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1 章 漠北篇241-大校場
身旁稍有動靜，陸星立刻就醒了，睜開眼睛，房裡還是一片昏暗。心裡在猶豫著要不要起來的時候，見旁邊有人坐了起來，陸星便也跟著起了身。
伴隨著一陣陣鼓聲和號聲，陸星他們屋裡的人陸續都起來了，大家各自洗漱更衣，在房內走來走去。
陸星一邊換穿軍卒的制服，一邊打量著屋裡這些人，昨天回來的晚，燈下看的不甚清楚，這會兒白天了，他想先認清大家的長相。
同屋的另外八個人，有年長，看起來有四十歲左右的，也有年少的，看著和陸星差不多大，年歲上有參差，體型上高矮胖瘦，也是各有參差。陸星暗想：這算是從側面上印證了盧俊保他們告訴他的話，漠北大營，只要來投便會收，門檻不高。
眼見屋裡眾人都收拾齊整了，王好好大聲道，「走啦走啦，去灶上。」
有人應道，「吃早飯嘍。」
王好好讓陸星跟著他，邊走邊說道，「營中，聞鼓號聲而起，聞鼓號聲而息。晨起，在夏日是卯時，如今冬日，是辰時。吃過早飯，辰時三刻，咱們就要往大校場上去，開始早晨的例行操練了。」
王好好說罷又道，「營中生活很有規律，什麼時辰做什麼事都是定例，不會隨意變更。晚飯之後到熄燈之前的那一段時間是自由的，可以做些自己的事情。」陸星邊聽邊點頭，表示他都記下了。
在營中大灶上吃飯的時候，陸星暗暗四下張望，他想看看能不能看到昨天晚上的那些人。結果直到他吃完飯，也沒有看到類似的身影相貌。
王好好知道陸星在看，他暗暗打了陸星一下，小聲道，「看什麼？別看，把頭低下。」王好好是怕陸星被昨晚那伙人認出來。
陸星小聲道，「事情已經做下了，躲是躲不過的。」
王好好說道，「我不是讓你躲，我是讓你不要自己去尋事。」
陸星笑了，輕聲道，「好好哥，我知道你是護著我。我不是要去尋事，我就看看。」
王好好哼道，「哦，你還知道，哼，你這小子。」嘴裡數落著，王好好掰下半塊餅子放進陸星的碗里。
吃過早飯，軍士們按兵種和營房編號的序列排成隊，去往營中的大校場。
陸星跟在王好好身後，邊走邊看，他注意到這些軍士從整隊到行進都甚有秩序，比起祈縣的守城軍明顯更加嚴謹，想來營中的風氣還是很好的。走著走著，陸星也注意到，這漠北大營的面積比他以為的還要大得多。
王好好向陸星說過，這處營地原本是為了漠北三州守軍換防而設立的，一則是此處地廣人稀，可使用的土地面積很大，二則是當時經費充裕，三則是考慮到此地可以當做一處「基地」，如果其他地區需要調動守軍，可以直接從這裡派出，於是漠北大營建的很大，設施齊全且充裕。m.
走著看著，目光所及，到處都很寬綽，還有許多一看就是暫時空置著的營房和倉房。陸星心裡粗粗估算了一下，覺得此處大營應該足以容納得下萬名軍士。
大校場在營地的中間位置，步、騎、弓三個兵種的營地分別位於校場的南、西和東三側，平時操練，不同兵種的軍士分別從自己的營地往這裡來。同時，營中另外還有四個面積小一點的校場，各有不同的設施，以便不同的兵種分別進行單獨的訓練。
往校場中間集合的時候，王好好讓陸星站到隊伍後排的邊邊上，悄悄告訴陸星道，「你初來，還不習慣，跟在後面做，錯了一點半點也不會被注意到。」
陸星環顧四周，看到校場周圍有幾處搭成階梯狀的土檯子，應該是可以讓人坐的，他看到楊校尉此時就坐在一處土台的最高一階上，下邊一階另外坐了兩個人，那二人的衣著和普通軍士略有不同，應該是統領、隊正之類。
陽光下，楊校尉臉上笑眯眯的，姿態懶散地半靠著，和坐在下首處的人們說著話。陸星看到了他，也知道他並沒有注意到陸星。
點過卯，熱了身，軍士們就操練起來，所做的和陸星知道的守城軍日常操練的差不多，就是內容再豐富一些，時間更長一點。習過一套基本的拳術，又有統領模樣的人出來教導大家刀法。
一個多時辰很快就過去了。
隨著幾聲號響，統領模樣的人站在前面大聲道，「休息一下。」
得了這個令，原本排列整齊的軍士們頓時四散開來，紛紛走到校場的邊邊上去，有人席地而坐，有人去坐在了土檯子上。陸星緊跟著王好好，坐在了他身後。
從來到校場陸星就一直在暗暗尋找著昨晚的人，仍然沒有看到相似的面容身形，而且他也留意到了，今早來大校場操練的人數約有三百人左右，大大少於現在營中軍士的總數。
他們都不是步兵嗎？
