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你怎麼在這裡？」姚緋那雙漂亮的眼太具有辨識性，蘇洺一眼就認出她了，「把花扔了吧，那就是個神經病。」

「在附近辦事。」姚緋把花扔進垃圾桶，快步走回來，「路過這裡恰好看到您，想跟您打個招呼。看到那個人在騷擾您，沒給您添麻煩吧？」

男人是蘇洺的前男友，劈過腿，標標準準的渣男，姚緋查過蘇洺的全部資料，剛剛看了一眼就認出來了，她記憶力不錯。她在過去的七年裡學會了很多技能，會觀察每個人的喜好，進而精準的討好，她算是學習能力很強的人，也都運用的不錯。蘇洺很厭惡這個人，她才會動手。

「在附近辦什麼事？」蘇洺直視著她的眼，沒有放過她的謊話。

姚緋的臉瞬間就紅了，滾燙的灼燒，抿了下唇，「蘇總，其實我是來找您。」

「一起吃午飯。」蘇洺往外面走，「我正要跟你聯繫，你既然過來，我就省話費了，邊吃邊聊。」

姚緋快步跟上蘇洺，山迴路轉，這是有希望了？

「我請您吃飯吧，我該請您吃飯，您幫了我很多，」

蘇洺沒說是也沒說否，帶著姚緋到附近的一家中餐館，要了包廂。這家餐廳裝潢高端上檔次，價格也很上檔次，姚緋看一份炒青菜就三位數，默默把菜單遞到蘇洺面前，盤算手裡的錢吃完這頓還能撐幾天。

蘇洺點完餐，報上會員卡號才把菜單還給服務員。

「我應該在承諾的時間內給你回復，是我失約了。」蘇洺開口。

姚緋蹭的站起來，「蘇總，我沒有關係，多久我都可以等。」

「沒事，坐吧，不用緊張。」蘇洺看姚緋那張稚嫩乾淨的臉，很容易想到剛工作的學生，「寒哥和俞總對你很滿意，我們在考慮用你。可你的合約太麻煩了，你的合約不單單是錢的問題，你明白吧？我得說服投資商以及我們的股東去冒這個險，這些需要時間。」

姚緋高高懸著的心落回了平地，隨即她彎腰朝蘇洺鞠了個很深的躬，「謝謝您。」

無論成不成，她都感謝蘇洺。

「坐吧。」蘇洺指了指對面的椅子，始終還是不忍心，說道，「你的經紀合約還有原件嗎？」

「有。」姚緋先給蘇洺的杯子里添滿水，才坐回去，「在我住的地方，您需要嗎？我這就回去取。」

「等會兒吃完飯，我陪你去取吧。」蘇洺對上姚緋那雙眼沒辦法說出拒絕的話，姚緋再晚來半天，她的拒絕電話就會打到姚緋手機上。她可能會幫姚緋，姚緋可能進不去盛夏劇組了，她的合約有的磨，劇組等不起。

盛夏是他們公司明年最大的項目，她不想冒險，如果失誤，她會被那群股東群起攻擊，她不知道還能不能保住如今在夏銘的地位。

商人利為先，蘇洺是商人，她不是慈善家。

可姚緋找來了，她用那雙充滿希望的眼看著自己，蘇洺心裡很不是滋味。姚緋等了七年，七年在一個年輕的姑娘身上，真的太久了。

「我現在回去取吧，很快的。」姚緋說著就要起身，「您先吃飯，我這就回去，您吃完飯我正好送過來。」

「別急。」蘇洺皺眉說道，「你回什麼回？我還聊你的事，我簽下你，我該怎麼為你洗白，這些我們得商量吧？你聽我的。」

姚緋坐直，端端正正的看著蘇洺。

「能聊嗎？」蘇洺問。

姚緋抿了下唇，沉默了大約有一分鐘，她點頭，「您問吧。」

「那些緋聞，有多少是真的？」

「除了十五天拘留。」姚緋努力讓自己平靜，深吸氣，「都是假的，您信嗎？」

「為什麼有十五天？」蘇洺說，「我得聽了才能決定信不信。」

姚緋揚了下唇角沒笑出來，她握著溫熱的水杯，削瘦的手指因為握的太用力而骨節泛白，「我把李盛打了。」

「他騷擾你？」

「他給我下|葯。」姚緋很艱難的說出口，「蘇總，我什麼都沒有做，我只是拒絕了無理要求。我爸是武術教練，我從小學武，身手還行就還了手。我是正當防衛，我也不知道最後怎麼變成了故意傷害。」

