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七章趙玉回京

第三百二十七章趙玉回京

宋巍和趙玉一塊被找到的。

他們掉在山崖底下多日,趙玉重傷,險些挨不過去,好在搜救的人去的及時,總算是從鬼門關前拉回了他一條命。

比起趙玉,宋巍就好多了,不過是些皮肉之傷,沒有什麼大礙。

不管如何說,趙玉能活著回京就是最好的消息,趙皇後趙碧瑤和李仲相繼出事,若是連趙玉也死了,趙家可就真的倒了,許是上天垂憐,不忍心讓這個百年望族一朝覆滅,心存仁慈,好讓趙玉留著這一口氣,繼續撐著趙家。

誰都知道,趙玉還在,趙家就不算是真的倒了,只是三皇子已死,問鼎巔峰是不可能了,就是不知道以後的趙家在趙玉手中,又要走什麼樣的一條路。

回京的趙玉,無疑是最多人盯著的。

這裡面有各種各樣的目光,畢竟趙玉曾經是這個京城裡所有人都可望不可及的對象。

趙家和趙皇后輝煌了這麼久,趙玉在背後出了多少力,為著李仲籌謀了多少年,一朝回京,全都變了,也不知道趙玉能不能經受得住這個打擊,還能不能繼續穩挑趙家的大旗,將這基業重新給擔當起來。

毫無疑問的,趙玉眼下是趙家的支柱,也是趙家的罪人。

若非他突然離京措手不及,也不至於讓人趁虛而入落得個翻天覆地的下場。

市井裡談天說起他時,不再是各種讚譽,反而夾雜著濃濃的嘲諷。

在外死了,也好過回京來發現人事全非的局面,顯然大家都認為若是趙玉當時沒有離開京城,事情根本就不會一發不可收拾,演變至今日的局面。

就在大家冷著眼準備看笑話的時候,重傷在床的趙玉卻又出現在大家面前,就好似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從容淡定地置辦著趙碧瑤的後事,迅速無比地就眼下形勢做了最快的調整,手段依舊雷風厲行,就算是因著他突然離京對他發出了質疑的那些聲音,也妥妥地讓他壓了下去。

趙玉還是趙玉。

他沒有因為任何一件事而受到動搖,而是堅定無比地站在了大家面前,讓大家覺得,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甚至是以後,他也是堅定無比地守在自己的位置上,做他該做的事。

趙皇后舉喪那日,趙玉因為重傷養病並沒有前去。

伍月跟著定國公府眾人一同去參加皇后喪禮,回府之時,馬車被攔了下來,趙玉就站在路口處遙遙望了過來。

白衣似雪,皎潔無瑕得不似凡人。

不知道為什麼,伍月忽然就想起上輩子她第一次見趙玉的場景,那時候一眼被他所驚艷,然而那些所有的恩怨情仇,在此刻里崩離倒塌,也盡數做了了結,不管是美人行館還是趙玉,在她心裡,再也掀不起半點漣漪了。

他讓人攔她的馬車,自然是想見她。

伍月清楚趙玉不是在尋仇的,他若是尋仇,不會是此刻的姿態,而且,在很大程度上來說,他們已經兩清了。

趙玉是個明白人,不會糾結不應該糾結的恩怨。

他的臉慘白一片,顯然因為身上帶著傷還未好全,嘴唇因為天冷,凍得有些發紫。

伍月想,他到底不是外人所言完全無動於衷的。

只是趙玉他有自己的評判方式,他自己做錯了的,自己也承擔得起,沒人能給他罪受,他自己想受的,自也沒人攔得住。

二人並肩站著,沿著小道慢慢走遠,十分平靜,就好像是多年認識的好友偶然在街上碰見,而後打個招呼,談個天說個話這樣的自然。

趙玉突然停了下來,眼神恬淡而靜漠:「為何不殺我?」他的聲音有些啞,說話隱約能聽得出略微強撐著的隱忍。

伍月轉頭看他,「你為何來問我?」

畢竟引他出城的人是李勝寒,將他困住無法回京的人也是李勝寒。

伍月就是再能耐,這一系列的事情單靠她自己也是無法完成的。

「李翊很大程度上來說是個永絕後患的人,何況這一次我遭了暗算,他要動手殺我易如反掌,最後卻放我回京,必是有人左右了他的想法。」他看著遠方,慢慢地說著:「他同我一樣,都有軟肋,我便知道是你。」

