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祈縣15

眼見陸星的表情放鬆下來，兩人之間剛才緊張對峙的情緒現在已經完全沒有了，林子心暗暗放心，眼前的這一「劫」算是度過去了。

對林子心這一樁，算是「審」完了，陸星心裡仍有懷疑，他姑且相信林子心不是被派在這縣裡打探消息的搶匪惡徒，他決定暫時先放過。

不過，陸星覺得還是有必要再「提點提點」此人，也算是個提前的警告。

陸星說道，「你自己一個人，屋裡東西收好。」

覺得這是來自捕頭的叮囑，林子心應道，「我知道。」

陸星繼續道，「你的夾衣里藏有金箔片，是你一路走來的盤纏吧，還挺會藏的。自己的財物，自己多當點心。」

林子心驚訝地看著陸星，之前他也就只進到林子心的屋裡一次，而且呆的時間也不長，轉了一下就出來了，林子心沒想到陸星竟然已經把他的情況探查到如此地步。

見林子心露出又驚又懼的神情，陸星存著警告提點之意，索性直說道，「你一進祈縣縣城，我就注意到你了，這城裡每個本地人我都清清楚楚，當然能識得出外地人。你在縣城裡四處轉悠時是有人跟著你的，我們也清楚地知道你見過什麼人、聊過什麼天。」說到這裡，陸星看著林子心，說道，「是你自己暴露的自己，明白嗎。」

林子這時完全明白了，心裡暗想：這捕頭果然不是吃素的，小小年紀，如此心計！

陸星繼續說道，「你箱子里那幾隻禿筆，也有機關，有隻毛筆的筆管里藏著針，還有隻毛筆的筆管里藏著一個印信，那是犀角的吧，我瞧著上頭有花紋。那印信是做什麼的？」這時他又沖林子心擺手道，「我不是因為那個印信懷疑你的，那起搶匪們，搞不出來這麼斯文機巧的東西。」

針？林子心心中一動，他以為筆管中放著的那是普通的針？他沒有認出來？太好了。這樣東西不被識出，林子心的身份就好隱藏多了。

垂下眼帘，林子心小聲答道，「那是犀角質地沒錯，那是一方小章，是父親留給我的。」

一聽是遺物，陸星的心便軟了，點點頭，問道，「那針呢？真的不是暗器？」

林子心答道，「不是。只是……我漂泊久了，帶在身邊，權做防身之用。」

陸星聽了道，「嗯，你不會功夫倒是真的。這我信你。」

陸星又道，「你還帶著小茶盅和竹筒子做的茶葉罐，挺會過的。雖然漂泊落魄，會在意這些細節，想來以前是個少爺吧，但少爺們可走不了長路，他們一般不騎馬也會坐車轎，我瞧你腰腿有勁，是個能走長路能爬山的人。你到底是什麼出身？」

林子心沉默著，沒有回答。

陸星見林子心不答，他沒再追問，在他看來林子心應該是普通人家出身。所謂「賊不打，三年自招」，陸星覺得再有些時日，他自然能看破更多的東西，現在林子心不說也罷。

看著順下眼帘的林子心，陸星有種貓捕鼠般的感覺，他認定了這人逃不出他的手心去。

眼前這人眼角泛紅，好像兔子，縮成一團坐在那裡，嗯，瞧著還怪可愛的。

停了停，陸星又語氣認真地說道，「李木，我再問你幾個問題，你如實回答我，如果你說謊想騙我，我看得出來。」

見陸星神色認真嚴肅，林子心不知道他還想再問些什麼，內心忐忑地點了點頭。

陸星緊緊盯著林子心的眼睛，問道，「殺過人？」

林子心忙道，「沒有。」

陸星道，「傷過人？」

林子心鄭重道，「沒有。」

陸星道，「騙過他人錢財？」

林子心道，「沒有。」

陸星又道，「勾引過別人的老婆？」

林子心又驚又怒道，「沒有！」

陸星笑了起來，「嗯，我信你沒有。」

林子心聽了，瞪著陸星，一言不發。

盯著林子心看了一陣，陸星說道，「我問完了。你所說的，我暫且信你。如果日後被我知道你欺我騙我，被我知道你做惡，我一定抓你。」最後一句，陸星說得很嚴肅。

林子心此時心中無愧，坦然地點了點頭。

對林子心的嫌疑暫時都解除了，陸星覺得他可以回去了，他看著林子心，發現在燈光的映照下，林子心的睫毛特別長，映在眼下，這時，不能不注意到林子心左眼角的那道傷疤，下垂的疤瘌眼使得整張臉被破了相。

見陸星盯著他在看，林子心又不安起來。難道他又看出了什麼？仟仟尛哾

這時，陸星忍不住出了手，伸手摸了摸林子心的臉。

林子心瞬間瞪大了眼睛，他連忙閃身避開，怒視著陸星。

陸星全然不顧林子心此時的瞪視，自顧自地嘆息道，「唉，你這眼角的傷，倒是真的破了相了。」

林子心平靜地淡然道，「皮相罷了，不必在意。」

陸星聽了一點頭，「也對，以貌取人，失之子羽。」

沒想到陸星這粗人也說得出這樣的話來，林子心有些驚訝。見林子心驚訝，陸星笑著說道，「怎麼，覺得爺大字不識一竹筐，便不知禮了？」說著他搖了搖手指，「爺雖然沒讀過書，可爺愛聽說書人說書，那些個書詞兒上的忠義禮孝的故事，爺不是不知道。」

知禮？林子心憤怒地想：知禮就不會無禮地去摸別人的臉了！

站起身，陸星準備要走，林子心見這瘟神終於要走了，內心一陣高興。

走到大門口時，陸星回過頭來，告訴林子心道，「告訴你，這座縣城裡有我，我不會允許任何人在這城裡為非做歹。」

林子心聽著，面無表情，心裡暗想：我不是！我沒有！你不用懷疑我！

看得懂林子心眼神里的內容，陸星笑笑道，「你究竟是好是歹，口說無憑，得看你自己以後做些什麼。咱們且走著瞧吧。」說完，陸星起身，推開大門，出門而去。

陸星走了，林子心關上大門，把門栓栓好，背靠著大門一下子跌坐下去。

這算是被放過了嗎？大概吧。

但願他以後都不要再來了。

林子心覺得，以陸星這幾天來所表現出來的心機手段，他不會那麼輕易就放過他，他仍然對林子心心存懷疑，他可能還會繼續盯他、查他。

但是現在陸星的懷疑，林子心已經不害怕了。

以後，只要在這縣城中規規矩矩，關起門來小心過日子，什麼也不做，時間自然能證明林子心既不是什麼搶匪的暗哨，也不是賊人歹人，那陸星也就拿不住他的錯處，既然無錯，自然也就能安心度日。

隨遇而安吧。林子心想，住下來，先把身體養好，養健壯了，明年離開后，才有個好身體，能支撐得住往後繼續逃亡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