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9章 大結局
皇宮。
一場雨淅淅瀝瀝地落了下來。
雷電劈開天際,雨水從猩紅的口子之中傾斜而下,瞬間便把整個皇宮淹沒在其中。
那黑沉沉的天,浩浩蕩蕩的雨,下得人都不安生。
這個夜,註定是一個不眠的夜晚。
奢侈雄偉的大殿,殿內卻是一派一如既往地冰冷和沉鬱,黑夜永恆,如同靜止了一般,看不到盡頭。
金碧輝煌的大門被吱呀一聲推開,來人一身沉鬱的黑衣,肅殺蕭條。
他冷眼看著高台上的人,毫無任何錶情。
此時端坐在金鑾座旁鳳位的蘇煜墨和,一襲大紅鳳袍著身,鳳冠上鑲嵌著夜明珠,晶亮的彷彿要振翅欲飛。
面容俏麗,白皙細膩的鵝蛋臉在宮燈的映照下,更帶出幾分潤澤的光芒來。
"皇上,您回來了。"
話語里滿是欣喜。
望著那健碩挺拔的身姿,永遠繃緊嚴肅的面容,冷酷無情的眉眼,蘇煜墨和的心一如既往不可遏制的悸動。
她緩緩起身,姿態優雅至極,她一步一步踏下台階,站在時未決面前。
"您可是想好了,娶我為後?"
輕輕拂去她放在他手臂上的手,臉上卻是風輕雲淡,"你若想要,皇位都可以給你。"
蘇煜墨和陡然一怔。
她望著眼前這個少女時期就愛戀的人,這人經年不變,就像是一塊萬年不化的寒冰,以為他的心就算是冰冷的石頭,她也該捂熱了。
但是事實證明,捂熱他的心的人是有的,只是不是她。
攏在衣袖裡的手死死地握緊,那指甲陷入了骨肉之中,她的掌心已經是一片粘稠的濕潤。
自少女時的那驚鴻一瞥,便早早的印在了心底。
那時她看見那個被罰站在冰冷池塘里的少年,敝舊的衣衫,低暗的神情,卻掩不住他蒼白的肌膚和漆黑的發。
他用那一雙點漆般的眼睛望著她,黑得如同最寂靜的夜,深遠幽暗,
從此後彷彿用刀鋒鐫刻在了她的心頭,永生永世無法抹去。
無數次恨自己的懦弱,恨自己的身份,恨自己的矜嬌,若她不是公主就好了,若她不是皇族中人就好了。
她便可以毫無顧忌的去看他,去幫助他,至少,可以盡自己的一份力。
只是,好像一切又都晚了。
在他渾身滿是荊棘的時候,毫不畏懼將那些尖銳鋒利的刺拔下來的人,出現了。
"我,我為了你……為了你……"
她強自壓抑自己的呼吸,艱難地開口。
她曾為他背棄了自己的父皇,只落得這個下場么。
至始至終,時未決精緻的輪廓上依然是風雲不變的平淡,男人細長的眸子中永遠是蘇煜墨和看不透的深沉,他略微彎下頭,語氣從容淡定,"我很感激你,僅此而已。"
從他作為質子送出東周的那一刻開始,他便知道,自己的命不是自己的。
他什麼都沒有,命不是自己的,思想不是自己的,身體更不是自己的。
可是,那一束光卻出現了。
"我可以退位。"
時未決再一次平靜道。
蘇煜墨和一臉不可置信的望著他。
一時之間,竟然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是了。
一切都是自己自作多情。
她將自己的一廂情願強加在他身上,以為可以換取真心,可是到頭來,感動的卻是自己。
值得么,蘇煜墨和。
你值得么。
蘇煜墨和饒有深意地低下頭淺笑,再抬頭時,她的眼睛射出怨毒的光來,"憑什麼呢,時未決。"
憑什麼他可以輕鬆脫身,可她卻要帶著悔恨和午夜夢回過一生呢。
她一步步走得更近,尖尖的下巴嵌在紅色的豎領之上。
她捂著心口,雙眼悲切地看著他,一字一句道,"如今這皇宮裡,我天成舊部的人已經將這裡圍了里三層外三層,若是不立我為後,我想,你這麼多年的精心布局,好不容易坐上這個位置。恐怕要功虧一簣。"
"我只想做你的皇后而已,你依然是萬人敬仰,高高在上的帝王,不好么?"
時未決眼眸之中閃過一抹厲色,隨後,卻只有冷淡,還有平靜。
"皇位對於我來說,早已是身外之物。"他後退幾步,與她保持距離,"你若是想要,就拿去吧。"
已經錯了一次了,他不能再做任何會傷害她的事情了。
不然,這輩子她都不會原諒他了。
江山雖如畫,但若沒有她,於他,又還算什麼?