伍月想起先前李勝寒對她說,趙玉也有軟肋的時候。

電光石火之間,好似想明白了什麼。

她恍然間覺得,眼前站著的趙玉,跟她從前想的完全都不一樣。

自認為在美人行館里那麼些年,足夠的了解,其實只是冰山一角。

她忽然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你竟會承認你有軟肋……」

趙玉側過頭來看她:「我是人,有軟肋很正常,而且於你們而言是軟肋,於我而言,是鎧甲。」

真正的強者,正是因為有軟肋,才會變得強大。

伍月笑了笑,笑容里更多的是釋然:「你問我為啥不殺你,其實理由很簡單,除卻趙皇后和李仲之後,你我之間再沒有對立的理由。」她頓了頓,認認真真地想了許久:「我母親病了那麼多年,因為病根深重,眼下外人看著雖然大好,然而身子卻總是虛弱的緊,不過費盡心力地養著,想著陪我們姐弟再多走些時間罷了,還有那卧病在床十多年來受的無盡委屈和苦楚,皆拜趙皇后所賜,別遑論她三番幾次要殺我,難道我要坐以待斃嗎?我從不會去害人,但別人要害我,一分一毫我都要清算回來,然而你我之間,恩怨已清了。」

「恩怨已清?」趙玉似乎覺得這話聽起來有些好笑:「趙皇后,李仲,碧瑤,皆是我的至親,他們被你所害,你我之間又怎會是恩怨已清的局面?」

伍月抿了抿唇,「那麼,你要殺我嗎?」

趙玉沒有回答。

伍月繼續開口,「你心裡清楚,殺我對你而言除了泄憤並沒有什麼用,趙家也不會因為你殺了一個我產生什麼樣的改變,同樣的,也不會因為存在一個我造成什麼影響,更別說我留了你一命,讓你回來撐著趙家,沖著這一點,你就不會殺我。」

趙玉搖頭:「你太天真了,若是你以為留我一命,我會因此心存感恩不計前嫌,那絕不可能。」

伍月微微一笑:「趙家和姜家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因為趙皇后和李仲,要走的是一條艱險無比的道路,這條路是眾望所歸,卻未必是你心裡想走的路,你不過是在盡責地履行你身為趙家人最大的義務,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朝這條路前行,就算明知道這條路是錯的,然則你深知卻無法改變。」

趙玉眼神沉了些許,「我做事從不論對錯,只做自己該做的事。」

「李仲根本就沒有能力走到那個位置,你捫心自問,難道不是太子更有能力?這結果是大勢所趨,即便不是我,往後也有別人,現在我提前幫你結束這條錯誤的路,外人看著趙家是沒落了,其實這才是開始,只要你還在,不過是棄了從前那條錯誤的路,重新地找回正途罷了。」伍月舒出一口氣來:「我說這些不是為了辯解,趙家正在動蕩,你就算是要殺我也要再費上不少的周折,比起殺我,你目前要做的事更重要,而且更多。」

朝堂大事,她染指不了半分,往後趙家的輝煌與否,趙玉是奸臣還是賢臣,也同伍月沒有關係,他們從前是敵人,以後不是朋友,但也沒必要做敵人。

風吹動他的衣訣,微微晃動,他的髮絲也揚了起來,「來日有機會,我定殺你。」

伍月笑了:「你如此威嚇我,就不怕我將你的秘密傳出去?」

他猛地看向伍月,百年不變淡漠的臉上這才有了情緒,語氣里警告意味十足:「你盡可試試?」

該說的說完了,趙玉轉身就要走。

伍月看著他的背影,忽然喚他:「趙玉,我問你,你後悔嗎?」

為了他所謂的鎧甲,衝動離京,變成今日的局面。

趙玉冷笑了一聲:「後悔,自然後悔。」

然則所謂軟肋,即便是後悔,也會義無反顧前行,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就算重來一次,也會毫不猶豫地做出一樣的選擇。