回過頭想和陸星說話，王好好見陸星在發獃，他暗暗給了陸星一肘，說道，「嘿，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陸星挨了這一記，笑了。
王好好道，「跟你說了別看，少看，專註自家。」
陸星笑笑，「我知道。」
王好好告訴陸星，現在漠北大營共有軍士一千二百餘名，其中步兵三百餘人，騎兵七百餘人，弓兵的人數剛過百，「有些人是去小校場練習，不往這邊來，另外，騎兵和弓兵各有自己的校場，有練馬術的各式障礙架子，有練箭的靶子。大校場其實很少能集合全部的軍士們。」
另外，營中每日安排有守衛、巡查、夜更，兵器司和大灶上也都派得有人，會輪班輪值。王好好道，「咱們營地又極大，所以啊，想在營里避開一個人，也能避得一時。」
陸星道，「那昨天晚上那人，為什麼他沒避得了呢？」
王好好一聽皺眉，伸手在陸星後腦上拍了一掌，「還念叨，還念叨，你煩不煩。」
陸星縮縮脖，吐吐舌頭，不再說了。
望了望天，此時，太陽正當空。今天是個晴天，這片草原之上的天空很藍很藍，萬里無雲，沒有風。陸星貓一樣地眯起眼睛，感受和煦的陽光照在臉上所帶來的暖意。
也不知接下來還要操練些什麼？陸星心裡暗暗想著。
就在這時，有個聲音在校場上響了起來，「哎，小魚兒。」
小魚兒。這個名字好像在哪兒聽到過。
睜開眼睛，陸星的目光落在坐在他身前的王好好身上。看到王好好，陸星想起來了，昨天晚上他們一起離開楊校尉的營舍的時候，正遇著一個來找校尉的——人。
陸星用目光在四散在校場邊坐著的人們中間尋找，一時竟然沒看到那張見過的臉，而這時，對於那聲呼喚，也沒有人應聲。
聲音又響了起來，陸星尋聲望去，開口的是坐在楊校尉身邊的一個人。這回那人不僅開口呼叫，還拍起手來，「小魚兒，小魚兒。」
隨著掌聲，又有其他人叫起了「小魚兒」，一齊有節奏的拍著手。陸星略做觀察，發現這些人態度甚是認真，並不像是起鬨架秧子要鬧人戲耍的感覺。
這是怎麼了？陸星暗想，不由得心中疑惑。
千把人的軍營里，單獨一個女子，不好好藏著掩著，難道還要在眾人面前亮相？這……
不怕被更多的人識破了女兒身嗎？
就算她是校尉帶來的女子，身份特殊，這也不合適吧。
陸星用複雜的眼神看著校場另一邊，正一臉笑的楊校尉。
他到底在想什麼？
關於楊校尉，陸星雖然沒有詳細打聽情況，卻多少從王好好和營中軍士那裡了解到一點。他知道這個校尉出身自中州道某城的一個富戶人家，他們說他「是個家裡有錢的主兒，老有錢了，」，還有人說「家裡很寵他，做什麼都不管，由得他的性子來，」等等。
這樣的富家公子，真讓一個兩個侍女做男裝打扮，悄悄帶進軍營里來隨身服侍著，營中主將們尚且對此不糾不計，只要那侍女不礙著什麼，普通軍士們也管不著這事。
轉念一想，陸星覺得他或許錯了，人有重名，被叫的「小魚兒」也許並不是昨晚上的那個「小魚兒」。
就在陸星左思右想的功夫，校場四面八方都傳來拍掌聲，彷彿是催促和期待，有人笑道，「小魚兒，來，今兒也給他們點教訓瞧瞧。」，又有人叫道，「小魚兒，怎麼，今兒是怕了嗎？」
隨著人們的掌聲和大呼小叫的聲音，從距離陸星坐的地方不遠處的一群軍士們中間，緩緩站起來一個人。
陸星扭臉看去，心中驚呼：啊！這可不就是她！
站起來的人，正是昨晚上和陸星擦肩而過的人。此人剛才是坐在人群的後面，身影被重重遮擋著，陸星沒看見她。
只見那人站起來，臉上綻出笑容，朗聲道，「是誰啊，喊得那麼大聲，怎麼，是還沒輸夠嗎？今兒是還想跪給我，提前向我拜年嗎？」
此話一出，校場上笑成一片。
陸星驚訝地看著站著的人，暗想：怎麼？她的身份不是楊校尉的侍女，而是這營中的軍士嗎？
眼前的人，分明是個中等身量，不胖不瘦的女子，只不過她完全做男子裝扮，梳著男式的束髮，穿了一身漠北大營里最常見的黑色的軍士制服，若要硬挑不同，也不過就是這人的護腕，在深棕色的皮腕帶上編進了一股紫色的布帶，和一般軍士所用的純黑色護腕略有差別罷了。
陸星愈加迷惑，這時想起來，他伸手碰了碰前面正一臉笑容正看熱鬧的王好好。
王好好回過頭小聲問道，「怎麼啦？」
陸星向一旁示意，問道，「這個人，是誰啊。」
王好好笑了，「啊，哦，對，你們見過的。昨兒晚上著急帶你回去，沒給你們好好介紹一下，原本想著以後有得是時間。他啊，小魚兒，虞紅衣。」
虞紅衣。陸星在心中默默念著這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