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偽靈子掃描
十二點二十一分。
在九兒提醒下，也沒多少抗拒，莫啟掏了些尚未凍結的溫血洗掉一身強腐蝕胃液。
氣閘室內空間晃動，五米來長的綠眼蛇才被鎖入星環，確認接收坐標。
之後又在工程室左側角落中找回一把滿發動能槍，所幸沒有損壞，一併鎖入星環。
另一把則已吸附在了右手腰處，鎖了保險進行充能。
「呼……」
莫啟一口氣深吸肺腑，心跳仍如鼓，但手指顫動逐漸放緩。
蘇醒到現在差不多三十一個小時，接連經歷了六千五百年帶來的漫長時間絕望，由怪物重構為人類，神經精化，再遭遇異類怪物，險些身亡。
心理承受上，他只覺前所未有的強韌。當然，也離不開九兒動輒而來的宣洩熏陶就是了。
「虛晶狀態還有三分鐘完成修復，那件二級作戰服大概剩不到二分之一，修復完成就鎖入星環，校準后虛能晶管開始對作戰服進行充能，再加上動能槍，預計消耗百分之一點七。」
靈子作戰服表面一粒粒紅潤晶體液化流動，修補破損位置的同時，一顆顆漆黑虛晶廢渣也隨之掉落。
形成黑紅相間的平整光滑表面，且沒浪費原本二級作戰服的虛能儲備，虛能晶管相比也就消耗少了三分之一左右。
可以說，有九兒在，省心一半。
稚嫩聲音也不忘提醒，「趁這個時間，你先連接上第四，七動力線，然後就能打開工程室密封門，還好那條蟲子沒弄壞什麼動力線……嗯？看什麼？想偷懶嗎？」
見沒動作，那小嘴頓時氣鼓鼓在鼻尖上撐了起來，玉紅瞳孔迴轉，莫啟連聲失笑。
他挑了個話題，「沒，只是又忘了我們是什麼時候第一次見面，三百八十三年前？」
「喂！這才是大問題吧！記好了，三百八十五年前你……不對，現在應該是六千八百八十五年前你剛出生的時候！」
靈子作戰服修復進度明顯放緩，佯裝不語，抬腳走向控制台右側半米的金屬櫃。
依舊按下右上角暗卡，拉開，從中取出一卷並指粗，五米長的深紅虛晶管。
「我記得是在中古星的……呃，哪塊大陸來著？」
「啟星大陸！我看你是百多年沒回去腦子都快銹沒了，乾脆連名字都忘掉好了。」
「還有，成天埋在虛能引擎項目里，又不多接觸異性，那東西能給你傳宗接代嗎？一直推脫再等等，結果呢？」
「明明一些女孩都只差一句話了，你又拿什麼什麼理論糊弄，好不容易介紹……」
稚嫩聲聲數落，人小架勢卻十足，作戰服上的修復速度又由快變慢。
但終究左耳進右耳出，莫啟手中不停，一端三角介面連上四號動力副線，鋪展至工程室密封門右側兩米下方。
用力掰開了一塊金屬擋板，找著七號線標記。
利索摸到了三角介面副線，「咔」的一聲合攏，忽笑著比了個手勢。
「三分鐘，不多不少。」
「啊？你！故！意！的！」
小表情先是一愣，隨即愕然，對著他鼻子便一字一跺，卻只是惹得那笑聲更肆無忌憚。
對於莫啟而言，難得的惡趣味就是阻礙九兒工作，也樂此不疲。
哧！
動力副線供能，工程室第一道密封門應聲而開，引力修正未受影響。
想來還是記著了控制輸出功率，但九兒現在只悶頭自顧自修復著作戰服，不提半句。
第二道密封門也順利聯鎖打開，一陣微弱氣流，內外壓差倒沒太大變化。
踏進工程室，溫度有所回升，作戰服消耗隨之下降。
金屬過道呈「十」字狹窄僅容一人，邊走邊掉落漆黑虛晶，莫啟熟悉直轉右道兩步停住。
在半身高位置找到通信模塊暗卡，按下機械鬆動，左右分開隔板，原本光力場已失效，內部三燈閃爍，一綠雙紅。
