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零二、惑之徒

六百零二、惑之徒

盛為驟然「路見不平」到「捨生忘死」之境,繞是眾人再知他「秉性混劣」亦不免為此作色。盛家二郎此一記出其不備,說假難假、說真似真......想要在頃刻間就分清辨明他意欲何為,可是有些不易。

想尚賢等人雖是郎主親嫡、是可不奉二郎之命,然也絕不能與二郎為敵、甚至傷他性命。他們曾是擬過千萬種應對二郎「混不吝」之策,然其中卻是獨少了「與二郎交戰」一計......而蕭將軍本就是為蕭家能復「興盛」之相而追隨盛遠,歷來凡事只求蕭家得益,並不想多沾他事「因果」。之前他待盛為有禮有節,感念的是他教導、撫育莫念之情、之德。此一時他眼見盛家二郎一時與自己不善、一時又與家臣對持,想信他內里是為莫念而另有千秋,卻又揣著「他始終只是個穿金飾玉的乖張少年、不能成大事」之想--若不能知盛家二郎到底是敵是友,蕭將軍又安敢輕舉妄動?

「二郎何意?」蕭將軍與尚賢等人均覺猜想不如試探,不約而同地齊齊喝問。

「何意?殺出去之意吶!難道爾等皆是耳背,不曾聽見二郎方才所言?」盛為不削去看他人,只旋過頭盯上了尚無一動的劉赫屬下.......

「煩去請我寒朝陛下到此!」一跟隨阿凱多年、亦然識得盛為的統領在「眼風凜冽」之下終於咬牙率先搭弓備箭--他們本就是境地尷尬之人,凡事應可置身度外卻偏是不能、不僅不能且還像可決存亡絕續......無妄之災驟來之下、三廂而較,他自然寧可依仗盛為。

「劉赫而今不在此地。」像是早有防備的盛為自懷中掏出盛馥所留書函,行雲流水般地揚了一揚便自收起,「然他有命在先,至他回返之前爾等皆須尊我二郎號令!」

一晃之下、一眼之間,縱是眼力也是難在情急之下認清那如小若蠅頭之字、看清那上面可有硃批御印?然不清又奈何?不信又如何?眼下當前,這一撥本就是無端陷入囹圄之人還豈有不信之由?豈能再斡旋一二?

「陛下可是與恪王妃同往某處去了?」北軍中又一人發問。

「呵呵!」盛為既不能渾說卻也不想道出了實情,只以兩聲乾笑送予了他們遼闊的遐想之地......

「那便是了!」果然那人就似得了肯定般的篤定,只用眼風與周遭一觸便紛紛舉弓搭箭,「此次南來,陛下神出鬼沒,凡事神秘難揣。此遭陛下與恪王妃同去,想來亦是要行什麼機謀。」

頃刻里北軍已蓄勢待發,盛為見狀挑眉、揚臂再問非命,「蕭將軍自可留在此處與你們繼續糾纏,二郎只需帶了北軍走脫.......因此你們是想一戰還是讓開為上?」

蕭將軍這時再難鎮定--當初正是因為阿凱與他有惺惺相惜之情,才特別把屬下指了給他。這一路來那些被人對他也是禮敬有加,正是為此他才敢將「幼主」託付......可如何眼下說變就變、一屆統帥居然還抵不過一個紈絝公子?

「盛家二郎!」蕭將軍急到「不顧體統」,一把抓住了盛為臂膀、低聲道,「北人非我族類,切不可造次!」

「啊?蕭將軍何出此言?更何來造次之說?」不想盛為頭也不轉,「蕭將軍既認定二郎不配見到侄兒,那二郎就先保了劉赫屬下性命要緊。畢竟他們是無辜之人吶!二郎這便是要數了......」

看見盛為高舉的一指,非命等人皆是神情一緊。他們與蕭將軍廝磨良久,就是不想妄動刀劍、誤傷幼主.....「二郎乃盛家子弟,明知念公子是被蕭將軍喬裝混在了北軍人群之中,便要帶著北軍齊齊而退嗎?然這番相幫,蕭將軍可會領情?又當真是對念公子有益?」非命橫刀胸前,不畏不懼的模樣似在言說「來戰」......

