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章番外——刺客七姨太詠芰(六)

第三百五十章番外——刺客七姨太詠芰(六)

致深踱步進來,舉頭四下望望,我卻見他的手一直按在腰間佩劍上,心頭不覺一涼。他猛然轉身,劍上垂下的絲絛穗子一晃,他問:「冰綃的事兒……」忽然看一眼一旁的詠芰便住了口。詠芰緊咬牙關,眸光正要含恨抬起時,被我死死拉住了手腕,她終於乖巧的屈膝服禮退下。

致深瞟了我一眼說:「你暫且不要將精忠娶媳婦的事兒告訴她知道,精忠在養傷,我不想他分心。」

我眉頭緊皺,這是什麼話?怕精忠分心,就要欺瞞了冰綃,況且冰綃如今一心都在精忠身上。

致深忽然下頜微揚正聲道:「你也警告那丫頭,不要肆意妄為,要恪守婦道。周府里的丫鬟,都是清白的,若是做出什麼有辱門風的事兒,定不輕饒!那時候就是太上老君來求情,都於事無補!」

這話是何意?我望著他的目光詫異又痛恨,我不想同他猜謎嬉戲鬥法,畢竟我們是夫妻。但是如今他說話繞出這八里地來,我不翻著跟斗雲去追,怕都要趕不上了。

致深走了,詠芰又來了,她糾纏著我,彷彿我是唯一的救命稻草,除去我,再也無人能救那大壯的婆娘。

「瀾兒,你定要為我想個法子呀!」她哀婉道,目光凄迷。

我心思重重,心下不知什麼是騎木驢,可是也料想不上什麼好東西。

她見我無能為力的樣子,點點頭說:「也好,我自己粉身碎骨也是要去救她們的。」

「詠芰,你不要胡來!」我急得勸阻她,但她轉身而去。

我摩拳擦掌不知如何是好,詠芰的性子孤傲,她認定的事兒,怕是驢也牽不回頭。

我追詠芰出門時,在游廊遇到了九爺,他一身玉白的箭袖,英姿風逸,見了我和詠芰一前一後過來,恭敬的退在一旁施禮。詠芰自然不管不顧從懷鑠眼前傲然而去,我卻停住了步同他見禮。左右無人,我正想問冰綃同精忠的事兒,我便問:「九爺來得正好,我有一事相求。」

他說:「小嫂嫂儘管吩咐。」他看看左右無人,低聲道,「什麼事兒?」

「精忠的病,可是好了?」我問,「聽說老爺給他說親了。」

懷鑠應道:「是!精忠的事兒,大哥最是清楚,懷鑠並不知太多,若是……懷鑠可以去打聽。」

我笑笑說:「我不想打聽他的事兒,只煩九爺帶去話給他。男人三妻六妾也是尋常,眠花宿柳風流趁年少也無可厚非,只是我這個人,素見不到這個。自己落為人妾就罷了,再不想我身邊的人也如此,就是嫁個小戶人家為妻求個舉案齊眉,也不願再給什麼官宦人家為妾的。」

「精忠對冰綃如何了?」懷鑠機警的皺眉,似聽出我的話音。我笑笑說:「自然沒什麼,若是有什麼,我豈能罷休?」

看了懷鑠疑惑的目光,我又問:「我也不想你哥哥大開殺戒,清晨,你的話我聽到了,那個逆賊的家眷女人又有何罪,有本事去擒逆賊,如何去牽累無辜呢?我這些天給她誦經求佛,怕他殺戮太重,又偏偏他去屠戮婦孺。那些孩子,可否能從寬發落了。更有那刺客的婆娘,什麼是騎木驢?」

我一語,他一臉的尷尬四處看看結結巴巴說:「騎木驢,就是,就是,騎木頭驢,不過……」

「不過什麼?」我逼問。

「不過,是那女犯人剝光衣衫遊街示眾,顏面無存。」他聲音漸漸的低去,我才明白是如此羞人的法子。我想到了詠芰期盼的目光,就提議說:「可否尋個窯姐兒替了,多給些銀子。或者,尋個替身……」

他點點頭猶豫說:「我去試試。」

「最近大太太在齋戒,還是求老爺不要見血吧。」我殷切道,他點點頭說:「小弟記下!」

我有求,他必應,這我深信不疑,我感激不盡。囑咐了詠芰不要冒失行事,等九爺的佳音,她才勉強應了我搬回去庵堂避禍。

我滿心忐忑,不知其後會如何。晚上聽了五姨太同九姨太饒有興緻的議論處置刺客女眷的事兒,偷笑了說:「聽說,是要騎木驢呢,真想去看看。」

「你又不是男人,你看什麼?」五姨太奚落道。

「看熱鬧嘛。」九姨太曹蒹葭傻傻道,神秘的說:「聽說早年間,一個偷漢子謀殺親夫的淫婦被大堂上打了板子,就被當街騎木驢,那驢背上有根假的男人的那活兒,插得那淫婦欲死欲活的,哎呦呦……殺豬似的哭喊了一路。」

