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廠花
孟風覺得腳步是飄浮著的,如踩在雲端之上,軟綿綿隨時都有倒下的可能。
聽著車間里各種機床「發出的隆隆…」轟鳴聲,孟風敲了敲門,辦公室裡面傳出一個乾脆,卻是冷得像大寒天時的聲音:「請進。」
「有什麼事?」古典的辦公桌前,一個長發披肩,擁有一張絕美臉蛋,但神色冰冷,似乎一眼就能把人心思看穿,穿著OL套裝的冷艷女子停下手中的筆,抬起頭望著走進辦公室的孟風說道。
「領出差的工資。」孟風來到離辦公桌一米的地方停了下來,說真的,他對這個女人沒什麼好感,只因為她太冷了,就像她的外號一樣「冰姬」。只要你進入她的三米範圍內,被她那雙冰冷不帶感情的眸子掃過,你就會產生一種頭皮發麻的感覺,似乎她的一眼就能看穿你內心中的想法。
「等到月底計入工資,這是廠長的規定。」冷艷女子說完低下頭繼續做她的事去。
孟風似乎早料到她會這麼說,如果不這麼說他都懷疑她是不是變性了。和她中學三年中專又是三年,直到分配出來工作五年,大家彼此相見的日子過了11年,對她的性格是再清楚不過。
「老實說吧,如果能等到月底我也不會來找你了。那麼多次了,一說計入工資的錢能有多少到我手上?還不是被剝削?平時被壓榨就算了,但每次出差的費用和工資到最後不但拿不到,還要自己往裡墊車費,誰能理解其中的辛苦呢?」孟風轉過身拉過一張椅子,一副悍不畏死的樣子,坐在她對面,無奈的說道:「你就不能先把錢給我嗎?好歹我們都是同學六年,同事了五年。俗話說出門靠朋友,我們不但是朋友,還是老鄉同學同事,你就忍心看著本來為數不多的錢再被一點點吃掉?」
冰姬抬起頭冷冷的看著孟風,看著他有些黝黑的臉寫滿了疲憊,兩個大大的黑眼圈比國寶有過之而無不及,眼球充滿了血絲,看樣子隨時都可能倒下去。她冷冷的看著孟風有兩分鐘,最後冷冷的道:「這是廠長定的規矩,恕我無能為力幫你。」
孟風聽到這話一股怒氣從心底湧起,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最後還是極力忍住。看了一眼對面的冰姬,長袖女式白襯衫穿在她身上顯得幹練和英氣,特別是胸前鼓鼓的玉峰,讓人看一眼就會想入非非。
「好吧,楊大美女,到底要怎麼樣你才肯給我發錢?」孟風看到她白襯衫裡面粉紅色的胸罩,忽然間怒火消失得無影無蹤,反而嘴角帶笑問道。
看到孟風嘴角露出的笑意,冰姬微微皺了皺眉頭,還是冷冷的說道:「最後說一次,你這次出差的費用和出差工資計入工資一起發。」
「啪」孟風這次再也忍不住了,忽的站了起來,巴掌重重的拍在桌子上,怒不可遏的喝道:「夠了,三廠除了廠長,你就是二把手,連出差的錢你們都私通來剝削,你問一下你的良心是否過得去?十月一全廠員工放假,你就叫我去出差,你他媽知不知道我在B市受的什麼苦?我告訴你,由於上個月出的那台車床床身和床頭箱不行,那個老闆叫十幾個工仔拿扳手指著我的頭,要我在兩天內把機床搞好,你知不知道工作量有多大?我兩天兩夜沒睡,就是為了我們六廠的名譽。我做得夠意思了,但你們也把別我當傻子!」孟風雖然被調過機加工車間開銑床,但整個六廠就只有他一個資格最老的鉗工了,從六廠銷售出去的車床出了大問題,還是得叫他出差。
冰姬有一個好聽的名字,叫楊安琪,自從上初中后,她楊安琪的大名就在學校傳開了。她夠漂亮,那冰清玉潔的氣質讓人第一眼見了就覺得這個女子只應天上有,還有一個就她的冰冷,初中時期有好些高年級男生上前搭訕,但到了她面前還沒有開口,就被她的一個冷冽眼神掃得全身如墜冰窖,倉惶逃跑。中學畢業,她沒有上大學,反而選擇讀技校。
她和孟風同屬一個鎮,兩人還是在一個村委會的管轄下,只不過隔了幾條村,中學每個星期天上學的時候孟風都能在路上遇到她,不過孟風對於這個冰山美人逃得遠遠的。只要一見她那靚麗的倩影就選擇騎在後面或者飛快到前面去,連招呼也不打。
中專,不是每個星期都回家,有時一個月也不回一次,不過孟風有時坐公交車也能遇到她,只要見到她就避得遠遠的。
楊安琪的眉頭皺得更加深了些,她漂亮的大眼睛望著孟風疲憊的臉,這一次足足有三分鐘,最後還是冷冷說道:「雖然我知道你不容易,但沒廠長的簽字,我想幫你也幫不了。」
