在船尾。
蘇菀煙道:「既然妧妧睡著了,我們還是回去吧。」
春茵卻道:「小姐半月前就開始打紅綢,就是為了要在今日掛到姻緣樹上祈願的,這會兒回去,豈不是都白做了。「
半個月前……那是在百花園裡。
謝予安朝蘇菀煙看了過去,她身姿纖弱在的站船頭,眉眼低垂,如弱柳扶風,察覺到他的目光,蘇菀煙驚喜著朝他望來,好似有千般情愫欲於他說。
謝予安眉心一跳,別開了眼。
蘇菀煙臉色微微一白,咬唇地語道:「求不求的又有什麼區別,終歸是求不來的。」
「都來了這一趟了,不去也太可惜了。」春茵道:「奴婢在這裡守著四小姐,小姐快去吧。」
蘇菀煙躊躇了許久,走到謝予安面前,低聲道:「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
謝予安心有不忍,但他卻也不明白,有些事還是要當斷則斷,反之比受其亂。
蘇菀煙見他遲遲不說話,心已經沉到了谷底,她廢了那麼大的勁,連臉面也不要了,絕不可能就這樣放棄的。
「我只是想存個念想而已,這樣也不行嗎……」
見她低訴著對自己的情意,謝予安心裡說一點感覺都沒有是假的。
就在他猶豫不決的時候,烏篷內卻傳出了蘇語凝呢喃得夢語聲——
「清清。」
謝予安臉色勃然一變,回頭朝蘇語凝看去,眉眼間壓著的全是怒意,犀利的目光在她身上來回逡巡。
她夢到什麼?大哥?如論她夢到的是什麼,也改變不了她將他和大哥看的同樣重要的事實。
而嫁給誰,恐怕對她來說根本就沒有任何區別。
謝予安冷冷一笑,一個是對他傾心相待的人,一個是心智不全,只會讓他不斷失望的痴兒。
蘇語凝無法給予他想要的情感,卻還要他苦苦壓制。
謝予安不再猶豫,轉身對蘇菀煙道:「不是要去祈願嗎,我陪你去。」
蘇菀煙立刻跟上,沒想到蘇語凝竟然在睡夢中幫了她一把。
誰都沒有注意到坐在船尾的船夫,此刻他抬了抬斗笠,露出了一雙細長的桃花眼,與滿面虯髯的臉大相徑庭,他眯眼看著走遠的兩人,露了個高深莫測的笑。
而烏篷內,蘇語凝還在酣然熟睡。
船夫無所事事的摘了個蓮蓬剝蓮子吃,還順手拋了一個給春茵。
春茵道了聲謝,將蓮蓬放到了一邊。
船夫無所謂地笑笑,「把芯去了,甜著哩。」
吃了半個蓮蓬,船夫拍拍手往岸上走,「閑著也是閑著,我也去看看熱鬧。」
「誒!」春茵想叫住他,誰知那船夫卻走得飛快,不消片刻就不見了蹤影。
一時間船上就剩下了她和蘇語凝兩人。
春茵百無聊賴的拿起那個蓮蓬剝了起來,幾顆下肚,她就覺得肚子痛了起來。
她本想忍忍就過去了,結果卻痛的越來越厲害,她捂著肚子直冒冷汗。
春茵四處看了看,渡口邊不見人影,這個光景應該都去廟會湊熱了,不會有人往這裡來。
四小姐一時半會兒也醒不過來,她快去快回,不會有問題。
春茵走開沒多久,原本已經離開的船夫卻從一旁的小道走了出來。
他跳上船,利落地解開了船繩,竹竿一撐小船就往湖中心去了。
天色漸暗,只余雲霞微弱的光茫照在湖面上,蓮葉交錯間一艘小船晃晃悠悠的行著。
蘇語凝是被一聲聲蛙鳴給吵醒的。
她想睜開眼睛,可是腦袋卻暈乎乎的厲害,想抬手揉額頭,卻發現手也沒有力氣。
她是怎麼了?
蘇語凝急得用染了哭腔的聲音叫謝予安,「魚魚。」
「小娘子醒了?」船夫回頭往烏篷內看了眼。
這不是魚魚的聲音,蘇語凝終於勉強的睜了睜眼,眼眸惺忪迷離地看著已經變成一片昏暗的湖面,四周靜悄悄的。
蘇語凝呆愣愣的還反應不過來,轉著腦袋找人,「魚魚,三姐姐。」
「別找了,他們拋下你自己走了。」
船夫的聲音忽然響起,斗笠遮著他的臉,只露出了半張須髯粗糙的臉,高大的身影在昏暗中仿若是巨獸,粗啞的聲音在這樣的境況下顯得尤為駭人。
蘇語凝縮了縮脖子,「他們去哪裡了?」
「他們不要你咯。」
蘇語凝小臉一白,驚恐萬分的睜大了眼睛,結結巴巴地問道:「你,你是不是壞人。」
「我當然不是壞人了。」船夫朝她咧嘴一笑。
蘇語凝看著他森森的白牙,豆大眼淚就滾了出來,「你別把我賣掉。」
蘇語凝害怕極了,方嬤嬤說人牙子會把人迷暈瞭然后抓去賣了,她現在一點力氣都沒有,一定是被下藥了!
