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祁末自殺了。
墜落在地面那瞬間的痛感真不是蓋的。
說起自殺的理由,無非是絕症纏身,沒有盡頭的疼痛磨滅了祁末對生活的所有熱情。
沒想到還有再睜開眼的時候,祁末打量四周,發現此處樹影重重,曲徑通幽。
皓月當空,清冷銀輝傾瀉一地,仲夏清風裹挾著草木香撲鼻而來。
祁末怔然:「這是…哪兒?」
「修真界。」一道蒼老的聲音驟然響起。
祁末嚇了一跳,上下左右掃視了一遍,沒發現此處有任何人。
「老夫是『珍愛生命』系統,和你的意識綁定,」自稱為系統的東西繼續在祁末腦海里說道,「死有重於泰山,有輕於鴻毛,自殺是與天道相悖不負責任的行為,老夫將你流放到這裡贖罪,讓你感受修真者的生存意識,體會生命的可貴。」
祁末滿頭問號:「修真?」
「是你寫的一本書,叫什麼《萬物初生》,聽這個名字就是濃濃的求生欲,很適合作為懲罰世界。」
祁末:……
這的確是祁末病中解悶寫的一本起點男頻修真文,說的是男主沈宴回曆經千辛萬苦百折不饒最終成神的故事。
未曾想這本男頻小說吸引了大票妹子前來觀光男主的盛世美顏,並在評論區蓋高樓吐槽。只因沈宴回命途過於坎坷,父母雙亡,日常被虐到生死一線還不一定能突破。
妹紙們不忍心,恨不得親自衝上去為沈宴回擋刀,祁末這個眾人口中的狗逼作者三天兩頭被拖出來鞭屍。
祁末承認自己寫這本書的時候有一定報社情結,故意將沈宴回寫成了男主身炮灰命反派性格。
意思呢,就是他姿容奪目天生吸引仇恨,命途多舛如炮灰,性格冷情沒朋友,後期也不是沒有追求者,祁末卻給他安排了一個性冷感的設定。
最坑的不止於此,前期男主沒能過一天好日子,後期祁末犯懶更加倉促爛尾,直接跳到沈宴回與突然蹦出來的魔尊封神一戰並艱難取勝成為真神。
然而,一夕之間大道崩毀天下皆亡,斗轉星移世界新生,由是取名為《萬物初生》。
沈宴回至死都沒能體會到人間溫暖,大結局后祁末便被讀者人肉寄刀片。
祁末沒想到自己一時泄憤的產物會引起這麼大的轟動,在父母的擔驚受怕下封筆了。
系統說這個世界求生欲強,倒也沒錯,因為修真界人命雖如草芥,但不論是誰都想要活下去,都想努力突破,活到最後。
系統繼續道:「你的懲罰就是披各路炮灰的馬甲給沈宴回擋刀送溫暖,讓他知道大愛無疆。」
祁末摸了摸鼻子,報應不爽,以後再也不亂寫文了:「我都已經涼了,能不能直接投胎啊?」
「你覺得你有選擇的權利?」系統的語氣是貨真價實的疑惑,「你可能對你犯錯的認識還不夠,你自己看看吧。」
祁末眼前驟然浮現出自己葬禮的場面——
母親是知名演員,此刻卻哭的撕心裂肺毫無形象,父親一夜之間老邁了不少,眼眶通紅扶著棺槨久久不肯離去。
心臟抽痛,祁末靜默無言…
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自己的死給家人帶來了怎樣的痛苦。
「我真的太痛了,」淚水斷線一般湧出眼眶,祁末閉上雙眸聲音顫抖,「我錯了。」
「沈宴回受的罪可比你多,生命是可貴的,你應當心存敬畏。」
祁末沒有反駁,只是蜷縮在地上埋首哭泣,五指緊緊掐著雙臂直至指尖泛白,像是要將所有不為人知的委屈和攀沿而上的愧疚全都剝離出身體。
「你別哭啊,只要你好好完成擋刀這一日常任務,最後再以身殉道完成拯救世界的終極任務,升華你生命的價值,老夫便將你送回自殺前,還治好你的病。」
祁末抬頭,有些不敢置信:「真的?」
「當然,」系統清了清嗓音,「你寫文的知道,AI不會騙人。」
祁末想了想還是問道:「可是我替男主擋刀,不是也很痛嗎?」
「不然怎麼叫做懲罰呢?」系統語氣涼涼。
祁末還想說些什麼,下一秒腦海中卻驟然響起尖銳刺耳的警報聲。
系統快速說道:「沈宴回有生命危險,老夫給你定位,你趕緊去擋刀。」
祁末在還沒摸清現狀便被催著上路了,跌跌撞撞朝著系統給的方位跑去。
「系統,不對勁啊,我這腿怎麼這麼短?」
跑著跑著祁末感覺到了不對勁,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和腿,明顯是半大少年的身體,根本不是已然二十歲的他。
情況緊急,系統迅速解釋:「這馬甲是麓山派的一名內門弟子。」
地坤大陸分為三宗六教十二峰,此外還有無數隸屬於這些大門派的小門派。
麓山派,便是第一大宗逍遙宗下的一個外門小門派。
然而,系統話鋒一轉,「你沒必要知道,反正都快死了。」
聞言,祁末一個踉蹌差點撲到在地。
系統跳腳:「趕緊的呀,你要是沒領成,下地獄永世受折磨哦。」
祁末嚇得虎軀一震,拚命邁動小短腿,終於在千鈞一髮之際趕到了片場。
男主!
放開那個便當,讓我來領!
