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乖離
西門吹雪很懵,他進來的時候也沒人告訴他曲香苑裡有人得了癔症啊!
林默也很懵,她只想自信開朗一點,但這位烏魯克之王顯然是過於自信開朗了。
她承受不起。
屋裡服侍的人很多,光是給這位土豪客人修理指甲的就有兩個,還有擦頭髮的,穿衣服的,端盤子彈曲子的,有站有坐十來個人。
而這十來個人都彷彿被點了穴般靜靜地看她表演。
林默尷尬得快厥過去,腳趾拚命抓地,幾乎要離開這個美麗的世界。
但她的嘴有自己的想法。
「大膽狂徒,誰允許爾等直視本王?敢讓本應如同天空一樣被人仰視的本王與你等同立於大地之上,如此不敬之罪實乃罪該萬死!」
聽聽這狗話,這是碳基生物能說出來的嗎?林默開始冒冷汗,拚命地想把身體控制權奪回來,因為她的心裡莫名地泛起一股陌生而暴烈的衝動,想把這些對她不敬的人全部殺光!
她哪裡知道,吉爾伽美什,人類史上最古老的「英雄王」,有著神之血統,本就是高傲蠻橫、目空一切的暴君,以她的薄弱的意志力根本不能與之抗衡。
手抬起,王之寶具在巴比倫之門內蠢蠢欲動。
要死要死要死!明明看著挺可愛一少年怎麼會這樣!系統怎麼解除綁定啊救命!
「叮——熱血系統為您服務,是否解除綁定吉爾伽美什?」
林默幾乎哭出聲:「請立刻解除!」
「請回答是與否。」
媽個雞的狗系統!「是!」
「正在解除,倒計時,十,九,八,……」
西門吹雪哪裡知道林默與吉爾伽美什人格對抗得有多辛苦,只看到這個女人一會大笑,一會胡言亂語,一會又滿臉糾結彷彿便秘,活脫脫一精神病人。他從不與這樣的人多做計較,很好脾氣站起來說道:「有病就去治,門在那邊。」
完犢子。
這句話無異於在吉爾伽美什的雷區蹦迪。
林默發現自己的身體原地起飛,撞破屋頂,腳踏著碎瓦,她聽見自己說:「該死的雜種,我要你灰飛煙滅!」
偏偏狗系統卡了bug,還擱那倒計時呢。
西門吹雪瞳孔驟縮,直到這時他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那一瞬間他感受到了浩瀚如海的威壓!回身抽劍,冷聲對一屋子人道:「你們快走!」
走不了了,林默抬手,掌下赫然是一道閃著金光的漩渦,一柄黑紅條紋的寶具自漩渦中緩緩上升。
王之財寶——乖離劍。
乖離劍被她握在手中,高高舉起。
林默的內心已經成了尖叫雞,乖離劍的威力她在系統里看過,英雄王曾用它一劍覆滅對手十萬大軍,這讓她劈下去還了得?
颶風揚起,還未出招,黑紅色的風暴生生便將半間房屋吹垮,西門吹雪將劍插入地下,側身抵禦狂風,屋子裡的女人被吹成了風滾草,而曲香苑的其他人人如沸水中的螞蟻般爭相湧出,驚駭大叫,大多數人甚至都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磅礴的靈壓匯聚在乖離劍上形成龍捲之勢,林默大聲吟誦:「天地乖離,開闢之星!」
英雄王的最強大招即將被釋放,她幾乎看到了東京城被轟得滿目瘡痍,全城百姓屍骨無存的慘像。
收收收!
林默額頭手臂的青筋全部爆出,使出了畢生的力量與吉爾伽美什的人格對抗,一點點的把力量往回撤。
肺腑經受不住這樣的壓力,她的七竅開始溢出鮮血。
「啊——」她絕望大叫。
力量收回了大半,剩下的實在是離弦之箭,她咬著牙調轉乖離劍,朝著汴梁河落下!
轟轟轟!
