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景侯見李琰不敢再說話,又道:「現在就去吧,在祖宗面前,好好反省你的過錯。」
李琰本想著能拖一時算一時,誰知景侯話音剛落,一向跟著老夫人的老嬤嬤便上前來,拉著她出去了。
聽著李琰一路喊著知錯了,求老夫人和景侯饒過她,景侯嘆了口氣,道:「母親,等阿琰領了罰,陳嬤嬤那邊的課就算了吧!兒子想了,不如請個先生,教她好好讀上一兩年的書,至少知道善惡對錯、禮義廉恥。陳嬤嬤那裡,就叫她好好教芊丫頭,芊丫頭還小,性子應該能擰過來,不求她出人頭地,只盼著她明理懂事。」
李老夫人也是嘆息一聲,點頭道:「你說的對,只是這先生得找好了,萬不能叫他再帶壞了阿琰。」
到底是自家孩子,再是失望,難道還能真的放棄了她?總要想法子挽回,想了想,又道:「阿琰過了年才十四,在家讀兩年書,在談親事也不遲,只是我的想法,不求富貴之家,只希望家世簡單些,阿琰嫁過去順順噹噹的,想來也就不會多想這些了。」
「母親說的對,兒子會留心著的。」景侯贊同的點頭,先前李琰不大滿意求親的人家家世尋常的事,他也知道。景侯知道,自家雖然還算富裕,但要論家世和影響力,其實也談不上多少,若李琰乖巧懂事,先前長寧伯府也算合適,如今到了這個地步,哪怕幾年後這些事淡了,李琰想要高嫁也難。何況,經此一時,景侯算是清楚的知道了女兒的秉性,與其嫁入高門給家人招禍,倒不如嫁個尋常人家,就像母親說的,順順噹噹的,女兒應當也就不會多想了。
母子倆定下了心,剛巧,外頭就通報李湛回來了。
李老夫人為李湛提心弔膽一天了,見他回來了,連忙迎上去,李湛連忙躲開,道:「祖母,孫兒從外面回來一身寒氣呢,仔細您著涼了!」
李老夫人才不管他,細看了一遍,全身上下沒缺哪裡少哪裡,李老夫人才放了心,拉著他坐下,道:「阿湛,沒事吧?皇上有沒有怪你?」
「沒事,皇上沒有怪我,」李湛知道老夫人是擔心他,索性在老夫人面前轉了一圈,以示自己好端端的,「皇上說了,原本就是要尋個機會,讓我認祖歸宗的,父王征戰沙場守護邊關,總不能讓他沒個後人燒香祭拜,阿琰雖說魯莽,也算歪打正著了。」
李湛這話,李老夫人和景侯都鬆了口氣,卻又忍不住悵然。李琰這一回,實在錯得離譜,便是景侯都不免擔心皇上會不會追究李琰和侯府,畢竟宗室不比尋常人家。另一方面,景侯也知道,皇上這麼說,李湛回歸靖北王府已經是定局,到底是自己養大的孩子,從此成了別人家的,心裡難免不是滋味。
瞧著老夫人和景侯的神情,李湛握了握老夫人的手,道:「祖母別難過,我聽著皇上的意思,此番烏雲國捲土重來,我定是要隨太子殿下走一趟北疆的,但日後,應當會留在京城。」
「留在京城?」李老夫人欣喜的點頭,景侯卻是若有所思。
提心弔膽了一下午,此時已經過了晚膳的時候,李老夫人瞧了瞧天色,道:「天色不早了,你們也回去歇著吧!今日太晚了,待改日咱們一家子好好吃一頓家宴。」
李湛知道,李老夫人說的改日,自然是事情完全定下來,到時他們大概也要離開侯府了。心中難免悵然,但就現在來說,已經算是最好的結果了。李湛自從知道自己的身世,就從沒想過霸佔侯府的爵位,早前便想著尋一個合適的機會,讓景侯請旨立李勤為世子,到時他自然與容歆一道自立門戶去。
先前姚家來鬧了一回,雖說李湛的身世已經不是秘密,但有景侯和老夫人壓下來,兩人也就繼續在侯府住著。可如今鬧到這個程度,李湛自然不可能再在侯府待下去,就此搬出去才是最合適的。
瞧著李老夫人臉上難掩的倦意,容歆和李湛一道辭了老夫人和景侯,往春景園走。一路無言,回到春景園,只見杏秋還等在院子里。容歆見她一臉不安,上前握住她的手,道:「這不是沒事嗎?怎麼還在這裡等我?」
「沒親眼見到夫人回來,奴婢哪能放心?」杏秋自然聽到了容歆帶著李琰回來的消息,但就算有了確切的消息,難免還要擔心,如今見到容歆,才算放下心來。