只是這些話,沒必要告訴伍月知道。

他走的腳步略快,氣息越發不穩,寒氣侵得他忍不住低頭重重咳了兩聲。

再抬頭之時,卻是僵住了。

李勝寒和宋巍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就在他和伍月的馬車邊上,似乎百無聊賴地在談著天。

宋巍今日應也是去參加趙皇后的喪禮,穿了正裝,看起來倒是收拾得乾乾淨淨,只是站得不甚正經,斜斜靠在馬車邊上,

見著他來,李勝寒的視線越過他,朝他身後看去,而後直接向伍月走了過去。

宋巍則是人還沒到,話先說上了:「你說你這麼重的傷,不在家裡養著,倒是讓我一頓好找?」

趙玉無動於衷,直接避過他就要上馬車。

宋巍倒也不奇怪,除了自己外頭的狐裘斗篷就往趙玉身上套:「我看著你都冷,快快快,上馬車去,馬車裡暖和。」

趙玉冷冷盯著他,語氣竟比寒風要冰冷許多,「不勞巍卿掛心。」

說完,他還不忘將宋巍披過來的斗篷脫下去扔回給他。

宋巍對他的一系列拒人於千里之外都免疫了,叨叨地就道:「你這傷還是因著救我受的,我怎麼能不掛心,你都沒半條命了,我要是不管你,我還算是個人嗎?誒誒誒……你先披上啊……」

趙玉已經不理他,自己鑽進了馬車裡。

宋巍跟著也鑽了進去。

「下去。」趙玉冷了聲,厲聲喝道。

因為說得急了,又急促地咳了起來。

宋巍嚇得手腳無處安放,連忙又道:「你悠著點,說話就說話,別著急上火的,我就送你回府,看你回去休息我就走,行吧……」他有些無奈地皺著眉:「你這一天不好我心裡一天過意不去,時時刻刻懸著,吃飯吃不香,睡覺睡不好的……」

趙玉咳順了氣,原本想說什麼,到底是沒說了,只是自顧自地閉上眼睛,靠在車壁邊上休息。

宋巍笑意立馬就上來了,「這就對了嘛,我說你別一天天不消停的,你如今年紀輕,要是不好好養傷,落下點什麼病根,這可是一輩子的事。」

趙玉冷冷的,「這也是我的事,同你無關。」

「得了吧,我這條命是你的,你的事往後也就是我的事,你要真覺得煩我吧,趕緊的把傷養好,我就也不在你面前晃蕩了。」宋巍說了幾句,又開始扯著不相干的話來:「這麼一想,還是你小的時候可愛多了,跟著我後頭安安靜靜粉嫩白皙的一小團,我說幹嘛你就幹嘛,怎麼長大了這麼嫌棄我呢?我也沒招你惹你啊。」

趙玉忽然睜開了眼睛,直直地看著宋巍。

宋巍被他冷不防這麼一看,也噤了聲。

他很快又閉上了眼睛,出聲道:「閉嘴,你太吵了。」

宋巍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嘆了口氣,果真也不說話了。

馬車遠遠地前行,隱沒在了遠處,走了很遠。

伍月靜靜看了許久,李勝寒在她身邊陪著,也一直沒有說話。

她笑了笑,忽然開口:「我從來沒想過,原來趙玉喜歡的人……是子良表哥……」

這樣驚天的秘密,難怪他隱藏得如此之深。

怪不得他從不讓女子近身,因為他喜歡的是同為男子的宋子良。

那美人行館里的那麼多個美人,他悉心養著,按著他所要求的最完美的形態養著,不過是為了自欺欺人。

因為他是趙家的獨子,他不止是他自己,所以他必須親自選一個心目中完美無瑕的人,至少還能強迫自己去接受。

伍月從前找了萬千種的可能,獨獨沒有想到這一點。

不得不說,在這件事上,他成功地瞞過了所有的人,就連活了兩世的她,也是方才醒悟過來。

是宋巍啊!

