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2 章 漠北篇287-藍衣少年
回到大營的第二天，問清了下午勿需操練，陸星吃罷午飯就騎馬出營。只顧著達成心意，陸星忽略了其他軍士們反覆交待過他的話——切莫單獨出去，一定要結伴同行。
靠著指北針的指引，陸星先是向北走到距離小青山比較近的地方，再調轉馬頭，一路向西而行。他聽營里呆的時間久的軍士說，西邊向水源，草場更加肥沃。
一路走一路尋找，走到後來陸星索性下馬牽著馬走，不住四下巡睃。然而走過了一大片地方，仍然不見一隻野兔，陸星不禁感到氣餒和奇怪。
之前在大營里和其他軍士們聊天，聽他們說起，漠北草原極大極遼闊，是一片「取之不盡的寶藏」，而居住在這裡以游牧為生的漠北族總人數並不多，「這漠北族固然以武為尊，以武力蠻力互相搶掠財物、牲畜的事時有發生，但這片草原足夠大，各部落之間並沒有過爭草場、爭水源的事發生。」
所以，這片草原上應該還有許多野兔、野羊和野馬才對啊。
陸星放眼四周，綠草茫茫，想到再過一段時日便會化為衰草，待來年開春，再發新芽。說不上心情是舒展還是愁悵，陸星輕嘆了一聲。
等到明年春天，我要和我的小，啊不，和我的子心一起再去小青山上採藥。嗯，到那個時候，小青山上一定能開出好多美麗的春花。
陸星決定不再往前走了，他找了一處土坡，直接躺倒在草地上，馬鬆開了韁繩，陸星招呼馬，「喂，你也坐啊，別站著，坐下坐下，坐下歇歇。」
陸星今天騎出營的是一匹馱馬，身段滾圓，性情溫馴的馬兒在陸星的指示下慢慢卧了下來。陸星一見樂了，直說道，「這才對嘛，歇一會兒再帶我回大營去。」
一人，一馬，沉浸在初冬下午的暖陽里，沒有風，周圍一片安靜，青草地的氣息飄過陸星的鼻端。
回味著在輜重營里那幾天的快樂時光，陸星盤算著要向王好好討一個去廓州辦差的機會，沒有野味，從城裡買些吃食請請同袍們，再一則，要給林子心買需要的用品。
正想著，身邊的馬突然動耳朵、噴鼻子，然後一個打滾站了起來，與此同時，陸星也察覺到了一絲異樣的氣息。
猛一回頭，陸星就見一道黑影向他撲了過來，陸星敏捷，飛快靈巧地一閃，黑影撲了個空，一頭栽倒在尺把高的草叢裡，跌了個嘴啃泥。
陸星詫異之餘，忍不住被這情景逗得大笑了起來，「啊哈哈哈哈！」
黑影撲得猛且重，這一下跌得不清，一時竟爬不起來，而他的兩個同伴，這時也出現在了陸星的面前。
其中一人低喝道，「喂，還不起來！」
隨著他的呼喝聲，跌進草叢裡的人有點狼狽地爬了起來。
陸星上下打量著突然出現的三個人。
這三人分明是三個少年。其中二人，穿著麻布短襖和羊皮靴，頭頂束著發，看裝扮和中原各處的普通男孩子們差不多，跌進草叢裡那孩子看起來約有十三、四歲模樣，另一個瞧著比他略大一點兒。
三人中的為首者，也是個頭是最高的少年，他做漠北族人打扮，留著剛過肩的短髮，一條大紅色綴著彩色珠子的寬髮帶和頭髮編在一起，紮成一束垂在腦後，耳朵上一邊戴一個小銀環，一邊是一個銀鑲藍松石的大耳墜，這對耳環和頭上的髮帶把他襯得益加英俊，眉目如畫。
好一個俊俏的少年郎！
