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唔……」逸忽然蹙起了眉毛,手捂著手臂,臉上露出痛苦之色。
陸敏奇怪地看他:「你怎麼了?」
「痛。」逸吸了吸鼻子,壓下眼底的濕意。
「痛?我看看。」一把扯過逸,陸敏仔細地掃視了他全身上下一遍,驚呼起來,「這些傷痕怎麼回事?」
逸的手肘處,白玉般的皮膚上居然現出幾道紅紅紫紫的擦痕,有的已經破皮,看上去觸目驚心。
「是不是那些人渣害的?」陸敏怒火中燒,想到剛才一直不理睬他,還朝他大吼,害他跌倒,不禁有些後悔。
再怎麼說,他也只是一個孩子,想必還未從驚嚇中緩過神來,難怪他一直跟在她後面走,不肯離開她呢。
「我送你去醫院吧。」她說。
「不,不去。」逸連連搖頭。
「受傷了就要去醫院。」陸敏生氣了。
「我……我不去。」逸卻很堅持。
「為什麼?」
「我害怕。」逸的頭垂得很低,幾乎貼到了胸前。他的耳朵現出可疑的紅暈,似乎正為害怕去醫院而羞愧。
陸敏摸了摸鼻子,忽然想起謝可人曾告訴過她,這世上有些人會恐懼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比如,有些人,害怕封閉的空間,不敢待在關閉的房子里;有些人,害怕黑暗,所以睡覺時一直開著燈;有些人,有暈血症,一看到鮮血就暈過去……同理推之,這個逸,是不是會害怕醫院,即使生病受傷也不願意去醫院呢?
陸敏有些頭痛。這個逸,怎麼就這麼彆扭?
「那怎麼辦?傷口不處理會發炎化膿的。」
逸低著頭小聲說:「一點小傷,不……不要緊的。」
陸敏又看向那傷口。這傷口若擱在她自己身上,她確實是不用去醫院,因為她練武時難逸會有所擦碰,身上總是有些傷痕,一般她都隨它,過個幾天,傷口自然會結痂癒合。
可是逸卻不一樣。他看起來那麼柔弱,身體對病毒的抵抗力肯定沒有她好,搞不好還會因此發燒生病。而且,他的皮膚那麼白,一不小心可能就會留下疤痕,到時可真難看死了。
「你的傷口一定要處理。」陸敏難得堅持著一件事,想了想,對逸說,「既然你不敢去醫院,那麼去我家吧,我家有醫藥箱,有處理傷口的葯。」
「好。」逸抬起頭,對著陸敏開心地笑起來,那笑容如雪山上照耀的一縷陽光,會將人的心融化。
他的笑容令陸敏心神有些恍惚。她忽然有些後悔,剛才的提議是否妥當,現在收回還來得及嗎?
陸敏帶著逸走了近一個鐘頭,才走到自家所在的那條小巷。
逸先前還委屈地問她為什麼不坐車,卻被她一個瞠眼便嚇得不敢再問。
坐車?
陸敏氣惱地想:兩人坐一趟車,要四塊錢。這四塊錢,可買一份一葷一素的快餐,再加兩塊錢,基本可解決她們一家一餐的飯菜,他又不是斷了腿不能走,好端端地坐什麼車?她有毛病才會那麼浪費錢。
她悶頭在前走,逸跟在她後面顯得很是吃力。他從未走過這麼長的一段路,可是看陸敏陰沉的臉色,他又不敢再說什麼。儘管一雙腿又酸又痛,腳底板也是火辣辣地疼,但他仍是咬牙堅持著,不願放棄。連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何自己要忍受這些。
「到了。」終於聽到陸敏吐出那如天籟一般的聲音,逸又驚又喜,這才發現,他們所處的地方實在是超乎了他平時的想象。
他從未見過這麼臟這麼亂的地方。破舊斑白的牆壁,低矮黑暗的門洞和窗口,路邊直接堆放著臭哄哄的垃圾,成群的蒼蠅在這面飛舞。一個歪歪斜斜的路標上顯示著幾個脫了漆的字:刀矛巷。
他看過全市的地圖,記得,刀矛巷是本市歷史最悠久最古老的一條巷子,沒想到今天有幸能一睹其貌。
陸敏顯然對這種環境習以為常了,聞著空氣中腐爛的刺鼻的臭味,連眉頭也沒有皺一下,帶著逸七轉八彎,來到了一個小院前。
小院已經很破舊了,院門無法閉攏,只虛掩著。推開院門,裡面是一排低矮的平房,曾凹形排列。陸敏拿出鑰匙,打開正對院門的一間房的房門,然後走進去。
逸掃了一眼屋內。屋裡擺設很簡單,朝里擺著一張餐桌,靠牆的地方擺著兩張木質的沙發,沙發對面支著一個破舊的柜子,上面放著一台電視機。看那電視機老舊的式樣,想必也是歷史悠久的古董。
