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那個約定，那隻米奇（二）

黑夜沉沉，雲層遮蔽了月，夜晚的街道僅能依靠陳舊路燈照明才得以看清前路。

這樣的氣象，估計明天會有場蓬勃大雨來臨，各種蚊蟲都開始低空飛行，嗡嗡嗞嗞聲在易多樂耳邊，不絕於耳。

大半夜裡，街道上幾乎沒什麼人氣，就只能見她一個小姑娘在各個角落鑽來鑽去翻來翻去，嘴裡叫喚著『米奇』。

郭嘉自易多樂出來后就不太放心地跟了出來，畢竟一個小姑娘家的，大半夜在這大街上找小狗，多少不太安全。

尤其，米奇她根本不可能找得到了。

對她就多了份憐憫。

望著不遠處嬌小的身影，穿著松垮的T恤和膝短，忙碌地東跑西竄。

小腿上都被蚊子咬了幾個包。

嘖，老莫對這小姑娘也是太狠了些。

他決定打個電話和老莫說一說，好歹別給人家一個根本沒可能成功的希望吧？未免太殘忍了。

「喂？」

「喂，是我。」郭嘉說。

「怎麼？」

「你要不和她說事實吧？你讓一個小姑娘這樣，你也不覺得自己太過分了嗎？」

莫淳伊冷嗤一聲：「她自願的，你要是同情心泛濫，你去和她說事實好了，反正我條件也說清楚了，她要是對我沒用處，就別出現在我面前。」

「……」郭嘉忍不住為易多樂憤憤不平，「你這人，你對人的劃分就是有用沒用嗎？」

「當然不，還有親人和朋友，只是易小姐兩個都沾不上邊。」

這話還真是說得郭嘉無言以對。

最終只能嘆氣掛了電話，猶豫了下還是決定告訴易多樂真相。

誰知她聽后沒有半點生氣和悲傷，只是安靜地沒說話。

「你……」郭嘉有些擔憂地問。

「原來是這樣，難怪呢，我就說男神的笑容為什麼會那麼神秘莫測，恩，我知道啦，謝謝你！」易多樂對他很感激，「謝謝你特意來告訴我，不過我不會放棄的！」

郭嘉詫異：「不放棄？不是，米奇的屍首都已經被老莫找到了啊，你還能做什麼？他就只差把事實真相告訴委託人了呢。」

易多樂摸摸下巴，隨即展露笑顏：「這樣呀，不過，男神的要求是要讓客人滿意吧？所以我也並不是還沒機會呀！嘿嘿！」

郭嘉更詫異了：「你還真是個奇妙的女孩。」

「郭嘉先生！能麻煩你幫我個忙嗎？」

「什麼忙？如果在能力範圍內，我可以幫幫。」

「讓男神先別把屍首領給老奶奶看好嗎？」

「為什麼？」

「你幫我就是啦！」

見易多樂不樂意透露自己想法，他也沒追問，點點頭表示答應。

話是這麼說——

但易多樂還是很苦惱的，說讓郭嘉不要先讓莫淳伊告訴老奶奶關於米奇已經死了的事情，也不過是緩兵之計。

她根本沒想過對策啊！

「啊啊啊——要怎麼辦！」她苦惱撓頭，一個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結果她一腦袋就撞上了個人。

她捂著頭的時候，頭頂傳來溫和的少年音：「你沒事吧？」

這個聲音好好聽，宛如風鈴悅耳，也一點不誇張。

她鬼使神差地就看向那人，果然是一張與聲音相符的容貌。

少年好像年紀不大，一頭乾淨的短髮被晚風吹得飛揚，瞳孔澄亮，乾淨地像是望得見底的湖泊。

「我，我沒事……」她愣愣地回。

「抱歉，我沒注意到你，撞到你了。」少年歉意地笑。

「……」易多樂有些無言，好像不注意看路結果撞了人的人，好像是她……

「你一個女孩子，為什麼大半夜的在街上亂晃？」他澄澈地瞳孔很有吸力，讓易多樂移不開眼。他頭微微一歪，手挽上綁著根藍色的絲帶，上面掛著個鈴鐺，隨著震蕩，銀靈清響。

易多樂恍悟，原來剛剛聽到有些像風鈴的聲音，或許是他的聲音與鈴鐺重合的聲音。

接著又聽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我不太熟悉這個世——這個地方的情況，大概你們這兒晚上很安全？」

