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福旺迅速和蕭善換了車駕,嘴裡還搭著話,「誰知道呢!那些貴人一時一個念頭的,咱們做僕從的只管把主子吩咐的差事辦好,就能一家子安穩,阿彌陀佛一輩子嘍。」
「姎兒姐姐你腳程略放快些,莫要誤了事,還有路上看著點道,可別撞著人了。」
福旺一下一下甩著馬鞭,想了想又提醒了一句,「若是迎面碰上,就問表公子安,可千萬別稱呼王爺。」
「多謝提醒,我記住了。」
蕭善點頭向他謝過,又仔細託付自家事:「你到官驛找一位姓錢的差驛,帶著我備下的東西去同他吃酒,問問可有我兄長蕭智的來信,還有會試杏榜可傳回來了。」
然後翻身上馬正要動身,遲疑了下又囑咐道:「若是都沒有結果,就煩你同他打聽一下近來京中諸事,無論大小,無論好壞。」
二人分開,各自忙去。
蕭善在現代時就會騎馬,且馬術還不錯。這輩子原本打算陪同兄長一起進京趕考,先前也練過一陣子,所以這會兒並不生疏。
她一路快馬加鞭到了齊侯府。門口有小廝得了吩咐,正侯著,聽見動靜迅速小跑著過來牽馬。
廚房裡,幾個掌勺師傅正領著一干幫廚,圍著粥鍋急地團團轉,看到蕭善進來忙圍了過去,眉開眼笑道:「好姑娘你可回來了!」
「姎兒你素來巧思多,快想想,晚上這宴席咱們做什麼好。」
「老夫人發下話來,菜色既要新鮮好看,又不能失了穩重貴氣,味道既要爽口俱全,又要讓人覺得口舌一新……總之,就是讓人看了吃了,唯有滿口誇,不能挑出刺!」
蕭善聽得一陣無語,很想問她們知不知道有個詞叫「眾口難調」,哪有什麼菜是人人都愛吃的。
前世,風靡世界的辣條都沒那麼大的口氣,敢說所有人都喜歡它好叭!
「按照慣例都有什麼菜品?涼的熱的湯水點心各是幾道?表公子的口味喜好可問清楚了?」蕭善皺眉,雖是異性王,那也是皇室中人,這宴席,應該是有明確規格的吧?
「表公子先前派人來交代,讓我們按家宴準備,隨意些,不必隆重。」
「至於口味,倒是沒說有偏好。」
嗯……
這吩咐,和前世眾所周知的「隨便」有異曲同工之妙,同樣的讓人為難。
哪種美食的包容性和受眾都比較廣,不容易出錯呢?
蕭善想了一圈——
那必須是火鍋!各種口味的香濃湯底,配上新鮮多類的丸子和粉面,蔬菜和肉食,再輔以各色料碟!
翻滾的湯汁,辣鍋里涮進去爽脆的毛肚菌菇,鮮嫩的牛羊鹿肉,吸飽了湯汁的滑嫩豆腐……清鍋里甘甜脆嫩的各種青菜,豐富的口感在射箭上綻放,那叫一個滋味無窮!
廚房再單做上幾道寓意吉祥又好看好吃的菜,應該足夠應付這位據說很難伺候的表公子了吧!
蕭善將想法說了,又和幾個掌廚師傅迅速擬好單子。為了保險起見,還遞上去給老夫人驗看過,查漏補缺。
不多會兒便得了回復,廚房眾人立時忙成了陀螺,殺雞宰魚,剃骨剁肉,洗菜切菜……眼前人影擠擠挨挨,耳邊雜音乒乓作響。
火鍋湯底最後選的是:牛骨麻辣湯,菌菇濃湯,酸菜湯,藥材滋補湯,這四樣。
另備十道前菜:元汁悶羊骨,芫爆仔鴿,荷包裡脊,山珍刺龍芽,熘蝦蟹黃兒,椒醋鵝,金絲酥雀,奶汁魚片,燒鹿筋,青汁軟脫湯。
四道吉祥菜:涼拌什錦(前程似錦),荸薺獅子頭(鴻運當頭),糖醋蘿蔔花(花開如意),蒜蓉蒸鱉甲(福壽綿長)。
四樣點心:杏仁佛手,奶豆餑餑,香酥刀切,翡翠蝦餃。
最後還有幾道甜湯和果碟。
小小年紀能被齊侯府看中雇來廚下做女使,就是因為蕭善不光懂藥理,兼之常琢磨出新鮮菜品。
像荷包裡脊,金玉雞球,熘蝦蟹黃兒,芙蓉雞片,拔絲山藥等許多菜,都是她做出來教給其他人的。
蕭善對自己的手藝有清晰地認知,是絕對比不過這些大師傅的,等他們研究出來把自己摁下去,不如大方點結個善緣。
再個她現在受人雇傭,又不是自己開酒樓,沒必要藏私。
上輩子學做菜純粹是因為自己喜歡吃,熟知藥理則是為了給全家做葯膳養生學的。其實她哪樣兒也不是行家。
但是炒制火鍋湯底卻是蕭善的獨門絕活,旁人怎麼學也做不出來她做的那個味道。
爐子上依次熬了牛骨湯,魚骨湯,雞架湯,一鍋清水,當然這清水裡最後是要放入當歸,神曲,党參,橘紅等藥材的。
廚房這邊忙的是熱火朝天,前院正廳,老夫人正帶著兩個兒媳和幾個孫子孫女迎客。
上首端坐著一位年輕公子,身穿柳綠色銀絲暗紋廣袖圓領袍,腰上鬆鬆系了條皮革鑲鏤金寶玉腰帶,一側配著古樸短刀,一側掛著精緻香囊,頭上戴著灰鼠毛珠串圓頂竹編黑色大帽。
長眉如劍,鳳眸狹長點星,似正非邪,不可窺視。身量板正高挑,整個人積石如玉,列松如翠。誰見了都要贊一聲好人材,美無度。
「怎麼都不說話,齊家這是不歡迎本公子上門做客?」顧邵將茶盞放置桌面,又輕又穩地一聲脆響,卻驚地眾人心底一陣發顫。
老夫人僵著臉皮,乾巴巴地扯出笑臉回道:「哪,哪裡,沒,沒有。」歡不歡迎地,你不也來了!不歡迎,我這把老骨頭也不敢把你叉出去不是!
說著眼神遞向兩個兒媳,又看看幾個孫子孫女,全都低著頭揣著手,彷彿地上鋪的不是青磚,而是黃金至寶。
老夫人神色黯淡,心有戚戚地想:哎,終究是我一個人扛下了所有。
眼見著顧邵沒有叫散的意思,她絞盡了腦汁不讓氣氛冷場,「勞表公子跑這麼遠來送節禮,老身一家真是受寵若驚。」
「順道而已。」
「呵呵,那也難得。」
老夫人看他臉色觀他氣勢似乎並無不虞,試探著說道,「這會子略趕了些,老身只得派人在外面要了一桌席面,非有心怠慢,表公子莫要怪罪才好。」
好在自家經營了酒樓,去勻一桌席面出來,費不了多少功夫。
「無妨。」顧邵對自己上門的時辰心裡有數,自然不會無理取鬧。不過既是外面叫的飯,就不必等了。
他環顧眾人片刻,起身朝外走去,只留下一道話音,「晌午不必招待,爾等自去用飯。本公子就不打擾老夫人和六嬸嬸敘骨肉親情了。」
老夫人聞言似驚似喜,猶疑不定,只是不待她細問,顧邵帶著隨從已經走沒了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