牆壁灰暗,沒有刷漆,很多地方還殘留著被水滲過的斑塊和痕迹。
「坐。」陸敏指了指木質長條沙發說道,徑自走進裡屋。
逸坐上去,沒有軟墊,硬梆梆的木頭表面讓他一點也感覺不到沙發應有的舒適和柔軟。
不一會兒,陸敏從裡屋出來,手裡拿著一個醫藥箱。她將醫藥箱放在桌上,從裡面找出幾個雪白的棉球和一瓶藥水。
「把衣服脫了。」她對逸命令道。
逸的臉頓時變得象煮熟的蝦子一般。他的兩手拽著衣角,忸怩不安地看著她。
「你一個男孩子,怎麼象個黃花大姑娘似的,還害羞?」陸敏失去耐性,走過去,一手按住正要躲閃的逸,一手去扯他的衫衣。
逸的衫衣先前已經被平頭那幾個混混撕裂了幾道口子,只勉強能裹住身體。如今,哪經得起陸敏這不知輕重的一扯?只聽嘩啦一聲,陸敏從衣衫上撕下一塊布料來。
「你們在幹什麼?」
正在陸敏和逸都呆愣的時侯,門外走進一個虎頭虎腦的男孩,他是陸敏的弟弟陸捷。他看著陸敏手中的破布,又看了看逸那驚人的美貌,搔搔頭,疑惑而又瞭然地問:「姐,你是不是想老牛吃嫩草,來個霸王硬上弓?」
陸敏腦子嗡地一響,這才看清目前她和逸的處境。她一手將逸按倒在沙發上,一手撕扯著——呃,應該是拉扯著逸的衫衣。而逸,半推半就地向後斜卧著,小鹿一般的大眼睛說不出的清純和迷惘,透露出少許天真,紅嘟嘟的嘴唇還誘惑地微張著,好似邀人品嘗似的。
難怪陸捷會誤會,他們兩人的姿勢說有多暖昧就有多暖昧。
陸敏觸電般地將手從逸身上抽離,直起身子,將藥瓶塞到陸捷手中,怒氣沖沖地吼道:「臭小子,瞎說什麼?去,幫他把葯抹上。」
陸捷不樂意了:「他是我的誰啊,我幹嘛要幫他?唉呀,姐,你又敲我!」
陸敏收回敲了陸捷一個爆栗的手,盯著他雙手抱頭的樣子,皮笑肉不笑地威脅:「我數到三,如果你不去,可別怪我不客氣。一……二……」
還沒到「三」,陸捷已一把抓著藥瓶跳到一邊,叫道:「好男不跟壞女斗。算我怕了你了,我去抹還不成嗎?」
一邊朝逸走去,一邊小聲嘀咕:「難怪孔子說,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不就是說她老牛吃嫩草嗎,至於這樣報復我嗎?還是我姐姐呢,哼……」
「臭小子,你在嘀咕什麼?」陸敏厲眼一瞪,他嚇得手一哆嗦,差點握不住藥瓶。
「沒說什麼,沒說什麼,嘿嘿……」連忙走近逸身前,俯下身,對逸沒好氣地說:「要我幫你抹哪?」
逸好奇地看著他,又看看陸敏,好象對他們的相處模式感到十分好奇和有趣。
「敏,你幫我上藥,好不好?」逸乞求的目光看向陸敏,嘴撅了起來。
陸捷聞言氣結。
本就不情願幫他抹葯了,他還不領情。
「你又怎麼了?他是我弟弟陸捷,你放心吧,他不會害你。」陸敏只道逸是不信任陸捷,心想這男孩可真是彆扭。
逸滿臉不情願,但看陸敏的臉色微慍,顯是不耐煩了,於是乖乖地閉口不言。
陸捷抓過逸的手臂,粗魯地將藥水直接倒在逸的傷口上,逸吃痛,蒼白著一張晶瑩剔透的臉,「哎呦哎呦」直叫喚,不知情的還以為陸捷在謀殺他呢。
陸敏看了一會,終於無法忍受那魔音穿腦的痛苦,一把抓過陸捷手中的藥瓶,朝陸捷不悅地瞪了一眼:「去去,一連待著去。有你這樣上藥的嗎?首先要清洗傷口懂不懂?」
「姐,我又不是護士,哪能那麼專業?」陸捷嘻皮笑臉地回道,心中卻暗自開心,終於不要幫這個漂亮的不象話的男孩上藥了。
他有些鄙夷地瞥了逸一眼,暗忖老天是不是將他生錯了性別。才受了這麼點傷,他就痛得大呼小叫,一點也沒有男子漢的氣概。這樣柔弱膽小的男孩一向是他所最不齒的。
陸敏冷哼道:「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你平時的小傷哪一次不是我給你上藥的?怎麼就沒有學著一點呢?」
「姐,你的自行車呢?」陸捷趕緊轉移話題,否則他肯定要被陸敏訓到耳朵長繭。
沒想到這一句話就成功地堵住了陸敏的嘴,她張了張嘴,微慍地掃了陸捷一眼。
「哦,我知道了,姐,你又逃課了,是不是?怕那守門的老頭抓住你,所以你乾脆不騎自行車,翻牆出來的,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