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不自願的志願

「咚……咚……咚……」一陣激烈的敲門聲越演越烈。

「死娃子，快點起來，快點起來，你今天不是要去學校報志願嗎？快點！」一位中年婦女嫻熟的喊門聲從門外傳來，成都口音伴著尖銳的呼喊聲，應該沒有人能夠睡得著了。

「媽……」王文易鬱悶地拿起床邊的鬧鐘看了看，才八點半而已，於是便又嘟囔起來，「八點半叫什麼叫啊，我的導演夢還沒有昨晚呢……媽，再睡會行不，填志願也不急這一會啊……」

「夢夢夢，你成天就知道夢！你說你能夠有出息點不，人家彭雪鋒前幾天就跟著他爸去工廠了。你說你還想上學，我們也讓你讀個專科，可是你要是還是這般混混碌碌混下去，那你讀出來也不可能有用……」王文易的母親今年42歲了，看到別人的孩子比自己的孩子有出息她就氣不打一處來，偏偏呢王文易又真的不爭氣，這不，一開口便和連珠炮一樣，絲毫不饒人。

「好好，起來起來……」王文易聲音拖得老長，隔了半天才從床上估摸著爬了起來，昨晚玩遊戲玩到凌晨三點，按照王文易的話來說這才是正常的作息時間。要不是想著今天還要填志願，說不定王文易還得DOTA一把再睡。

隔了半晌，王文易才從床上掙紮起來，嘴巴裡邊還一直念念有詞。

他也確實沒有把志願放在心上，他母親說得對，王文易是去混而已。因為，他總是感覺自己對攝影之外的東西提不起興趣，再說，就今年他的高考分數，剛剛上了專科線，那些攝影專業好的學校他是根本去不得的。

王文易的母親和王文易的父親都希望他能夠找個稍微好點的大專讀了，到時候學得一門生存的手藝也是好事情。畢竟他家裡邊並不富裕，父親和母親都是小學老師，收入並不是很好。而且他們教書二十年來，人也迂腐了很多，現代社會的節奏他們早就跟不上了，因此，王文易的夢想只能夠被打壓。

吃罷飯後，全家人都擠在那麼小小的17寸純平顯示器前邊，王文易輸入考號和密碼，正式進入了報志願的系統。

選的學校是前兩天王文易的父親和他母親商量好了的，第一個是附近一所還不錯的大專的數控專業。王爸王媽聽說現在數控的前景很不錯，即使不是什麼高文憑以後也很可能找到一個好點的工作，一個月拿個三四千，在成都郊外這個金堂縣裡邊，也能夠混一口飯吃了。

王文易沒有什麼想法，他雖然特別不願意，但是他知道他不能夠忤逆他父母的意思。前兩天他便和父母鬧了一番，原因是他想選擇成都的一所有關影視的大專叫做成都影視學院，據說這所學院以前還是本科院校，不過裡邊的好的專業都被其他學校並的并吞的吞，如今也就只剩下不多的幾個專業而已。再說，一個影視大專能夠有什麼出色的專業和多少出色的人？在那裡幾乎所有人都只是混飯吃而已，它之所以沒有垮的原因都只是因為它是峨眉電影公司辦的院校而已。

「想好了？」王文易的父親看著兒子有些陰沉的臉自己的心裡也不是特別好受，「就去學數控吧，以後自己能夠掙錢了，再去搞這些業餘的也不遲，來日方長，你首先需要解決生計問題，至少應該有一個靠得住的飯碗……」他還準備繼續說下去，不過這次卻被王文易打斷了。

「爸，我知道了……」王文易坐在電腦前邊，沒有扭頭看自己的父親。他連著點了無數下滑鼠，他要報的那所大專的名字和專業都出現在了電腦屏幕上，母親小心翼翼地檢查了一遍又一遍，發現無誤之後才示意王文易提交選項。

提交過後，王文易母親和父親還小心檢查了一遍，生怕出了什麼茬子，詳細看了之後他們二人才稍稍滿意地走出房門。

「啪……」二人走出門之後，王文易使勁把門推了過去，門撞著門框發出了一陣巨大的響聲，好像是上天對王文易沒有報成都影視學院而發出的嘆息聲。

王文易踢下鞋跳到了床上，他突然覺得此時的涼席是那麼硬，咯著他全身都苦痛不堪。他想叫卻叫不出來，想哭也哭不出來，雖然他臉上的表情，絕對不會比哭泣的時候好看。

門外邊母親和父親的腳步聲也輕輕的，王文易肯報數控對他們來說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他們手下的好學生不少，這麼多年有出息的人更是數不勝數，前兩年那些高中畢業將要去讀大學的人多多少少會有幾個來看望他們小學時候的恩師。每每那個時候，母親和父親都會讓王文易以這些人為榜樣好好學習。

今年來看望他們倆的人比往年多得多，至少母親和父親會這樣認為。因為這些學生總是隔天岔五來看一下，這些人也多數是王文易的同學，開始的時候兩個兢兢業業的老師還要回憶許久才能夠報出他們幾年前的學生，後來慢慢熟絡了，他們來的次數也多了。