這少年人穿一身藍色鑲野兔皮的短袍，扎著寬腰帶，腳蹬牛皮靴，腰間別著短刀，腰側還掛著一條黑色的軟鞭。此時，他正目光炯炯盯著陸星。
陸星眼光一掃，覺察到來人沒有帶著善意，心裡警惕起來，他定定站穩，面對來人。
當陸星注意到面前的三個少年，都在盯著那匹馬看，他猛然想到了之前營里那些軍士們說給他的話。
難不成……
就在陸星還在想的時候，眼前的藍衣少年手一動，臂一揚，陸星眼前剎時閃過一條黑影。陸星一嚇，連忙往旁邊閃避，只覺得一道勁風掠過頰畔，聽到「啪」的一聲脆響。
還不等陸星說什麼，下一鞭又抽了過來。陸星連忙又后跳閃躲。
一條黑色長鞭，在那少年的手中彷彿是個聽他指揮的活物一般，唰唰唰，一鞭快似一鞭，長鞭在空中舞動，帶著強大的勁力擊向陸星。
陸星一邊躲一邊暗想：這孩子也就是力道上差些，若是力道更強，這條鞭子在他手裡就不得了了。果然是放牧的民族，真會使鞭。
陸星有心還擊，但他知道，所謂「一寸長一寸強」，更何況是比刀劍槍棍長出許多的長鞭，而陸星身邊唯有靴筒里的那把掌心匕首。對方一鞭緊似一鞭，攻擊速度極快，一時間他想彎腰取匕首都難。
哎呀，還真是遇著一個對手。
持鞭少年連連出招，迫使陸星不停地後退，這時候，另外兩個少年過來就想要牽走那匹馬，陸星一見急了。
「喂，那是我的！」陸星大聲喝止道。
一鞭抽來，那藍衣少年大聲道，「打贏了，就是我們的！」
陸星大聲道，「我不要跟你比武！」
藍衣少年道，「這可由不得你！」
陸星閃過照著他的面門抽過來的一記鞭子，移動步法，想要去阻止馬被牽走，同時大聲道，「我不是你們漠北族人。」
藍衣少年冷笑了一下，喝道，「知道，認得你那身黑皮。」
少年不屑又無禮的語氣，把天晟漠北軍的黑色服制說成是「黑皮」，陸星這時候真的有點生氣了。
設立漠北三州，給這塊地方帶來安定和繁華，竟然還被這些人這麼說！
陸星這時又喝道，「知道我是漠北軍你還敢出手！是沒被我們打服嗎？」
藍衣少年揮鞭出招的手停了停，黑色的眼眸里冒出怒火，隨即又是一鞭狠抽過來，大聲道，「怕你們不成！你還是先贏過小爺我再說吧！」
眼見另兩個少年人已經要強行牽走蹬蹄扎掙的馬，陸星忍不住了，一個虎跳閃出長鞭的攻擊範圍，幾大步奔到馬匹旁邊，一拳、一腳，把那兩個意欲搶馬的少年打倒在地。
這兩下拳腳陸星微微使了點力氣出來，他以一敵三，必須打得那兩個人無法再站力還手才行，馬是大營的，是天晟軍的，不能被搶走。
見夥伴被打，藍衣少年急了，收住鞭子沖了過來。兩個小夥伴一時都站不起來，他扶起被陸星打倒在地的一個少年，見夥伴口中冒血，頓時氣得雙眼赤紅，向著陸星大喝道，「你這狗賊！」
陸星握著韁繩，看著地上的三個少年，反擊道，「搞搞清楚，誰才是賊！」
藍衣少年不依不饒地喊道，「打贏了，那馬就該是我們的！」
陸星看著他們道，「那你們贏了嗎？」
藍衣少年一臉怒容，人還蹲在那兒，右手猛地一揮，長鞭有如迅雷般擊向陸星。陸星有一半的注意力還在他的馬身上，二人之間距離又近，沒有完全躲過去，被鞭梢掃過額頭，剎時間一注鮮血從傷口湧出，流到了陸星的臉頰上。
巨痛之下陸星這才發現，他以為的皮鞭，裡頭應該還纏進了細銅絲，因此這條鞭子才比一般的純軟皮鞭更好控制，打人也更疼。
見陸星流血，藍衣少年瞬間笑得得意。
終於讓這小子挨了一下。