我驚得措手不及,一杯茶燙了手竟渾然不覺。

「哎呦,灑了,看把八妹妹嚇成這個樣子,又不是綁你去當街騎木驢!」五姨太嗔怪著,我面紅耳赤,終於知道詠芰為什麼義憤填膺到如此地步,為什麼九爺欲言又止一臉尷尬。

秋日,桂子如金,綴滿枝頭。幽州的黃金桂是極品,慧巧的蘅芳苑裡種有兩株。姐妹們應邀前來賞花品桂花酒吃桂花糕時,我送走了詠芰,獨自來到蘅芳苑,裡面已經是姐妹們齊聚,熱鬧非凡。我同姐妹們見過禮,正欲落座,見芷蔓同兩個表姐姐在菊花叢中嬉戲奔跑,她見我過來,興奮的笑了撲進我懷裡。

「蔓兒,看你跑得這一頭汗」我嗔怪著俯身為她擦汗,卻聽九姨太揚了嗓門刺耳的聲音在神秘的說:「千真萬確呢。九爺身邊的小廝串兒說的,是九爺給了他銀子,吩咐他去桂花巷去尋些女子來,要豐乳肥臀的,要看上去鄉土笨拙的,身子發福的,還要使了錢就恩呢該守口如瓶的。你們說說這九爺,這胃口都變了。怎麼喜歡鄉下女人了?依我說,大姐,還是快些給九爺尋一房媳婦吧。我說合的那家姑娘雖然門第差些,可是溫恭淑良呀,人也生的俊美,同咱們九爺天造地和的一雙佳人呢。就說九爺這麼躲躲閃閃的跟饞嘴貓兒似的,東叼一口,西偷一次,被老爺拍老鼠一樣的往死里拍,也不是長久之計呀。」

我聽得怔住,目光愕然,九爺,他去秦樓楚館尋個鄉土味兒的妓女?莫不是為了……

我恍然大悟,怕是為了我昨日之託,他為了能掉包,只得用此計去周旋。只是如何這麼縝密的事兒竟然被九姨太得知了?這個長舌婦,若是傳去了致深耳中又不定如何了?

我總不能坐以待斃等她來四處詆毀九爺,恰是凌霄和牡丹二人端了一盤子新剪的菊花過來,我便拾起一朵絳紫色的花雨菊來,在鼻子邊嗅嗅說:「九妹妹如今說話可是要小心了,老爺這些日子聽說不少詆毀他的話,最恨那無事生非的。莫要傳去了老爺耳朵里,親者痛,仇者快的,未必能辦了九爺,反給妹妹惹一身騷,搞不好再招一頓嘴巴扇。姐姐不過是為了妹妹你著想,九妹妹就這麼一聽。」

誰想九姨太如今可是眼兒一挑得意的說:「我還怕了誰不成?幸好老爺是個眼睛雪亮不揉沙子的,今兒一早聽了這話去,氣急敗壞的就綁了九爺來拷問,還不曾用賊刑就一一招供了,氣得老爺吩咐人拖他去二門狠狠的打呢。如今府里的僕人都在儀門那邊觀家法呢。」

我的頭一陣轟鳴,若為了詠芰的事兒弄巧成拙害得九爺受罰,可當真是我的罪過了。一陣驚惶,旋即二姨太驚得細問,大太太慌得就要去看,五姨太寬慰眾人不必慌張,派人去前面打探,這就亂作了一團。九姨太從托盤裡拾起一朵花又丟下說:「我就說嘛,我看不上眼的,有人偏當個寶。都不信我的話,這本不是我告發的,是小串子在園子里自己說走了嘴,給他主子惹的禍事。」

我見到狗兒,他嚇得面如紙色,偷偷對我說:「八姨奶奶,你是沒有見呢,可是嚇死人了。九爺的腿都要被打斷了,那樣子好羞人的,老爺就是不肯輕饒,還逼九爺在大板子下背家規。」

我極力忍了悲憤,渾渾噩噩的回到曲水龍吟,今日的竹子都似在為我哀吟,沙沙的聲音夾帶著透骨的秋寒風涼。他竟然坐在石桌品茶,披一襲軟緞提花袍子,手裡把弄茶盞。

「去看過他了?」他問,酸酸的。

「老爺好興緻,大冷天在庭院頂了秋風品茶;儀門裡捕風捉影的痛責兄弟;如今尋來曲水龍吟,又有什麼讓漪瀾大開眼界的?」

「我不想同你拌嘴,我很累,給我揉揉額頭。」他說,露出一臉疲倦。

他打兄弟打得腰酸背疼的累了,讓我來為他解乏,我抿咬了唇,他扭頭望我,似有滿眼的委屈。

我們僵持片刻,卻聽人驚叫著:「九爺,這是怎麼了?」

扶著串兒的手跌跌撞撞的進來了九爺,他一臉慘白,如灰紙顏色,額頭上豆汗浸濕了面頰,目不斜視的直奔致深而來,跌跪在致深面前,沙啞的聲音喊一聲:「哥!」腿一軟,噗通跪在當地。

致深的面容未變,只是唇角微微抽搐一下,靜靜坐回椅子上問:「還沒打趴下?那就拖出去再打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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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姨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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