「魚魚,三姐姐你們在哪裡?」帶著哭腔聲音無助至極,她慌亂的轉著頭看向四周,可是除瞭望不到邊的湖面,什麼都不沒有,他們全都不在。
魚魚和三姐姐為什麼扔下她自己走了,她好害怕。
「你別哭啊!」汪殳看著她驚恐害怕的樣子,一下就手忙腳亂了起來。
蘇語凝害怕地抖了抖,用手背捂著嘴,使勁憋住嗚咽的聲音,一雙圓眼內蓄滿了淚珠。
汪殳清了清嗓子變回了原本的聲音,又揚了抹自認為好看的笑,「我真不是壞人,也不賣你。」
蘇語凝哭得更厲害了,這人的聲音還會變!就和故事裡的山精一樣!
汪殳徹底沒了轍,按理說他這幅容貌還是不錯的,怎麼也沒到將人嚇哭的地步吧。
汪殳不解地摸了摸下巴,摸到一手糙鬍子才恍然大悟。
可看到蘇語凝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他要是把假鬍子摘了,指不定就更害怕了。
思來想去汪殳還是轉身坐到了船尾,將臉別了過去。
蘇語凝見他沒有在看過來,才偷偷的抱著膝蓋縮到了船頭,抽抽噎噎的直掉眼淚,含糊不清的地聲啜泣,「魚魚,三姐姐,月兒……你們在哪裡……」
她從袖子里拿出了要給謝予安的荷包,緊緊地握在手心裡,「我好害怕……魚魚。」
春茵回到渡口邊,看著空空如也的湖面頓時變色,雙目瞪圓,臉上毫無血色。
「小姐!四小姐!」她大喊,繞著渡口跑著尋找,卻根本沒有回應。
春茵腿一軟癱坐在地上,完了!
若是四小姐出了事,老爺不會放過她的!
春茵急得放聲大哭出聲,又跌跌撞撞的爬起來朝織女廟跑去。
織女廟外的姻緣樹原是兩棵樹,奇的是這兩棵樹的樹榦不知怎麼就長到了一起,長成了一顆樹。
都傳是織女廟靈,連廟外的樹都成了一對,所以來織女廟祈願的人都會在姻緣樹上掛上紅綢。
蘇菀煙墊著腳將結好的紅綢掛了上去,回眸朝謝予安嫣然一笑。
兩人站得很近,觸到謝予安的目光她又驀然羞紅了臉,眼睫微微垂下,「我聽聞,紅綢掛得越高,就代表心意越誠。」
說罷,她眼中的希冀卻漸漸褪去,唇邊的笑似乎也有些難以維持。
謝予安心亂如麻,想到她剛才努力踮著腳掛紅綢的樣子,心中生出憐惜之意。
從前在蘇語凝那裡克制的好似都找到了宣洩口。
蘇菀煙看到他眼中鬆動,從袖中拿出自己縫製的荷包,「這個給你。」
謝予安接過荷包在掌心摩挲了一番,上面還帶著溫熱,神色一動,「菀煙……」
「你不必說。」蘇菀煙輕聲打斷他,「我知道我不該起這樣的心思,可是我不能控制自己,我不敢奢求,也不敢跟妧妧搶,只要你知曉我的心意……就足夠了。」
她以退為進,越是示弱就越能挑起謝予安的憐惜。
蘇菀煙咬著唇,眉目低垂,「我知道我讓你為難了,都是我的錯。」
謝予安道:「不是你的錯。」
情難自製怎麼能算錯,最怕的是根本無情,也不懂情。
「小姐,謝公子!」
就在這時,春茵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
兩人之間朦朦朧朧的旖旎氣氛被打破,蘇菀煙轉過身不滿得朝她看去,卻見她滿臉驚慌,像是出了大事。
謝予安見她是獨自過來的,皺起了眉,心裡升起了不好的預感。
春茵跑到兩人面前,邊哭邊說:「四小姐不見了!」
謝予安臉色勃然一變,當即震怒,跨步上前,「你說什麼!」
他犀利冰冷的目光讓春茵又驚又駭,半分不敢隱瞞,「那船夫也不見了。」
聞言,蘇菀煙亦是大驚,要是蘇語凝真的出了事那麻煩就大了!
謝予安腦中空白了一瞬,拔腿就朝渡口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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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世子出門沒看黃曆,撞見一女子落水便好意出手相救,卻不想被她卻手腳並用的纏上,說什麼也要以身相許。
如願嫁給了陸懷衍后,季央才發現這個冷心冷情的夫君怎麼與上輩子差別那麼大。
「夫君,我腰疼。」季央柳腰輕折,等著陸懷衍將她抱入懷中。
哪知上輩子那個把她放在心尖上疼的人卻只瞥了她一眼:「坐沒坐相。」
季央始終想不明白到底哪裡出了問題。
直到有一日,她不過是與表哥多說了幾句話,卻被陸懷衍發了狠地折騰了一宿。
就在她昏昏欲睡的時候,她聽到一向雲淡風輕的男人在她耳邊顫聲道:「你又想為了他,背叛我?」
「你我不捨得動,但你看我會不會放過他。」
*
上輩子剖心泣血的滋味陸懷衍到現在還記得清楚,他想過千萬種懲罰季央的方式,也想過與她就此陌路。
可直到再次相遇的時候,他想通了,既然戒不掉,那就讓她一輩子留在他身邊,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