主體是一個圓形金屬物，三指厚，邊緣較薄，整體結構完好。
底部連接一根虛晶管，以及兩根靈子穩定線，最後他點頭呼了口氣。
「看來我們運氣不錯，供能沒問題，大概只是些通道輸入輸出偏差，引擎停車時應該是影響到了靈子穩定器工作，九兒，幫我斷開……」
「不——要！」
賭氣聲斷然拒絕，不過靈子作戰服已完成修復，校準后正進行著充能。
瞅了眼撇在一邊的小腦袋，莫啟也就只能當撞了尷尬，啞然搖頭，旋即伸手拔開了兩根穩定線，物理切斷穩定器影響。
左手覆蓋通信模塊上方，調用控制界面，右指迅速輕點，左手臂靈子作戰服虛晶液化后湧入通信模塊。
轉眼搭建鏈接，剩餘兩道紅燈依次轉綠，嘗試輸出求救信號。
應該能成功吧？
九兒目光情不禁被吸引過去，看著他緩緩放下指尖。
「通信干擾。」
四個刺眼小字投至頭部虛晶，提示音如一盆冰水，澆得希望瞬間落空。
一人一智靈同時嘆了口氣，果然沒想象中那麼簡單。
「好吧，至少我覺著現在已經解決了一部分問題。」抽回左手，莫啟無可奈何地聳了聳肩。
「嗯？」
聯想到氣閘室艙門前情況以及那綠眼蛇，他半開玩笑著揣測道，「關於逃生艙所處環境，大概率是撞進了某處岩體，既然那條蛇類依靠有機質生存，或許我也能活下去。」
「在十分之一個氣壓，零下五六十度的環境中活下去，嗯，的確沒什麼問題。」
九兒忽然認真分析道，甚至開始掰起了手指頭，稚嫩聲音考慮著後事，「等靈子作戰服完全損耗，理論上應該還能堅持幾秒，雖然更可能提前被什麼怪物給吃了。」
「不是，我……」
「到時記得先關閉星環，這樣就能給自己留下一個神秘事件：星辰號指揮部中尉莫啟，消失於未知星域，六千五百年後暴斃某某星或者於某種生物排泄質中發現你那『優秀』基因。」
「怎麼著也算是歷史上『濃墨重彩』的一筆，最次都能混幾天星聯頭條，放心，到時頒發的星聯遠征勳章我也一定替你保管著。」
「……」
眼角抽了抽，莫啟閉唇安靜伸手斷開通信模塊的能源線，取出后默默鎖入星環空間。
起身，左胯步半米，按下旁邊引力掃描模塊的暗卡，分開隔板，動作忽然一停。
「你會不會把我艦隊保險也……」
「會的。」
「你猶豫一下。」
「哼」聲甩了甩棕色長卷，懟他，也是九兒少數興趣之一。
咔！
拉開有他身高的金屬門，內部放置一座及頂質細的三稜錐器件。
配備一根能源線，三根靈子穩定線，以及一根手腕大小的數據線，連接外部感測器。
只有四個指示燈，一綠三紅。
正想著摸摸情況，卻又無從下手，一翻白眼，九兒嘟囔小嘴便已接過自己界面，將虛晶液化流向掃描模塊，搜索著數據余留，一邊給出判斷。
「模塊運作正常，數據線給出信號沒有一個反饋，問題應該在外部感測器。」
「本地數據？」
「一乾二淨。」
虛晶流回身上，同預計的並沒太多偏差，收起尷尬，莫啟緩緩靠著另一面金屬櫃。
現在的問題是如何弄清外界環境，並嘗試排除干擾，發送求救信號。
沒有感測器，單單一個掃描模塊就只夠作簡單的數據處理器用，通信模塊受異常干擾，複雜靈子場，虛晶質散射……影響因素太多。
再者，也缺乏相關設備。
不對，未必就是問題，如果一開始就從「工具」角度出發……摩挲著手指，莫啟預感抓到了關鍵線頭，「九兒，通信模塊本身是能夠發送和接收靈子波？」
小腦袋點了點，「低頻靈子波沒問題，但想跨星系或者跨星簇，就只能通過其他設備升頻放大，而且低頻靈子波干擾最大，能做的事很少。」
