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四章紙短情長
伍月靜了片刻,而後又道:「景王妃雖然不是好惹的主,但也不至於在皇上命大理寺徹查此案之時動手,可還是生了些其他的變故?」
迎秋緩了口氣,連忙點了點頭:「小姐你猜對了,景王府的李小姐醒了,可好似是因為凍傷了還是怎麼的,醒來之後痴痴獃呆,竟連人都不認得了,你說景王妃能不瘋嗎?偏生這個時候遇上趙小姐的馬車,可不就出事了嗎?」
這麼巧?
伍月其實並不怎麼相信真正的巧合,大多的碰巧其實都在於人為,更別說這事里處處透著詭異。
她今日里算回來得早,事實上皇帝前腳回宮她後腳也跟著走了,李樂儀畢竟畏冷,在郊外雖然搭了營帳放了暖爐,但還是有些不太舒服,伍月今日該做的都做了,也沒有什麼興趣留下來湊熱鬧,是以她走的時候,趙家和景王府眾人的確是還沒走的。
只是這景王妃又怎麼會偏生遇上落單了的趙碧瑤呢?
定然是有人在背後籌謀。
那人清楚李婷的情況,還能掌握景王妃和趙碧瑤二人馬車的動向,加以引導,才能讓事情越演越烈。
這一回景王府跟丞相府的結是徹底的打死了。
迎冬突然就從暗處出現,帶了一張字條過來。
「小姐,李錦送過來的。」
字條還夾雜著冰氣,上面的字卻好似帶著溫暖的笑意——不過覺得景王妃打她一巴掌太輕不夠解氣,她作繭自縛,我替天行道。
才是看完,又聽迎冬說道:「李錦還沒走,說他等小姐回信。」
伍月無奈地笑了笑,吩咐迎秋取來了紙,而後將其中一邊裁短,又在另外一邊寫了一個情字,這才交給迎冬送回去。
夜幕降臨,燈火初上,李錦送了伍月的回信而來。
李勝寒看著那紙,笑意好似從眼裡漫了出來,久久不能散去。
李錦看不出那門道,不明所以地端詳來端詳去,就見李勝寒心情甚好地在桌邊一筆一劃地寫起字來。
——臨穎神馳,書不成字,紙短情長,伏惟珍重。
第二日一早,景王妃和趙碧瑤的事就傳遍了京城,原本就不是能壓下來的事,加上趙碧瑤又是負有盛名的京城第一美人,這市井間的流言自然越演越烈。
迎秋和同心大抵打聽了一些回來稟報伍月,內里出了幾種版本,大多或真或假,其中有幾個說法是傳的最有板有眼的。
「聽說趙小姐跟景王妃不是偶然碰上的,是趙皇后親自吩咐了趙小姐去同景王妃解釋一下誤會,看看能否盡釋前嫌,大事化小,小事化無,誰知景王妃正因為李小姐的事傷著心,一見趙碧瑤就如火上澆油,這才遭了秧。」迎秋說著自己聽來的版本。
同心則有另外的說法:「我聽說的是,趙皇后早就知道李小姐出事了,然後她故意讓趙小姐去給景王妃解釋,就是為了引景王妃發難,這樣一來,不管景王妃有多大的理,她動了手傷人是事實,眼下趙家不會善罷甘休,她也沒機會咬著趙皇后不放,昨日香山湖發生的事,可不就要不了了之了嗎?」
伍月正慢悠悠地喝著茶,聽迎秋和同心說完,只是搖了搖頭:「事實如何,其實大家並不在意,千百種流言,只是看你更願意相信哪個,哪個就是真的。」
迎秋和同心聽得一頭霧水。
伍月卻是放下了茶杯,出聲道:「其他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趙小姐自己相信哪個。」
把話說完,她起了身,吩咐迎秋和同心:「準備一下,我要去一趟皇錦庄。」
最後一步棋子,也是時候可以放出來了。
說起來伍月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去過皇錦庄了,一來是彭三貴總會隔些日子就送來一些新料子什麼的給伍月做衣裳,一旦遇上節日盛宴或者天氣轉變,跑得就更勤了,就是伍月自己府上的織娘估計也沒有皇錦庄這麼積極。
門口早就有人迎著,伍月一到就被迎了上去。
準備的包間在皇錦庄最里處,十分僻靜,這裡平日都是接待一些身份比較尊貴得皇錦庄特殊對待的人物,伍月先前來都是在前席的包間里,看來前席是皇錦庄用來招待買衣裳的客人,而這邊卻是私下會客用地。
李勝寒早就在屋裡等著了,屋裡衝上了上好的香茗,茶香四溢,蒸騰著暖意,十分舒適。
伍月脫了厚厚的斗篷,呼出一口涼氣來,這才出聲道:「她到了嗎?」
李勝寒朝隔壁屋看了一眼,示意伍月她就在隔壁:「到了有一會,我晾著她在那裡等著,就等你過來。」
伍月點了點頭,轉身就要過去隔壁屋。
李勝寒卻是攔住了她,將她帶到了位上:「我去見她便可,你出面不如我來得方便。」