地動山搖,黑紅色的靈壓直衝堤壩,就如同打在宣紙上,河堤在巨大的風暴衝擊下灰飛煙滅,一路塌陷三十里,河水被激起的浪濤湧向岸邊,仿若海嘯。
河岸地陷數尺,碎石嶙峋,廢墟一片。
「叮——偉大的英雄王,吉爾伽美什人物體驗卡回收完畢,熱血系統祝福您使用愉快。」
「叮——檢測出宿主有極度消極的想法,扣積分三十點,請宿主收拾心情,笑著活下去。」
林默向來是個文明人,從小到大連髒話都沒說過一句話,但她現在迫切的想對系統的八輩祖宗進行各種不可描述。
狂亂沉寂下來后,鑼聲再次響徹這個不尋常的夜,一對一對的官兵捕快甚至連大內侍衛都傾巢出動,舉著火把紛紛往這邊趕,來一夥嚇傻一夥。
官兵也好,圍觀群眾也好,紛紛瞠目結舌,火把砸在地上。
這是什麼,天罰么?
林默軟著腿抹著淚從屋頂掉跳下來,齜牙咧嘴地企圖加入圍觀人群的瞠目結舌大軍。
奈何她站位不高,那聲「天地乖離,開闢之星」喊得也過於嘹亮,被眼尖的群眾認出,躲她如躲瘟神。
林默眼淚掉得更凶了,她也不想哭,但她控制不住。
「這位姑娘,留步!」
一個身著禁軍統領服侍的人攔下了她,「這裡是怎麼回事?」
林默彎著腰捂著腿嗚嗚道:「我也不知道。」
「你怎麼不知道?你怎麼不知道!」老鴇自人群中鑽出來,揚聲哭喊:「官兵老爺!就是她,這兒就是她拿著一根黑色棒子劈的!我看得真真的!您可得給我做主啊!」
倘若林默一直保持吉爾伽美什的囂張狀態自然無人敢惹,只會被當成神明臨凡世,奈何體驗卡已回收,林默又恢復成瘟雞模樣,滿臉寫著完了完了我惹大禍了,所以控訴她的人非常之多,也非常的有底氣。
眾口一詞,說得如魔似幻。
林默抽噎著,結結巴巴「我」了半天,也沒我出個所以然,這讓她怎麼說?
禁軍統領的審訊經驗相當之豐富,沉著臉問:「你究竟是什麼人?」
林默捂著臉道:「我是新加入六扇門的四等捕快。」
老鴇眉頭緊皺:「你不是說你從小就立志當花魁么?怎麼又變成捕快了?」
禁軍統領上上下下地打量林默,狐疑道:「你就是美少女戰士?來人,去叫金捕頭過來認認。」
金九齡早就到了,他撥開人群,顫著手指了指那片綿延不絕的廢墟,又指了指林默,臉上的肌肉瘋狂舞動,愣是說不出一句話。
林默見了金九齡就好像犯錯的孩子見到了親爹,再也憋不住,嗷嗷地哭。
禁軍統領道:「金捕頭可認得此人?」
金九齡平復了半晌,真的很想說不認識,從來沒見過。但看著林默哭出來的鼻涕泡,只能木著臉道:「她是我新招募的手下,是我安排她來這裡辦案的,實在不曉得這究竟發生了什麼。」
「林默,這是怎麼回事,你到底,是不是人?」
林默抽抽噎噎:「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是被,魔鬼附身了!真的,被附身了,我已經盡量,盡量控制了,不信你問……你問那誰,剛才在屋子裡那個……」
西門吹雪澡是白洗了,灰頭土臉的從廢墟里走出來。
「沒錯,她的確是被鬼附身。」
不是被鬼附身都說不過去。
金九齡腦瓜子嗡嗡的,一時竟分不出現實和謊言,究竟哪個更荒誕。
冷靜,淡定,不要慌,只不過是三觀碎了而已。
他吐出一口濁氣,朝禁軍統領拱手道:「我這位手下的確是無辜的,她根本不會武功,體弱得連刀都拿不動,最多也就會變個戲法,就別為難她了。」
別管真相如何,先栽在鬼身上,畢竟誰也不能找個莫須有的鬼要說法。林默要是保不住,他這個總捕頭也得跟著倒霉。
禁軍統領撫摸著刀把,捻著手指頭:「是嗎?不管如何說畢竟也是她下的手,說不得要去刑部大牢里走一遭。」