「二郎可有路能去?」尚賢亦然舉臂一展,「咔咔」聲齊響之下,那幾儀之人不知從哪裡抽出了盾,轉瞬就布下一個防禦之陣。

「二郎三思!」非樂亦然伸手一晃,只見盾甲之後驀地伸出無數機弩,僅看個量大小,北軍便要自愧不如!

「哈!」盛為訕笑一聲,踏足向前,「看來是打不過......然!北面來的聽好了!且跟著二郎,二郎踏一步,你們便踏一步,弓不可松!箭不可掉!若終究都要一死,至少要死得有氣節些!」

「來,你們倒是發令,射箭吶!」盛為又挑釁樣地踏出了一步又一步,緊隨其後的北軍瞬間將蕭將軍擠推出了人群。

非命等人勃然色變。郎主有鐵令如山,要快速帶了念公子回京--若念公子不見復又加上傷及二郎,豈不是要萬死不贖?!他們似可揣測,本當該竭力促成莫念歸家的二郎為何非但不息事寧人、反而一再惹是生非......然又奈何?這時這地說理不可、一戰不成,退去?那更是萬萬不能!

「嗖!」一支箭矢帶著破空之響釘在了盛為足下,箭羽震顫地恍若秋蟬臨終。盛為頓住步伐,看了一眼、思了一想、嘆了一息,「看!」他伸手四處指去,「此季中多的是落葉墜地之景,這片片枯黃便似二郎的嗟嘆一般.....」

「然黃葉不落,哪容春季嫩綠勃發?」盛為又拔起箭矢不住把玩,鞋履印覆上了那處「傷痛之痕」,「是以二郎嘆歸嘆,卻不會因此傷心動容!」

「屬下寧願來日以死謝罪,今時也不能容二郎妄行!」非樂垂下了眼眉、嘴角,「二郎再跨一步,屬下就要發令放箭!」

「怕你個球!要來便來!何必像娘們一般羅唣個沒休!」北軍中有人叫罵道,「你放箭,我們自也能放箭。縱然不敵,也終能殺幾個抵數。」

「哼!」非命冷嗤一聲,一揮手,一排箭矢就往那人處飛去.....「唔」聲連連之下,盛為臉色驀地潦白。

「怎樣?」他不回頭,只問,「傷得可重?可有人......」

「不及性命便是無礙!」有人回他,「二郎放心,老天今日不收我等!」

「你們無盾嗎?」他又悄聲問道,「不該是有盾的嗎?」

「本是有,而今不曾備得罷了!無礙!二郎不需掛懷。」

「非樂魯莽!」那一頭的非命卻也在低語,「若傷及念公子,如何是好?」

「本就不該待到此時再尋念公子!」非樂的嘴角垂得更低了些,「若非你堅持,說不定我等早已接了公子回京復命。而今二郎混賴,不逼迫一二,他又怎肯就範?且北人性命又何須我等來憂?死便死了,又如何?」

「二郎,且聽屬下一言,讓屬下等將北人細細查抄了,只需尋到念公子,自會放他們離去!」非樂不待非命再言,又張弓瞄上了盛為,「或者北軍、爾等,交出念公子,便可安然離去!」

「不可!萬萬不可!」蕭將軍不知從哪處而來,擋在了盛為身前,「天知曉他們是受何人指派而來。念公子乃我蕭家幼主,怎可隨來歷不明之人而去!」

「那你喊蕭家軍來護主啊!何必差使我等?」北軍中有站得近的,聽見了便是不悅,「於我們,你們都是來歷不明之人。卻是要我們賣了氣力又捨得下性命!」

「那是二郎之意......」

「二郎是獨一個要帶了我們出去、為我們脫困的。蕭將軍可有過此意?」

這廂你一言、我一語地爭執起來,倒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非樂看得進退兩難。非命伺機掰下了他的臂膀,勸道,「北人在此聚集者甚多,若真傷了他們性命便是難免一戰。我等自是無懼,然也難保分毫不傷......畢竟還是大事在後,能不動武便不動武罷!」

「郎主道你我為一張一弛,只是你這'馳』太過於松垮了些!我自有分寸,無需你來置喙!」非樂的薄唇一抿,電光火石般地又是一箭朝著盛為處飛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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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斜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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