「靈子波干擾本質是捕捉了靈子遭遇物質后的靈子鏡像特徵，如果我們給出一段未載入信息的靈子波，接收後進行鏡像處理，就能得到對應物質的靈子特徵。」他眼中微亮。
「理論上不錯，你的意思是把通信模塊當作掃描模塊？」
且不說可行性，單純意義上的物質靈子特徵數據就極為龐大，無論是她或者逃生艙系統的算力都遠遠不夠處理。
「是感測器。」
有了個方向，莫啟手下空間晃動，取出了通信模塊，擺放掃描模塊前，神情思索，也注意到龐大數據量的問題。
「我們並不需要精準掃描，以點定面，可以把對應數據降低兩到三個量級，之後再導入掃描模塊可視化。」
「所以，關鍵就在怎麼解析？」九兒面色剛喜，又為之蹙眉。
靈子波與引力完全是兩個概念，也對應不同解析組件，如何將靈子波數據轉變為掃描模塊處理的引力數據？
而且根本就沒有對靈子波干擾進行解析的說法，理論可行，實踐卻相當牽強，宛如一路坦途，卻突然從中隔斷。
一人一智靈同時陷入沉思。
「能質轉化器！」
與九兒猛地想到了一塊，莫啟一個箭步竄了出去，在「十」字過道盡頭接連按下三道暗卡。
抽掉一米寬密封金屬板，明亮光線頓時充斥。
兩根活化虛晶管左右對接於一塊完全由虛晶構成的中空漆黑長方體，核心處是一個密封虛晶球。
放置密集能量線組成的靈子陣列，包括上萬根納米針，上下伸入了密密麻麻大片粒子導管，將虛能轉化后的粒子物送去所需。
能質轉化器，人類歷史上最高成就之一，也是星際聯邦「大星海」時代的偉大奠基石。
長方體前後一小塊位置，則安裝了靈子解析組件，用於將靈子特徵數據轉換至物質數據。
也正是基於此，讓這一人一智靈為之激動不已。
正所謂，車到山前必有路。
頭部虛晶影像適應后，莫啟才小心翼翼放下金屬板，饒是如此也藏不住眼中興奮，「再確認一遍，首先是通信模塊發出低頻靈子波，接收干擾就能夠得到物質的靈子鏡像特徵數據。」
「這部分數據不完整，但僅僅以點代面篩選特徵值的話，結果偏差不會太大。」
「而處理量也將下降兩個量級，之後導入『牧之茵』推導式，得到探測範圍內的全部物質靈子特徵數據，我或者逃生艙系統都能承受。」九兒已開始調用界面，給出一組數據進行模擬，小手飛快。
「再鏈接能質轉化器的靈子解析組件，比對靈子特徵資料庫，得出物質特徵數據，最後導入引力掃描模塊進行工程可視化！」
很快，一張莫啟的立體圖浮現於界面，除了一些像素感，遠看擬合度百分之八十八。
九兒也是相當滿意，「嗯，理論上可行，不過需要注意靈子解析組件的承受力，要是能質轉化器壞了，你就真只能等著我給你領艦隊保險了。」
感謝牧之茵星士……莫啟心中默默念著這位險些被歷史洪流淹沒的偉大科學家。
倘若今天能活著回去，至少九成都是他在暗中保佑，其餘一成讓給了運氣。
嗒……
但正要著手搭建數據通道，腳步一頓，忽又想起了什麼，他恍然一抬頭正色，「靈子波干擾方面我記得似乎沒人深入過？九兒，暫定一個研究課題——『偽靈子掃描合理性研究』，剛好今天算是一手數據，別刪了。」
「莫！啟！」
……
（牧之茵：星曆83-4110年首次發現「靈子」，於三百年後得到承認並追加星士榮譽，星聯歷史上偉大開拓者；
靈子數據軟管：完全由虛晶構成，無色透明，承載龐大靈子數據流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