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3 章 漠北篇223-轉述

見陸星面帶欣喜，林子心看著他，等著陸星說出下文。

握著林子心的手，陸星把他在街上無意見遇到漠北大營里的一位司務的事講給林子心聽，又把從王好好那裡打聽到的有關漠北大營的種種講給林子心，最後陸星道，「之前聽這位王大哥講，我還只當是輜重營不好進，後來又聽他一說，知道現下那邊正缺人手，你過去應該沒問題。」

林子心聽罷，說道，「這很好啊，瞧，這也算是你的運氣。」

陸星拉著林子心的手搖晃著說道，「不，這算是咱們兩個的緣分。」

陸星告訴林子心，他和王好好約定兩天之後老地方再見，到那時便會有準確的迴音，「王大哥說，若是事情辦的順利，即刻你就可以去輜重營了。」

這麼快。林子心隨即想到，若是就將入營，這兩天里該收拾收拾要帶的行李，同時，他也有事想要叮囑陸星。

林子心心裡正想著，就見陸星變了神色，眼神從剛才的欣喜憧憬，轉而滿是不舍。

「你怎麼……」

林子心剛開口，就見陸星定定地凝視著他，眼睛一眨也不眨，先是一笑，隨即那笑容轉得帶上了一絲苦味。陸星說道，「原本我心裡盼著你能順利入營，可現在，我又好捨不得你。」

陸星眼裡的深情讓林子心的心被溫柔地牽動了。他想了想說道，「我們又沒有分開。」

「有呢，有！」陸星的臉上流露出帶著幾分孩子氣的不滿表情，「有，我知道，雖然同在小青山下，但大營距離輜重營有六、七里的路，並不相鄰，而是分開兩處。」

「六、七里路哪裡好算遠。」林子心說道。

陸星這時也自我安慰地笑了，說道，「就是就是，並不算遠，走得快點，片刻功夫也就到了，若是騎馬那就更快了。嗯，沒事時我就去找你，去看你。」

「別，不要，」林子心一聽連忙制止道，「兵營自有兵營的規矩，若入了營自然要守規，哪能隨意出入。這可和你在衙門裡當差時不一樣。」

陸星滿不在乎地笑了，「嘿，我總有辦法。」

「你別……」林子心見陸星說的這麼隨性，頓時擔心起來，他不想陸星因為想見他這個簡單微小的原由而觸犯大營里的規矩，進而受到懲罰，連忙說道，「別這麼散慢，別這樣。」

陸星笑著擺了擺手，「我懂你的意思。我不會散漫的。嗯，我是說，我自有辦法能見到你的面。」

林子心轉念一想，陸星這人自小是在街面兒上長大的，后又進了衙門當差，年紀雖小卻飽經世事，各種規矩他都懂，自有一套為人處事的原則，不會亂來，就微笑著說道，「我知道你懂事。只是，大營不比衙門，小心行事為上。嗯，你乖一點。」說著，林子心不由地抬起手，摸了摸陸星的額角。

陸星好像貓那樣湊過來，頭貼著林子心的手心，笑道，「乖一點，好呀，不過，我乖的話有沒有什麼獎勵呢。」

林子心嗔道，「乖也是為著你自己好，倒還想從我這兒討什麼。」

陸星嘻嘻地笑，握著林子心的手臂搖晃著，「哥哥，哥哥，看我這麼乖，不該給點兒獎勵嗎？」

林子心推開陸星的手說道，「沒有。」說罷他看著陸星，又道，「倒是還有些沒吃完的點心，若是餓了你去吃了吧。」

陸星看著林子心，這時的他忽然意識到，接下來他們可能會有一段時間不能見到面了。自從在祈縣相識以來，他們二人一直在一起。現在，想到要「分開」，陸星心裡頓時覺得萬分不舍。

從背後抱住林子心的腰，陸星把臉貼在林子心的背上，好像小孩兒撒嬌那樣地搖晃著，口中說道，「捨不得，嗯，我捨不得，我不想跟你分開。」

林子心去掰陸星的環上來的手，心裡這時有些隱隱的擔憂，他是擔心他二人入營之後分別要面對的未知情況，擔心要隱藏的身份。轉念一想，眼下能有個落腳處已經很好，且「隨遇而安」吧，林子心微笑著對陸星說道，「哪有分開，不是還在同一處么。」

「不一樣嘛……」陸星噘著嘴道。

林子心道，「沒有什麼不一樣的，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便是眼下分開，我們各自照顧好自己，免得對方擔心，這樣就很好。同在一個大營里，總有能見面的時候。你別鬧了，乖乖聽話。」

陸星聽著林子心的話，只覺得相伴說的軟語溫存，心裡一陣陣地湧起暖意，他笑道，「別只是說我，你也是啊，你要好好吃飯，照顧好自己。嗯，若得了空，我就去輜重營看你，若是不方便，我也會盡量想辦法託人捎帶口信，給你報平安。」

林子心這時亦覺得捎帶口信這個方式挺好，就道，「想來大營和輜重營之間每日總有人員往來，託人捎個口信還是可以的，就這麼做吧。」m.