看到男人臉上忽然浮出的淡淡溫煦之色,蘇煜墨和的心猛然像是被什麼碾過了一般,疼的她每寸骨頭都開始疼痛。
她的嘴唇都在顫抖,"你……"
回過神,時未決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然後對她下了最後的通牒,"你部署在邊關的天成軍,已經被我東周大軍盡數殲滅。當初念你從未傷我分毫,我留你母族一條生路,放了你母族舊部的兵權,只是,你們沒有好好珍惜。"
"哈哈哈哈……"蘇煜墨和竟然釋懷地笑了起來,看著時未決恨恨地說,"我現在有什麼好怕的。"
她輕輕拍了拍手,殿門隨之打開,她溫和地笑著說,"既然陛下您始終不肯立我為後,那我們,便去地府做一對夫妻吧。生不能同·床共衾,死亦同塋而眠。"
說著,蘇煜墨和忽而上前面目猙獰地抱著他,死死地抱著他,輕輕在他耳邊低喃,"靈越谷的周圍也被重兵埋伏,除了我天成舊部,還有好多好多,想要你命的人呢。"
話音剛落,無數利箭從四面陰暗的方向射來。
時未決頭一次慌了。
……
天微微亮了,本該是酣睡懶起床的好眠時分,卻因為一個自邊關而來的人,驚醒了整個長安。
帝王被不願臣服於東周,暗中壯大的天成死士偷襲,皇后捨命抵擋,兩人雙雙斃命於金鑾殿中。
宮燈冉冉,各宮各殿的人都聚在了金鑾殿前,周圍的人臉上皆是突然天塌了似的悲慟。
當——沉悶的鐘聲響起,像是壓碎神經的最後一粒塵土,周圍的人瞬間全部跪了下去。
當——曲離等人站在一旁,眼睛睜得很大,帶著無比的絕望和空洞,竟然齊齊跌了下去,不受控制地嗚咽出聲。
當——代表帝王殤逝的鐘聲回蕩在整個王宮,東邊的天空開始變得深藍,帶著壓抑的顏色,慢慢地,席捲了整個世界。
王上駕崩——長長的尾音在宮殿之間迴響,一遍又一遍,寂靜地迴響著,盤旋著。
哭聲四起,整個王宮,再無一人好眠。
帝王時未決,享年僅二十三歲,卻是天成與東周歷史上最強大的帝王。
固王權,收失地,穩江山。這位少年君主,在位不過將近一年,卻完成了歷代帝王幾十年也未完成的功績。
國喪禮,由朝廷重臣捧了靈位,一步一步地奉與宗廟。
初秋,茶香伴著白霧散在空氣里,好歹多添了幾分暖意。一處茶樓之中,炭盆烤得火紅,倒是一個溫暖的好地方。
"今日咱們要說的,是先帝時未決與皇后之間的愛恨糾葛。"
茶堂之中擺了說書台,說書先生把響木一拍,開始了今天的段子。一聽這開頭,樓上樓下的人瞬間都安靜了,好奇地側著耳朵去聽。
關於時未決的傳說很多,除了其政·治與軍事,大多便是對皇后的深寵了。
如今帝王已逝,聽說那位皇後娘娘是跟著去了,但是事實如何,百姓也無從得知,只能聽些段子罷了。
"話說前朝公主蘇煜墨和,生的是傾國傾城,貌美無雙,天成帝在時,見過一面之後就對其念念不忘。"說書先生有板有眼地說著,唾沫橫飛:"自古英雄愛美人,帝王身邊,自然更是要美人相伴的。"
"撲哧——"二樓有一位清秀的公子一口茶噴了出來,捂著嘴輕咳了半晌。
隔得遠,大家也沒注意,只聽說書的繼續說:"改朝換代后,臨和公主自然是三千聖寵加身,只是帝王為何一直不封她為後,那便不可而知了。都說是帝王不忍將她束縛在後位上,怕她成為眾矢之的。"
眾人點頭,蘇煜墨和真是福氣最好的女子,當真是讓人覺得生男不如生女啊。
"可惜啊,紅顏薄命。後來帝王終於想通了,剛立為後,卻被天成舊部的報仇錯殺。不過,死也是死在一起,也算是同龕了。"
"撲哧——"又有一人一口茶噴了老遠,嗆得咳嗽了半天。他沒多掩飾,聲音也大,自然也就顯得突兀了。
"怎麼,這位小哥,我說得不對么?"說書人聽見動靜,不樂意了,直直地看向二樓靠欄杆位置上的那個人。
那人臉色微微有些尷尬,但到底還是作揖道,"在下失禮,並無他意,先生繼續罷。"
說著,剛才那清秀的男子挑了挑眉,看向旁邊的人。
後者微笑不語,示意他繼續聽。
說書人仔細觀察了一下後者,只見他雖然樣貌普通,平平無奇,舉手投足之間的冷漠超脫,卻不是一般人所及的。
後來,說書人說完一長段歇了會兒,再往上看時。
兩人已經不知蹤影。
十月的靈越谷,初秋,木葉微黃,一片絢爛。
清晨,凌雙打開門,明麗的陽光中有一個頎長挺拔的身影,在門外靜立。
征塵未洗,風霜猶在。
陽光映在凌雙的臉上,她微微眯了眼,照出一個恬淡的笑容,語調有些繾綣的滯澀和由衷的歡喜,她輕聲道:"時未決。"
時未決笑容純凈,眉目冷硬卻俊朗,終是笑道:"我回來了。"
話音剛落,只聽撲通一聲,有人重重撞進了他的懷裡。
萬葉秋聲剎那都變作人世安穩,歲月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