易多樂搖搖頭說：「不啊，其實晚上不算很安全吧？也有人口販子和流氓什麼的。你是別的城市的人嗎？」

少年點點頭說：「恩，我——不是這兒的人。那既然不太安全，你為什麼一個人大晚上的在街上晃？」

易多樂被這麼一問，也覺得少年不是什麼壞人，便說了緣由。

少年聽的過程唏噓不已，揪著她手機里米奇的照片看了看，問：「所以是在找這條小狗嗎？」

「恩，不過它已經死了啊，屍首都被我男神找到了呢！哎——」易多樂又開始頭疼，不知道該怎麼辦。

「其實，我見過這條狗，不過我見到它的時候，它也已經死了。」少年說。

「哎，所以啊，我不知道怎麼辦，我真的很想呆在男神身邊呢！」

「你很喜歡你的男神嗎？」

「我也不知道，大概？」

「那你為什麼想在他身邊？」

「我也不知道——或許是老媽也一直擔心我嫁不出去的關係吧，我想我也該努力一下讓自己嫁出去。」易多樂看向他，「對了，聊了那麼久，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

少年溫和的笑，明明沒有繁星的夜晚很陰沉，卻有種被他的笑容打亮了的感覺。

一笑傾城，這個詞她第一次覺得很適合用在一個男生的身上。

他說，他叫李夝葉。

夝是晴天的晴的古同，葉是青葉的葉。

「我的母親希望我，生活從此如晴空明媚萬里無雲，猶如青葉美好生長。之所以又這個夝，是因為我是男生，如果我是女生，就用晴了。」

易多樂唏噓：「哇，好棒的名字！你的母親，一定一定很愛很愛你，哎，哪像我老媽！整天損我嫌棄我！」

李夝葉垂眸，輕笑一聲：「以前，是很愛我，只是，以後再也不會了。」

易多樂：「啊？怎麼了，是吵架了嗎？」

他沒說話，對她還是很溫柔地笑。

易多樂感覺心都要化了，這個男孩子太溫和了，忍不住安慰他：「哎呀，你不要在意呀，和家人吵架不是常有的嘛！你要知道哦，人家夫妻都是床頭吵架床尾和的，家人也半斤八兩啦！早上吵架晚上和的！」

李夝葉說：「謝謝。」

「謝什麼！小意思！我倆可是好朋友！對了你住哪兒？以後有機會我們一起出來玩呀？你玩不玩遊戲？我跟你說我玩遊戲可厲害了！」

李夝葉說：「我，住在很遠的地方，恐怕以後——我們再也見不到面了。」

「哎？！那——那你的聯繫方式呢？我們可以常常聯繫！」

他卻換了個話題：「關於米奇的事，我應該可以幫你。」

「真的？！」

「恩。」

「不過你需要等些日子。」他接著說。

「那真的是謝謝你啦！不過我很好奇——」她指了指他手腕上的鈴鐺，「你為什麼綁著這個？」

李夝葉瞥了眼自己的手，苦笑道：「因為，這是我的枷鎖。」

易多樂覺得有些聽不明白。

「不說這個了，現在也那麼晚了，多樂，你先回去吧，我會幫你的。」李夝葉說道。

易多樂乖乖點頭。

夜還很長，易多樂與他告別後，昏暗的小道只剩李夝葉一人。

原本黝黑澄澈的雙眸，漸漸呈渾，恍惚間，紅得滴血。

鈴鐺，迎風晃動，清靈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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