陸星笑著，頭靠在林子心的肩上，握著林子心的手，內心依依，「真想把你帶在身邊……」

林子心想了想道，「只是暫時而已。」

陸星這時笑道，「嗨，你要真的是只小兔子就好了，我就把你揣在懷裡，走到哪兒帶到哪兒。」說罷他自己先嘿嘿嘿地笑了起來。

林子心嗔道，「去你的。」

就在陸星和林子心在廓州的小客棧里互相叮嚀的時候，此時的漠北大營里，王好好正和一個年輕男子一起，蹲在一處營帳後面背風的地方，吃著遲來的晚飯。

粗瓷大碗里，煮好的麵疙瘩因為泡得久了，已經糊成了坨，除了摻了雜糧、口感不甚細膩的面坨坨外，湯頭裡還有切碎的野菜乾和切得比手指還小的豆腐丁，粗鹽調味，說不上多美味。那個年輕男子捧著碗，嘴唇貼著碗邊，用竹筷扒著麵糊，呼嚕呼嚕吃得很香。

王好好邊吃飯邊暗暗地瞄著身邊的人，為對方能夠對著這樣粗糙的飯食毫不介意，還吃得很香甜，內心驚訝不已。他二人當年在江南初遇時，那年輕男子還是一副翩翩佳公子的外形和做派，王好好也深知此人金尊玉貴的身分。現在看著這人，隨意用細木條束起的頭髮、下巴和上唇上冒出的點點鬍渣，還有那粗獷豪放的蹲姿，只覺得他和隨處可見的普通鄉間漢子沒什麼不同。

判若兩人，簡直是判若兩人！

王好好在心裡暗暗嘆道，同時，他又覺得正因為如此，他才會那麼喜愛、欣賞身邊的這個年輕男子，信任他，願意追隨他。

吃著飯，王好好不時停下筷子，輕聲向身邊的年輕男子說著些什麼，他說，那年輕男子並不多開口，認真聆聽，時不時點點頭。

碗里的飯吃完了，年輕男子捧著空碗滿足地嘆氣，然後沖王好好笑了起來，他有雙純黑晶亮的狗狗眼，此時一笑，英俊的面龐上顯露出幾分討人喜歡又可愛的憨氣。

王好好用手肘碰碰這年輕人，笑道，「哎，幾時有空吶，我帶你去廓州轉轉，吃上幾碗那兒的羊肉面去，那個好吃。」

年輕人先是笑，然後道，「罷了，事還多，以後再說吧。」

王好好笑著吐嘈道，「就你忙嘿。」

年輕人笑了笑。

把空碗收到一處，王好好這時又道，「我前兒去廓州，遇著一個人，我得告訴你。」

「什麼人。」那年輕人微笑著問道。

「從京城來的。」王好好說道。

「京城……」年輕人聽了，神情不改，瞬間，他的眼底里掠過一絲警覺。

接下來，王好好就把之前和陸星的偶遇，以及在小酒館里陸星對他所說的身世故事，祈縣、盛京，由頭至尾，清清楚楚一點不錯漏地都講述給了這個年輕人。

年輕人把那篇話聽完，思忖片刻，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咦，有意思……」

王好好先是站起來，往附近走了幾步，見周圍四下無人，他又蹲回到那年輕人身邊，說道，「殿下覺得如何？」

被王好好稱做「殿下」的年輕男子，便是化名「楊壹」，現正在漠北大營中擔著個低級校尉之職的李旭。

李旭笑了笑，說道，「他那身世，倒是圓全，派人去查實，未必查得出錯漏來。」

王好好點頭道，「起初他說，我聽著，他說的平淡，我聽的倒是動了情，覺得這孩子真是不容易。我還在想，是個不錯的孩子，好好教導，加以時日，一定可堪殿下趨用。可此後……」

李旭這時又笑了，「京城……嗯……他打哪兒知道軍中有個姓楊的校尉的呢？漠北三州，邊關孤地，誰會打聽這兒的事，況且守軍士兵的數量加起來也不算少，有幾個姓楊的？他怎麼就能知道的這麼精準呢？」

王好好這時又道，「他只一提，卻又自己改了口。若說是說漏了嘴，我倒覺得這人不該是個辦事不精密的人，況且前邊那段身世又說的那般好。這倒是讓我瞧不出來他是不是演的一齣戲了。嗯……奇怪，奇怪。」

王好好又把陸星想讓他的相伴去輜重營的事說了，又道，「輜重營那邊倒是不妨事，把人交到老范的手裡，保管看得住住兒的，什麼浪都翻不起來。」

李旭先是略為沉吟，「嗯……竟然是兩個人……」想了想之後他點頭道，「罷了，就讓那人去。」然後李旭又笑笑，說道，「那個姓陸的是想投軍？」

王好好應道，「正是。」

李旭笑道，「好呀，讓他來吧。」

王好好這時也笑了，「我也是這麼想。」

這時，王好好把陸星給他的那塊碎銀掏出來給李旭看，手裡拋著那塊小小的銀錠，王好好笑道，「瞧，咱不虧，還得著了好處呢。」

李旭也笑了，「給你你就拿著罷，拿著才像樣。」

李旭又道，「既有人從京城來了，我這兒也正好可以知道京城裡的動靜，不錯，不錯。」說著他笑著向王好好眨眨眼，「人呢，就放在你身邊兒，咱們就走著瞧。」

李旭站起身準備回去，王好好跟在他身後。

李旭邊走邊小聲道，「有意思，有意思。」他回過頭沖著王好好說道，「哎，等他人入了營，且讓我會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