蘇洺擰眉沉默。

「所有人都罵我，說我道德敗壞，說我是個賤|女人，說我爬李盛的床。」姚緋輕笑出聲，「若是我真如他們所說，我怎麼會被封殺？李盛是什麼好人嗎？據我所知，他的女朋友數量從來沒有少於兩個過，經常幾個并行發生，哪個女朋友那麼沒數去捉他的奸？只有假的才會被釘在恥辱架上。」

「說實話，我若是想爬床，那我絕不會是現在的模樣，我可以讓自己過的很好，我也能過的很好。」

這是實話，姚緋的臉就是資本。只要她想，她豁的出去，有的是人給她送資源。

「在這個圈子裡，想乾淨的活著並不容易。」姚緋嘆口氣，語調很輕，「我一開始就知道，可我還是選擇了這條路，我想乾乾淨淨的演戲，電影是我人生中唯一的凈土。」

蘇洺把剩餘的水喝完，「我相信你。」

姚緋看著蘇洺，心裡生出悸動。

彷彿荒蕪的心上落了一場雨，枯萎許久的種子冒出嫩芽，鑽出焦枯的土地。

「謝謝。」

「不過，我有個問題，李盛怎麼會放過你？」蘇洺抬眼，「以李盛的性格，關你七年，對你什麼都不做，也挺——不可思議。我沒有其他意思，只是好奇，你可以不回答。」

姚緋這回沉默的時間有些長，長到菜已上齊，她看向蘇洺，「他有個把柄，他以為我有證據，怕我魚死網破。」

「哪方面的？」

「靳欣不是自殺。」姚緋開口語氣沉重，「我知道。」

蘇洺倒吸一口氣，靳欣是華海傳媒旗下的藝人，七年前靳欣在香港從酒店大廈掉下去慘死鬧的轟轟烈烈，當時有人說自殺有人說謀害，最終警方定義為自殺，「你怎麼知道？你知道什麼？有證據么？」

蘇洺是頂尖學府畢業，她除了前兩年創業期比較艱辛，其他都挺順。後來遇到商銳和俞夏，商銳是頂級富二代，傳媒業半壁江山之子。俞夏有很高的才華，日天日地的橫。圈子裡的人對她也讓幾分，不敢太明目張胆的騷擾。

她聽說過一些陰暗，只是從來沒遇到過。感到不可思議，甚至沒辦法想象，同一空間居然有這麼荒誕的事情發生。

「她最後一通電話，打給了我。」姚緋說，「其實那是一通空白電話，但李盛生性多疑，他拿到了靳欣的手機，知道靳欣死前打出去過一個電話，但不知道是誰。當時李盛要讓我坐牢，我把這件事放了出來，詐他，讓他以為我有證據。」

蘇洺已經明白了，這通電話是姚緋的救命符。李盛不知道姚緋會不會錄音，不知道最後這通電話有多少信息透露出去。如果錄音了，如果是重要信息。逼急了姚緋放出來，李盛雖然不會被判刑，但輿論絕對不會好看。