伍月倒不是擔心李勝寒搞不定。
只是事情走到今日,大半都是因她自己而起,便總想著自己解決,不想麻煩了他人。
「你就是板起臉來做惡人也不如我來得凶,加之她未必會將你放在眼裡,與其還要費好一圈周折,還不如我直接處理來的快。」李勝寒指了指隔間:「這裡有個隔間,在裡面可以聽見我們說話,你聽著便是。」
伍月真是鮮少能撂挑子不管不顧的時候,這種被人護得周全的感覺,倒是有些奇妙。
她笑著點了點頭,「好,那便你去吧。」
李勝寒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又說道:「等我回來。」
說完他就出了屋。
伍月也起身走到了隔間。
這個隔間一看就知道跟隔壁屋是連在一塊的,只是因為隔了薄薄的牆板,所以在這裡只要不發出聲響,倒是不擔心被屋裡的人發現。
那邊的人似乎是等得急了,伍月到隔間的時候還能聽見她連連在質問下人主事人什麼時候到。
之所以說是主事人,是因為她也不知道是誰約了她過來此處,這會又等了這麼久,免不了就有些煩躁。
接著就聽見李勝寒開門走進去的聲音,似乎是被驚到了,伍月聽見茶盞嘩啦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瓷器碎裂之聲。
李勝寒笑得毫不客氣:「趙楊氏,你手上打翻的可是價值千金的骨瓷,據我所知,丞相府里也就趙玉能用得上這樣矜貴的東西,你們二房,約摸連邊都摸不上吧。」
楊氏被驚得不輕,半天回不來神,直愣愣地盯著李勝寒說不出話來。
「你……你是景王世子……是你……是你約我來此?」楊氏終於找回了聲音,帶了幾分疑惑,還有幾分莫名的畏懼。
伍月不得不承認李勝寒說的對。
在很大一個層面上,李勝寒對楊氏的震懾比她來得要大。
且不說她在楊氏眼裡不過是個閨閣女子,先前大半的年華里還是在趙淑巧和楊氏共同的打壓之下,李勝寒的地位和楊氏對他來自未知的恐懼,這比什麼壓迫都要來得有用。
「是我有什麼奇怪的嗎?」李勝寒輕笑一聲,聲音懶懶的。
楊氏這才鎮定了神色,語氣里多了幾分誠懇:「雖然不知道景王世子尋我何事,不過稚子何其無辜,還請景王世子高抬貴手,饒他一條生路,妾身願給世子當牛做馬。」
「趙楊氏,你這話我可就不愛聽了,你要知道,若非是我將你門帶走,只怕你們早已身首異處,趙東益和趙群芳落罪處死,趙丞相一條白綾賜死姨娘沈氏,你一介婦道人家帶著兒子偷跑出去,東躲西藏,哪裡不足我這裡來得安全,你如今這般語氣,未免恩將仇報了吧?」
楊氏一時語塞。
丞相府對二房趕盡殺絕,她只能帶著年幼的兒子出逃,只是逃跑途中被人抓走,原本她還以為是被丞相府的人抓回去,正是絕望之時,卻不曾想到那人只是將他們安置起來,更像是一種保護。
這些日子裡楊氏一直在想這個暗地裡保護她的人是誰,任她想破了頭也想不出所以然來。
天底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楊氏大抵明白了那個人保護他們母子得以無虞,定然是因為他們身上或許還有一些利用價值,一直等到今天早上她一覺醒來不見了孩子,對方來人將她領到了此處,楊氏就知道是那個人有事要見她了。
就是沒想到那個人會是景王世子李勝寒。
楊氏只是一個內宅婦人,對朝堂了解甚少,對景王世子最多的了解無非是京城裡那些夫人們談天說起和市井間關於他的流言,甚至景王府她就只知道景王妃,好在她還知道景王世子同景王妃素來不合,就這麼一點楊氏不可能討厭得起李勝寒,何況他還收留他們母子這麼長的時日。
她想了想,對著李勝寒低聲道:「世子護了我們母子多日,妾身豈是不知好歹之人,言語間多有冒犯,還請世子不要介懷。」
話語說完,楊氏小心翼翼地看了李勝寒一眼,這才又道:「不知世子有什麼事需要妾身做的,只管吩咐?」
李勝寒倒也沒說正事,只是轉了個話題:「京城裡是待不下去了你知道吧?」
楊氏不知道他想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
他笑了笑又道:「來日我會尋個好的去處,讓你兒子平安無憂地長大成人,如此你也就沒有什麼後顧之憂了吧?」
這話一出,楊氏足足愣了半響,眼圈驀地就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