林默躲在金九齡身後嗚嗚嗚。
金九齡從袖子里掏出一疊銀票,偷偷塞進禁軍統領的懷裡:「你真的要帶走?不是我要袒護她,只是她膽子實在小,萬一再被鬼附身,在大牢里來上這麼一下……」
「我不抓她可以,刑部能放過她,戶部可不會這麼好說話。」
林默聽懂了,弱弱的問一句:「這造成的損失,組織能給報銷嗎?」
金九齡沒說話,只是涼涼地看了她一眼。
林默悟了,報銷不可能,她只會挨削。
被帶回六扇門,天已經大亮。
賣她入青樓的捕頭大哥過來看她,也不知是因為恐懼還是出於同情,把那賣身的那三百兩銀子送回來了。
林默抱著銀子,就覺得活著沒意思,找個繩子就要上吊。
金九齡卻被戶部叫了過去。
叫去挨罵。
昨夜之事實在駭人聽聞,戶部的反應是最快的,才一夜的功夫就統計好了財產損失。
李侍郎氣得鬍子都炸起來,痛斥金九齡是不是對朝廷有什麼不滿,不然為什麼要把一個如此危險的精神病人招進六扇門!直言修堤的錢戶部一個子都不會掏,你跟那個惹禍的捕快一人一半。
金九齡憋著氣看了眼戶部報出來的損失與賠償銀兩,血壓立刻就高了,使勁兒揉揉眼睛確定自己沒看錯。
「怎麼會這麼多?是不是算錯了?」
李侍郎從鼻子里冷哼了一聲:「你以為汴梁河是什麼,東京城至少三成的百姓以它為生,渡船的,打漁的,船運的,這些人不需要安家費?被毀的河堤有整整三十里!召集民工修繕不要錢?沙土磚瓦木料不要錢?重新鋪路不要錢?曲香苑的帳我還沒算呢!」
金九齡是扶著牆出來的。
……
陸小鳳實在是個很夠意思的朋友,自從傳出林默被鬼附身,一言不合毀堤壩后,原本對她十分殷勤的人全部避之不及,生怕她什麼時候再犯病,朝自個兒腦門上來個「天地乖離」。
他把林默從樹上救下來,幫她擦眼淚,溫言安慰。
「我知道,昨晚的事一定不是你的本意,從我第一次見你就知道,你是個有秘密的女人,有人在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對不對?」
林默點頭:「嗯」。
「能跟我說說具體發生了什麼嗎?被鬼附身我是不信的。」
林默簡直覺得自己遇到了知音,拍著大腿激動道:「是我的錯,我實在想到,怪我,都怪我!」抿抿嘴,下定決心,湊近陸小鳳,輕輕道:「你答應我別跟別人說。」
陸小鳳道:「出你口,入我耳,天下絕沒有第三個人知道。」
「……其實,我的確是被附身,但我能選擇被誰附身……」
……
「我沒病!真的,我發誓我說的都是真的!我的精神狀態特別的好!不,我不是修仙的,也沒有門派……」
陸小鳳只是靜靜地看著她,一副別解釋了我都猜到了的模樣。
他淡淡微笑著:「我知道,你沒病,你只是練功走火入魔而已……」
林默:……當場氣死。
「你最好承認你有病。」金九齡腳步虛浮,臉色發青,遊魂般飄過來。
不得不說,能當總捕頭,心理素質就是好,就連絕望,都是平靜的絕望。
他轉達了戶部的意思,不管是不是鬼附身,反正河堤是你毀的,要麼賠錢,要麼蹲大牢。
而他作為直系領導也別想跑,賠款一人攤一半。
林默哭著看戶部下達的賠償案牘,當即眼前一黑。
「八千五百兩!怎麼這麼貴!」
陸小鳳湊過去,在她耳邊惡魔低語:「你少看了一個萬字。」
「是八千五百萬兩。」
林默嘎一下就抽過去了。
※※※※※※※※※※※※※※※※※※※※
從此,林默開啟了打工還債的日子orz
那什麼,這是買股文啊買股文!竟沒有人討論男主嗎?(瘋狂暗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