不過這些人中不乏那些名牌大學的，雖然不是各個都是清華北大，但是至少重點大學的佔了多數。而這個時候，母親總會覺得自己的心中有一種被羞辱了的感覺，然後他就會時不時地罵王文易幾句。

正當床上的王文易此時無比鬱悶腦中一片空白的時候，他手邊的手機響了，接起來一看，是高三的班長打過來的。

「喂，班長！」王文易的聲音變得特別正常，他平時都在大家心目中都是樂天一派的，他不能夠讓外人看到了他心中的傷。

「文易是吧，嗯！志願填好了沒有？」班長石仁強綽號石貓，但是大家都願意叫他當班長。

「剛弄好，你錄取通知書收到了沒有？」按照中國教育的慣例，高考錄取都是先錄一本，之後二本，三本完了才是專科，所以錄專科的時候，一本很多人的錄取通知書已經到手了。

「嗯，我就是在學校拿通知書呢，學校裡邊現在有咱班二十多個人了，大家就說在聚一聚，再沒幾天就要上學去了，到時候天南地北的見一次也不容易，你有時間來不？」

「我？……」王文易突然有些遲疑，「來……能來，有時間……」

王文易也不知道為什麼，剛才他會突然緊張起來。前段時間他知道了專科分數還和那些考得好的同學有說有笑的，說自己要去讀成都影視，他還覺得自己雖然分數不是很高但是選擇是高的，現在他報了數控之後就感覺低人一等了一樣。好像他們的那些讀大學的同學才是學生，而自己選了數控之後已經是半個社會青年了。

石貓告知了時間和地點之後便匆匆掛了電話，他還要去通知其他的，註定是不可能在王文易身上耗時間的。

王文易突然感覺自己被拋棄了，被世界拋棄了。

他一個人在房間之中站了半晌，然後發瘋了似的在抽屜裡邊翻來覆去，最後他捧了一個印著還珠格格的筆記本在手中。筆記本雖然封得很好，但是還是泛黃了，硬皮的花紋也褪色了，不過卻絲毫沒有爛。

這個筆記本本來是八年前王文易準備送人的，那個時候《還珠格格》還在熱播著。要送的那個人直到高三都和王文易是一個班，這個女孩，長得很漂亮，王文易覺得自己配不上她，叫李佩君。

李佩君從小便學了鋼琴、民族舞，甚至在全國青少年蒲公英藝術大賽中獲得了金獎。但是他王文易，卻什麼都不是。

王文易到現在為止唯一對得起他父母的地方就是他確實寫得一手好文章，按照母親的話來說就是他給王文易的名字取得好。你瞧，這文易文易，不就是寫文章容易么。但是為此王文易還是和母親鬧過幾次，文易文易，聽起來也像是文藝文藝，他王文易天生就是當導演的料。

而這麼多年來，李佩君也是他唯一喜歡過的女生。也僅僅是女生而已，王文易的字並不能夠說娟秀或者大氣，但至少看起來很工整。也不知道是他故意的還是怎麼的，他從小時候開始，便在這個筆記本寫下了東西，開始的時候還是一些乳臭未乾的吐露，有的時候一塊橡皮擦或者半截鉛筆也在裡邊；後來漸漸的，裡邊也有了一些**裸的情話，鋼筆變成了中性筆，字跡更成熟了點；再後來，王文易幾乎把筆記本當成了傾述的對象，裡邊不只是有愛情，漸漸涉及到了理想之內平常生活之中難以啟齒的東西，這個筆記本，是這麼多年王文易一直寶貝著的東西。

他小心翼翼地摩挲著硬皮殼上的小燕子的臉，好像在撫摸著李佩君的容顏，打開了筆記本，一行一行看著裡邊的字，好像一個十足的守財奴在數著自己的金子。而後王文易的眼淚禁不住流了下來，鼻息之中有些抽泣，他又用手搵了搵，然後在衣服上邊抹乾揩在手上的淚水，繼續翻著筆記本。

王文易簡直入迷了，嘴唇翕動著，好像在說著什麼，掛在唇尖的淚也慢慢打落下來，摔出一段段悲哀。

哭了許久之後他才緩過氣來，合上筆記本，放在他那個單肩挎包裡邊，用手輕輕拍了拍，然後才拉好了拉鏈。

他是要把這個筆記本送給她，他心裡邊知道，今天見了李佩君，下一次見，他便可能再也沒有送筆記本的資格了。

想到這裡，王文易的眼淚又忍不住掉了下來，愛情的失望和讀書的壓力讓他有些喘不過氣，他並不是小說中的大俠，他還冷靜不了。

他突然意識到，他是愛李佩君的，他這樣想著，強行忍住眼淚，找了件乾淨的衣服換上，出門去參加這讓人傷感的同學聚會。16977.16977小遊戲每天更新好玩的小遊戲，等你來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