「說來說去你就一籮筐的廢話,我要去找了羅偉,我還用得著在這裡求你?你他媽就一冰塊堆在這裡,你以為我很想面對你?」滿腔怒火的孟風一腳把身後的椅子重重一撩,椅子「啪」的一聲撞上辦公室的大門,連門框也震動了幾下。
正在車間幹活的生產工,聽到辦公室發出這麼大的聲響,都不由看了過去。離辦公室門口最近是一台龍門銑床,開龍門銑床的張軍向辦公室望去,透過透明玻璃窗正看見孟風在憤怒的咆哮著,他連忙退刀停機,一溜煙跑向辦公室,連門也不敲就推門進去。
「最後一句,你給還是不給?給個爽快。」孟風完全處於失控的狀態,指著楊安琪的手微微有些發抖。
「老孟,你幹什麼?」張軍一進來就抱著孟風,將他拖后了兩步,說道:「老孟,進辦公室前你說過會冷靜的,現在你著魔了?」
「放開。」孟風掙脫張軍的雙手,氣道:「沒事你來摻和個什麼?即使討不到錢我也不會動手打人,至起碼的素質我還是有的。」
「我靠,你以為我想啊?」張軍用力捶了一下孟風的肩膀,道:「聽到辦公室的動靜這麼大,便看上一眼正見到你正在咆哮,我怕出事所以沖了上來。」
「我像那麼不冷靜的人嗎?你這是什麼眼神?」剛才還氣上心頭的孟風,咆哮了幾句,又被張軍這一摻和,心中的怒火已消了大半,看到張軍鄙夷的目光,不由笑了:「行,沒說的,今晚這頓我請。」
「我等你這句話很久了,不然我還不進來攔你呢。」
「……」
「說夠沒有?」楊安琪忽的站了起來,漂亮的大眼睛閃著亮光看著面前兩個散發著鐵粉味兒和汽油味還有汗臭味的男人,冷冷的開口:「今天這事我當沒發生過,以後還想撒野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不給錢也行,以後我絕對不會再出差……」本來氣消了大半的孟風一聽這話,怒火又上來了,剛想破口大罵,被張軍連拽帶拖的出了辦公室。回到車間,張軍將孟風壓在椅子上,開著龍門銑門讓它自動走刀,便坐回他身邊,從兜里摸出包雙喜,給了孟風一根,自己也叼了一根,點燃,兩人騰雲駕霧似的。
「我說老孟,這個你跟她吵也沒用的啊,機床廠的員工那個不知道她的脾氣?你犯得著跟她這麼來氣嗎?」
中專畢業的時候,有一批同學分到了這個機床廠,只有他和張軍分到了六分廠,其他同學都分到其它五個分廠。有的同學剛進來沒幾個月,就承受不了這份又臟又累的活兒,走了一大半。孟風忍著不走,不過也快走了。
「知道歸知道,但總要爭取一下不是?不然這口氣咽不下啊。」孟風吹出兩個煙圈,惡毒的道:「我真希望羅偉那個老混蛋出去**,然後被他老婆抓個正著。」
張軍打了個冷顫,六廠廠長羅偉是出了名的「氣管炎」,別看羅偉平時在廠里神氣活現的,在家裡卻是個連大氣也不喘的主兒,每天下班回家遲上幾分鐘,都得被老婆嚴刑問訊一番。要是去**被抓住,小命易保,跪搓衣板、CPU這些好說,但是「老二」能不能保住就難說了,孟風這一句話可謂真算惡毒了。
「我們的加班費有給過嗎?我也順便幫你詛咒他。」張軍笑道:「忍忍吧,還有兩三個月就過年了,過了年我們拿了譴散費就自己出去闖天下,你想想,這麼多年都忍了,還差這些日子?」
「今天這事我衝動了,你的處男之身都忍到了二十歲才破,還有這三個月我還忍不下去?」孟風沒心沒肺的大笑,「咱們沒說的,今晚吃完飯再請你和小花去爽一把。」
「滾」張軍聲如洪雷:「別來誹謗你張大爺,你張大爺純潔得就像一朵小白花。」
「嗯,披著狼皮的小白花,哈哈……」
孟風剛去出差回來要錢未果,和張軍吹了一會牛,便不知不覺在椅子上睡著了,等張軍叫醒他的時候,已經到了下班的時間。看著楊安琪剛好從辦公室出來,孟風連忙上前來到她面前,嘆了一聲,道:「下午的事對不起,不應該對你發脾氣的。」
楊安琪看了他一眼,神色冰冷的道:「別再有下次。」
「有什麼牛的?不就是個二把手嗎?!」看到她冷冷的樣子,孟風惱怒起來,連忙給了她一個後腦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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