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1 秀吉最厲害之處

於是在秀吉的命令下，豐臣軍撤回左右兩路出擊的重兵，全部南撤至沿海一帶，小西行長退守順天，加藤清正退往蔚山，伊達軍退往梁山，島津義弘退守泅川，建築營壘工事，待機反撲。

便在此時，重新復職的李舜臣，於九月十六日率領朝鮮海軍殘餘戰船十二艘，在鳴梁附近與豐臣海軍一支由一百三十三隻戰船組成的艦隊發生激戰，擊沉倭寇水軍指揮艦及其他三十一隻戰船。豐臣海軍遭受嚴重打擊，又一次敗於李舜臣手下。

消息傳來，豐臣軍非常無奈，因為那隻水軍原本是由來島通總所率。來島通總意外被伊達政宗砍死之後來不及更換指揮，結果遭到慘敗。朝鮮軍一片振奮，宣布擊斃了水軍大將來島通總，但其實來島通總並未在沉沒的旗艦之上。

然而戰局就此進入了膠著狀態，倭寇停止了四處進攻的戰略，再次轉為努力防守。膠著狀態對明軍十分不利，就連戚繼光也對此感到棘手。

當蔚山建起伏見城的消息傳來，戚繼光也不禁鬱悶了起來。豐臣秀吉這是擺明了要再次轉為持久戰的打算。

大帳之中，明軍也不得不召開軍議，改變攻略。

麻貴不爽道：「原本看著他們要鑽進來了，結果豐臣秀吉那兔崽子硬是不進來！帶著十幾萬大軍，對我們三萬多明軍也不敢來，真是沒卵子！」

劉鋌狂道：「願意耗著，就跟他耗到底！看看豐臣秀吉敢不敢跟我們一直耗著不回去！」

戚繼光搖頭道：「倭寇港口離釜山太近了，釜山和在名護屋之間的海路十分通暢，秀吉的統治十分穩固，久耗還是對我們不利。一旦發現形勢不利，秀吉隨時可以從海路返回名護屋。」

「還是老法子，激他出來！」副總兵吳惟忠提議道，「末將提議罵他老母！」

戚繼光稀奇道：「你怎麼罵？」

吳惟忠身邊的游擊將軍茅國器呈上一個檄文，上書「豐臣秀吉十大罪狀」。茅國器道：「我侄子茅明時曾經多次潛入東瀛，打探軍情時探出了許多對秀吉不利的傳聞。至少各家對秀吉的猜忌確實如此。倭營之中謠言散開，秀吉便不能不在乎。」

戚繼光讚許道：「試試吧。」

一月，戚家軍進行了精心的計劃。先由副將吳惟忠與游擊茅國器攻至蔚山，吸引秀吉出擊，再由麻貴率軍從側路伏兵，夾擊秀吉。

膠著之中，茅國器將《豐臣秀吉十大罪狀》丟進了島津軍的營中。島津軍一片哄然，很快傳到了全軍。秀吉得到消息之後氣得上躥下跳，竟親自率軍出擊。吳惟忠和茅國器大喜，立刻揮軍展開大戰，吸引秀吉的注意。麻貴聞訊，立刻率領大軍繞過去夾擊。

島津義弘揮軍攻打吳惟忠部，吳惟忠早已布置好大炮，做好了猛轟的準備。不料事情便是如此不巧，居然晴日里忽然變天，降下傾盆暴雨，將明軍大炮和火銃淋得無法使用。

吳惟忠軍中以火器為主，大驚之下遭到島津軍和豐臣軍的兩面猛攻，豐臣秀吉的雨鐵隊在暴雨中作戰依舊保持了相當的火力，吳惟忠和茅國器都被殺得措手不及。吳惟忠還沒來得及下達後撤的命令，御史楊鎬在後面為了保命率先逃回，明軍的后隊不知道怎麼回事，於是在沒有命令的情況下跟著楊鎬一起跑。等到麻貴趕到，吳惟忠部已經被擊潰了，麻貴率軍在後面一直追都追不上。