竟然是宋巍!

誰人都知他在大理寺里常年不修邊幅,性格乖張隨意,哪一點都是趙將行嫌棄無比的點,伍月甚至還聽說過從前趙玉跟宋巍偶然碰上,宋巍打招呼,趙玉理都不理掉頭就走,是以大家都在說趙玉對宋巍十分厭惡,而且一個是忠臣,一個是奸佞,怎麼看都是水火不容的。

誰能想到,趙將行壓著這麼一份心思,隱忍得這麼深呢?

伍月不由得問李勝寒:「你是如何知曉的?」

這麼深的心思,只怕是趙玉自己不說出來,一輩子也不會有人知道吧。

李勝寒想了想,問她:「你還記得那次你找我幫你,潛進美人行館里的事嗎?」

那天是趙老夫人的壽辰,伍月自然記得,是以點了點頭。

「我在那裡看到了一幅畫像。」李勝寒說道。

「什麼畫像?」伍月出聲問道。

「就是很普通,很平平無奇,放到哪裡去都不起眼的畫像,若是正經論起來,應該說,畫得的確差強人意,那畫上有『贈將行』三字,我猜想應該是有人送他的,其實給趙玉送禮的人多了去了,送副畫也沒什麼稀奇的,但他房裡一應事物簡潔奢華無比,唯獨這幅畫,格格不入,我留了個心眼,便去查了一番。」

伍月心領神會,「是子良表哥送的?」

李勝寒一副你肯定不知道的模樣:「太子和二皇子三皇子在宮裡受教,巍卿是太子伴讀,趙玉則是三皇子伴讀,所以他們可以是自小認識,還同窗多年,而且聽說小時候關係其實還挺不錯的,就是後來如你所見,約莫是立場不同,就漸漸疏遠了。」

伍月恍然大悟般點了點頭,「所以你才會想到拿子良表哥做餌,引趙玉出城,而後在半路埋伏他?」

「他自以為心思藏得深,不為人所發覺,乍然聽聞巍卿出事,定然是自亂了陣腳,那時候他但凡還有些許冷靜理智,你我計劃也不會這麼順利。」李勝寒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實話說,我以前還挺煩他的,不過眼下,倒是有些可憐他。」

挑著趙家的膽子,再壓著這麼一份一輩子也沒法揭出來的感情。

甚至還要小心翼翼地藏著掖著,不能對任何人說,也不能被任何人發覺。

「子良表哥……他知道嗎?」伍月話語有些艱澀。

趙玉有他的背負,宋子良也有。

「我看巍卿之舉,倒好似全然不知。」李勝寒又笑了笑,「不過他也不是個簡單的人物,若能輕易教旁人瞧出底下的心思,也當不了大理寺少卿,所以,誰知道呢?」

當日他讓伍晨進大理寺,也正是因為在宋子良手下,是趙玉無法企及的地方。

這些事就像是個密不透風的袋子,但凡只要刺破了一點小孔,裡面的東西都會一點一點地傾瀉出來。

那幅畫就是那個小孔,而後其他的東西,也有跡可循。

真正細查起來,就能發現這些年來趙玉手眼通天,但是都未觸及大理寺和宋巍一分一毫。

「殊寧。」李勝寒忽然喚她。

伍月心裡想著事,眼神還帶著幾分迷濛,只是下意識怔怔地轉過頭去看他。

他眼底里飽含的溫暖,毫不避忌地顯露了出來。

「喜歡是藏不住的,就算不說話,你也可以從眼裡看到。」

她笑彎了眼,「你的眼裡都是我。」

「你也是。」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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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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