姚緋把一切都擺到了她面前，坦白真誠，沒有一絲一毫的隱瞞，全身心的信任著。蘇洺算是明白姚緋為什麼會過的這麼慘，她單純的有點傻了。

「既然那通電話什麼都沒說，你怎麼會認為靳欣不是自殺？」

「她不是。」姚緋搖頭，「自殺的人不會計劃旅行，不會買好機票。她出門前是笑著離開，我們約了吃火鍋。」

「你們以前住在一起？」

「樓上樓下。」姚緋說。

蘇洺看了姚緋許久，「我知道了。」

想要簽姚緋除了正面剛，好像真沒有其他的出路。但她突然就有點想賭一把，為天真拼一次。

吃完飯，姚緋借著上洗手間的理由去結賬，才知道這裡是會員制，蘇洺已經把單買了。她握著錢包，沉默了一會兒問道，「一共多少錢？」

「姚緋。」姚緋回頭看到蘇洺已經走出了房間，往出口走去，「走了。」

蘇洺穿黑色大衣，腰帶勾勒出身材的曲線，頭髮永遠梳的一絲不苟。幹練強勢，做任何事都遊刃有餘。

「蘇總，我想請您吃飯——」

「等你賺錢了再請我。」蘇洺踩著高跟鞋走的飛快，「我等著你這頓飯。」

姚緋聽出話中意思，唇角上揚，「好！」

「把口罩戴上，你是藝人。」

姚緋戴上口罩。

蘇洺開車送姚緋回家，越開越偏，車停到了城市的邊緣。蘇洺跟著姚緋下車，看到一排排簡陋的矮樓公寓，除了一個看門大爺，蘇洺沒看到任何安全保障。

那看門大爺老的蘇洺懷疑住在這裡，是誰保護誰？

「蘇總，您在這裡等一下，我上樓去取。很快的，我住二樓。」

樓梯是最簡易的鐵板，走起來發出哐哐聲。

蘇洺在姚緋身上看到了貧窮的底線，她摸出手機拍了一張照片，鬼使神差的想走進去看看，姚緋住的什麼鬼地方。

蘇洺最窮的時候都沒住過這樣的地方。

她順著不怎麼堅固的樓梯走上去，二樓密集的房門一個挨著一個，住戶間距非常近。一層樓住了一二十家，第六個門開著，她走到門口撞上了姚緋。

「蘇總，您怎麼上來了？」姚緋把手裡的合同遞給蘇洺，說道，「我能複印一份嗎？」

「你這份我不帶走，合同很重要，你一定要珍藏好。」蘇洺看姚緋身後的屋子，狹小的窗戶，屋子裡昏暗，讓人難以置信這是一個藝人住的地方。

哪怕是過氣藝人，她也不該窮成這樣。

「拍個照就行。」蘇洺拿出手機對著合同拍照，「你拿好合同。」

姚緋拿著合同，蘇洺一邊拍照一邊掃合同內容，被驚的頭皮發麻。這樣的合同，姚緋居然敢簽。這樣的合同，瑞鷹敢給藝人簽，喪心病狂的霸王合同。

全部拍完，蘇洺才收起手機，又往那個破敗不堪的房間看了眼。沉默片刻，她用力握了下姚緋的肩膀，「等我消息。」

「蘇總。」姚緋艱難開口，「成不成，我都感謝您，我這輩子都記著您的好。謝謝您。」

蘇洺轉身大步就走，背對著姚緋揮了揮手。

她握著手機走出公寓，上了車。

坐在車內，蘇洺取了一支煙點燃，煙草並沒有壓下心頭的躁動，她已經很多年沒有這麼衝動過了。她永遠把利弊放在第一位，理智告訴她，遠離姚緋，永遠不要濫用同情心，她是生意人。可能會被拽入深淵，姚緋也許沒有那麼高的價值，給她帶不來多少錢。

一支煙抽完，蘇洺嘆口氣把煙按滅，把合同發給律師，又打電話給俞夏。俞夏在公司有絕對的話語權，她在《盛夏》這個項目里也有絕對的話語權。

電話響了一會兒才接通，俞夏溫柔的嗓音響起，「蘇洺，有事？」

蘇洺握著方向盤看著前方的路，「夏夏，我要簽姚緋，我想把她捧紅。多難我都要簽，你能幫幫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