陸星抹了一下流到眼角的血，眯了眯眼睛。看著眼前的三個少年，他想了想，沒說什麼，覺得這應該算是兩下里扯平了，於是翻身上馬，想要離開不再糾纏。
藍衣少年見陸星要走，忙站起來沖著陸星大聲道，「你打了人還想跑！」
陸星沉聲道，「是你們先動的手。」
藍衣少年手臂一揮，「管誰先動的手，總之把馬留下！」
陸星果斷乾脆地回給藍衣少年兩個字，「休、想！」說罷做勢撥轉馬頭。
藍衣少年急衝上來，手裡的鞭子又揮舞起來。
陸星此時有所準備，剛才上馬的瞬間他已將靴筒里的掌心匕握在手裡，人在馬上，腰身一側，左手一挽，將擊到面前的長鞭一把抓住，右手只一劃，頓時，一條長鞭斷做兩截。
見陸星抓住了長鞭，藍衣少年頓時覺得握鞭的手臂彷彿被人控制住了一樣，立刻就往回抽，倒衝過來的一股力量讓他的身體後仰了一下，待再看時，手裡的鞭子少了一大截，彷彿死物一般無力地垂落在草地上，而陸星手裡握著另一截鞭子。
跟隨多年的心愛之物，竟然被這麼一個黑衣小卒給斷成兩截，藍衣少年只覺得胸中一口氣直衝到頭頂，他大叫一聲，握緊手裡的半截鞭子抽向陸星。
陸星坐在馬上，閃過這迅雷般的一擊，等藍衣少年手裡的鞭子落下去，陸星出手，反手將他手裡握著的那截斷鞭抽向藍衣少年。
這一下亦是快如閃電，藍衣少年閃避不及，挨了一記。
陸星只是想讓對方知難而退，不要再妄想搶奪他的馬匹，手勁放得很輕，奈何這皮鞭特殊，鞭稍堪堪擦過藍衣少年的臉，由耳至腮，留下一道鮮紅的血痕。
看到藍衣少年臉上出現血痕，挨了陸星的拳腳，勉強爬起來的兩個少年人不約而同大聲驚呼，「狼笛！」
藍衣少年瞪著陸星，眼神裡帶著驚訝和恨意，他抬手捂在腮上。
陸星一揚手，把手裡的半截鞭子扔到了藍衣少年的腳下，然後一夾馬肚，策馬賓士而去。
見心愛之物被陸星好像扔垃圾一樣地丟給回他，藍衣少年更怒更恨，他撒腿追上去，沖著陸星遠去的背影聲嘶力竭地大聲喊道，「有種別跑！我不會放過你的！」
另兩個夥伴圍過來查看藍衣少年的傷口，又都攔著他不讓他再追，「狼笛，狼笛，人跑不過馬的，別追了。」
藍衣少年一甩手，指著陸星離去的方向大聲道，「那就這麼讓他走了！」
一個同伴小聲道，「……可我們也沒打贏。」
藍衣少年這時又跑回原地，拾起被陸星丟在地上的半截鞭子，心疼地捧在手中，臉上的表情越來越憤怒，「……該死的中原人！我不會放過他！」
見藍衣少年氣恨到面孔都扭曲起來，一個同伴不敢說話，另一個等了一下，伸手輕輕拉拉藍衣少年的衣襟，小聲道，「狼笛，咱們回去吧。」
藍衣少年狠狠咬了咬牙，一跺腳，說道，「走！今天真是白來了！」說罷率先邁開大步。
兩個同伴互相看看對方，一個捂胸，一個揉肚子，碎步跟在藍衣少年身後。
藍衣少年邊走邊甩著手裡的斷鞭，發泄似地唰唰抽向周圍的灌木和茅草，抽得草葉橫飛，又道，「哼！絕對不會放過他！那群狗鼠輩！」
陸星騎馬跑出一里多地，這才回頭望望，見沒人追過來，知道對方肯定是放棄了，鬆了一口氣。掏出指北針定了定方向，陸星轉向大營的方向。
邊走邊想，陸星心道：這漠北族，簡直莫名其妙！下次見著，真的要繞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