豐臣秀吉冷笑：「戚家軍不過爾爾！」下令全軍追擊，明軍登時陷入大敗之中。

秀吉率領天照鐵騎挺進追殺，楊鎬一路直逃回漢城，只有吳惟忠和茅國器拚死斷後。

秀吉忽見一道高大的身影持槍橫在路中央，渾身上下怒焰繚繞。原本敗退的明軍見到此人，忽然士氣大振，齊聲大吼，在吳惟忠和茅國器的率領下掉頭便反殺了回來。

「戚繼光！」秀吉一聲大吼，勒住馬頭，下令停止追擊。再追下去，反要被明軍反殺了。秀吉眼看戚繼光在眼前，卻反而冷靜下來，下令天照軍團迅速重整隊形。

戚家軍同樣拉開陣勢，兩軍對恃，戚繼光上前打開面甲，面色鐵青，秀吉則哈哈大笑起來。

「我秀吉乃是天照神子，像你這樣的凡人，居然也敢來招惹我！」秀吉大叫道，「戚家軍的戰法，在我秀吉面前不值一提！很快，你就會為你膽敢激怒我秀吉付出代價！」

戚繼光輕嗤：「我對你做了什麼？」

秀吉大怒，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戚繼光輕蔑道：「你若是神之子的話，更要當心我等凡人，扒了你的金漆，砸爛你的泥胎！不服來戰，放馬過來！」

秀吉卻再次冷靜下來，冷笑道：「你用激將之法，我秀吉不吃這一套！」

秀吉冷哼一聲，撥馬便走。此處已經追出太遠，不知明軍深淺，主力麻貴軍亦很快就會將兵力合圍。豐臣軍停止追擊，退回蔚山。

戚繼光鬆了口氣，意外之敗，哪有多少援軍能帶來。能把秀吉嚇跑，全憑氣勢。若是秀吉縱馬殺來，後果難料，當真是渾身都嚇出了一身冷汗。

吳惟忠清點之下，戚家軍精銳甲士於混戰之中陣亡兩千餘人。而豐臣軍粉碎了明軍的合圍之後進一步鞏固戰果，明軍數月的努力在一戰之間全都回到了稷山大捷之前，還丟失了半數大將軍炮。

戚繼光也被這意外的戰局搞暈了，戚家軍從來也沒有發生過這種事。所謂雨鐵隊的優勢，戚家軍其實也很清楚。戚家軍同樣也有雨中作戰的經驗，不知道怎麼回事火藥就受潮了。原本成功的激怒秀吉的作戰卻以慘敗告終，按理來說不應該在作戰中出現如此低級的大敗。

麻貴率軍返回，氣得罵娘，暴跳如雷道：「就算下個雨，你們連半日都堅持不到嗎？你們逃得那叫快，我在後面追都追不上，戚家軍的臉都被你們丟盡了！」

吳惟忠殺得滿身是血跪在地上，不敢強辯，低頭鬱悶道：「薊鎮練兵少雨，不比江南，將士們還是不適應這種突發的情況。」

「不是的。」茅國器叫道，「神機營當時完全沒有料到會下雨，誰都說是艷陽天！出著太陽，忽然就下起大雨來了！但是這不是敗逃的原因，是因為軍令誤傳。前面還在力戰，後面楊鎬沒下命令就跑了，中軍不知道怎麼回事，只好跟著跑。說到底，還不是因為這鳥御史害死了我們兩千弟兄！要不是因為楊鎬臨陣脫逃，何至於全線潰敗……」

戚繼光怒道：「敗了就是敗了，不要找借口！若非被突破了防線，楊鎬用得著逃命嗎？」

麻貴和吳惟忠、茅國器都不敢吭氣，便在此時，戚繼光身邊的女護衛中卻有人勸道：「此番兵敗只怕不是幾位將軍大意，秀吉天生氣運驚人，強到令對手絕望之處才是秀吉最厲害的地方。每一次明明沒機會做成的事情，他都可以使用奇謀做成。明明是無懈可擊的對手，都會在和秀吉對陣的時候發生意外。這並不是幾位將軍的過錯，對他們發火也無濟於事。」

麻貴和吳惟忠、茅國器都十分感激，但是軍中議事女人插嘴，不知道戚繼光會不會生氣。

戚繼光卻聽進去了，沉思了一會兒，火氣壓下來，說道：「將楊鎬臨陣脫逃的事情原原本本報給朝廷，不要誇大，也不要害怕。」

麻貴幾人都大喜，這便是說免了他們敗軍之罪，讓御史楊鎬擔起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