奮不顧身一躍,向男主身前擋去。
祁末想著要不要順便回眸一笑,畢竟第一印象很重要嘛。
未曾想——
身後,一隻手抵上了後背,堅定又用力地將祁末向前一推。
祁末還沒來得及回頭,便一臉懵逼湮滅在迎面而來的衝擊光波中。
啊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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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睜開眼,祁末坐在石頭上愣了一秒,尚未從適才的衝擊中回過神來。
下一秒,冷汗驟落,祁末不由自主地滾落在地。
痛!
痛痛痛!
真的太痛啦!!!
生理淚水無意識湧出,狼狽地洇濕了整張臉頰。
祁末哭喘了將近一刻鐘才恢復意識:「我這算是領成功了,還是被男主殺了啊?」
「額…應該算領成功了吧,」系統可能也始料未及,低聲吐槽了一句,「你這是招惹了個什麼玩意兒…」
「不準這麼說我仔仔!」
祁末皺了皺鼻子,雖然沈宴回是他報社的犧牲品,但好歹是生自他筆下的親兒子,沒一點感情是不可能的。
太可惜了。
剛剛電光火石之間,他著墨頗多的那張天賜臉顏半點都沒瞧見。
系統沉默半晌:「呵呵,你開心就好。」
祁末好半天才完全緩過來,呼出一口長氣:「我不玩了,真的太痛了,有沒有其他體現價值的方式?我還記得一些造化機遇,要不提前告知助他成神?」
系統語氣涼涼:「你如果被當成奪舍而抹殺,直接去地府搖號吧。」
我去!
祁末忘了還有奪舍這個坑,那豈不是還得演戲?
好麻煩哦…
「馬甲都是炮灰,你不加戲就行,」系統罵罵咧咧,「說到底還是你太弱,你拿這個天罡不滅鍛體功法去修練,往後當肉盾也方便一些。」
祁末煩躁地在地上滾了一圈:「你現在就直接把我灰飛煙滅了吧,我真的會痛死的。」
「沒出息!」系統如果有表情,一定是金剛怒目,「頂級鍛體功法都給了你,還要怎麼放水。」
「鍛體功法講究的是不破不立,反覆摧毀肉身重組成不滅金身,」祁末坐起身來,笑了一下,「修真界都少有人煉體,換做我能痛瘋,你信不信?」
系統靜默半晌,而後罵道:「真是嬌氣!」
祁末聳了聳肩嘻嘻一笑,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
「老夫能做到的最大讓步就是把你的初始承受能力保持在馬甲上限,抹除痛覺是有違法則的,死心吧。」
這個結果在祁末意料之中,果然,權益都是自己爭取而來的。
「如果不想反覆領便當換馬甲,就好好修鍊拚命活下去唄。」系統循循善誘。
祁末閉上雙眸感受,清風半夜鳴蟬,一切,都是他曾可望不可及的靜謐與安寧。
修鍊么…
睜開眼,祁末雙手握拳,好歹試試看吧。
「系統,這次披的馬甲是...?」
「和沈宴回沒什麼交集的外門弟子,名叫陸和。」
陸和,這名字聽著便平平無奇,炮灰感十足,祁末寫他的原因都已經完全忘記了,大概率只是那種側面描寫或傳話作用台詞加起來不到三句的龍套。
這種馬甲的人設祁末只能自由發揮,所幸足夠泯然眾人,沒什麼人會在意他,按理無所謂人設崩不崩。
說起來,沈宴回前期在麓山派修鍊,十五歲在宗門大選時九死一生獲得前往逍遙宗修鍊的機會,看似開闢了新征程,實際只是翻開了受虐的新篇章。
宗門大選近在眼前,祁末心下鬱悶,想必這個馬甲也用不了多久。
找了一個安靜的修鍊場所,祁末潛心修鍊系統給的天罡不滅功法。
「對了,我每次死了換馬重來,功法不會清空吧?」
「不會,且不為人知,」系統解釋道,「原身的修為、法訣和法器也可承襲。」
祁末放下心來,在識海中認真鑽研起系統給的功法。
大道玄奧,突破身體的極限本就逆天,祁末所練的是神級功法,更是艱難困苦。
一晚上光是忙著認穴尋脈就花了所有精力,直至清晨的陽光照射在臉上,祁末吐出一口濁氣,不知不覺便是修練了一個晚上。
想起晨間似乎有早練,祁末稍作收拾便趕往練武場。
剛至門口,不經意迎面撞上一個人,祁末努力穩住身形,抬頭望向來人。
日暖風和,初夏的晨曦給面前少年白凈似水月的臉顏鍍上了一層淡金色的柔光。
眉秀似山,唇染丹霞,狹長上挑的狐狸眼微微抬起,乍然間便露出雙像是浸在山泉仙露里的琉璃寶珠那般剔透的眸子。
一顆殷紅小痣在眼尾眉梢悄然綻放,滄溟暮色般的烏髮由絳紅緞帶束起,平添幾分少年氣。
當真是——
誰家少年郎,瀲灧好韶光。
少年看了祁末一眼,那一眼分明凉淡漠然得緊,然而,可能因為日光太暖,可能因為晨曦太亮,讓祁末錯覺這個人是溫暖的,是能夠觸碰的。
因此——
當祁末怔然伸出手探上那顆小痣而後倒飛出去時,腦子依然沒有回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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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修為走鴨式流派:鍊氣,築基,脫凡,靈棲,金丹,元嬰,歸元,合一,空寂,羽化,至尊十一個境界,再往上是真神。
2.祁末卒年二十,沈宴回現年十五,馬甲的年歲不用太care哦~
3.沈小攻今天耍的狠,總有一天追妻火葬場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