杏秋是自小就跟著容歆的,雖名為主僕卻情同姐妹,容歆知道她,也不再勸。
已經過了晚膳的時間,雖然今天出了許多事,但侯府並沒有亂,晚膳依然按時送了來。杏秋細心,晚膳送來她就拿到爐子上溫著,如今容歆他們回來了,剛好用膳。
先前不覺得,這會兒大約是心情放鬆下來,還真覺得餓了。杏秋領著小丫鬟將膳食擺好,知道兩個主子都不喜歡讓人伺候著,便都退到外面。
容歆給李湛添了碗熱湯,道:「在外頭跑了一天了,天冷,先喝碗熱湯暖暖身子。」
李湛點點頭,接過湯碗慢慢地喝了,突然道:「阿歆,要打仗了。」
容歆端著湯碗的手頓了頓,道:「是烏雲國嗎?若不是是烏雲國,西雲國不會這麼囂張吧!」
李湛自己添了碗飯,道:「可不就是他們?聽說烏雲國與西雲國早就議定好了,戰報大概很快就會傳到京城來,那個假的就是他們的一環,知道太上皇和皇上都不會信,他們是想,若有靖北的將領信了,跑去輔佐人家,那就賺了。若是沒人信,那就拿著皇家鳥盡弓藏害死靖北王一家混淆視聽,若能趁著軍心不穩拿下靖北,那就賺大了。」
是啊,靖北王一脈守著北疆已經多年了,在靖北的威望大概遠遠超過了朝廷,這一招沒什麼新意,卻著實有效。只是,「皇家對靖北真的沒有想法?」
「想法多少還是有的,」菜放了那麼久,不如剛出鍋的可口,不過跑了一天,有熱菜熱湯已經不錯了,李湛也不挑剔,「守著整個江山,皇家沒懷疑靖北王的野心,卻也不願意看著靖北成了靖北王的私產,所以,太上皇安排我接掌龍鱗衛,意思就是拿龍鱗衛換靖北的兵權。」
論起來,龍鱗衛是皇家私衛,靖北軍是北邊的軍事主力,若論實力還真不好比較。但靖北軍一直追隨靖北王,龍鱗衛卻是一代一換,從這個角度上來說,卻是虧了。話雖如此,李湛卻覺得,順勢交出靖北的兵權未必不好,當初靖北王守著北疆是為了北邊的安寧,幾代以來,朝廷對靖北一向信任,但誰能保證將來的君王也是如此?
不是李湛小人之心,天子之心本來就不好猜,他生父靖北王死得早來不及被猜忌,他更是在天子眼皮子底下長大,今上和太子對他都十分信任,當將來,李湛覺得他們這一脈子嗣凋零,也經不起折騰了,日後留在京城住著,有世襲王爵、又有俸祿享受,實在不必再去北疆折騰。
容歆聽著他沒什麼出息的一番話,不由噗嗤一笑,可細想想也是這個道理。當初太上皇特意將李湛接到京城,養在景侯府上,又讓安郡王收他為徒,未嘗不是這個意思,既對得起浴血奮戰的功臣之後,又能順勢收回靖北兵權,也算兩全其美。只是,「這是王府的祖宗基業,就這麼放棄了,不後悔嗎?」
「當初我父王母妃遇害,若非太上皇讓師父接應,將我接到京城,我恐怕早就不在了。這些年來,太上皇也好、師父還有祖母和父親還有賀相他們,對我都是盡心儘力的愛護,從未想要將我養成個廢物,單是這份恩情,我就得還。」李湛嘆了口氣,「大概也沒誰像我一般,從小到大欠下那麼多情。」
聽李湛這麼說,容歆忍不住心下一酸,等他認祖歸宗,就有世襲王爵繼承,外頭不知多少人羨慕到嫉妒,可誰能體會,自小就沒了父母,從小到大都是一筆筆欠下的人情債。
「靖北王府世代守著北疆,多少人戰死疆場,這份功績,還不能換一份對後代子孫的蔭蔽嗎?至於將來,祖母和父親是咱們親人,便是搬出去了,也是親戚一樣走動著還愁沒機會還嗎?便是太上皇和皇上,忠君之事也算還了他們的照拂之情,哪裡就有那麼沉重的包袱?」容歆理解李湛的心情,但並不贊同他給自己那麼大的壓力。
李湛沒想到容歆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沉吟片刻,終是露出一抹笑容,道:「你說得對,是我魔怔了,既是人情債,用情義去還就是了,偏我自知道了這些事,倒將自己當做外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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