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茶月談舊
不知不覺,夜色已深,一輪明月如白玉盤,倒掛天際,村子平靜如往,每個人都安靜的進入了夢鄉。
木央華擦拭著方軒塵的臉龐,將一面精巧玲瓏的羅盤掛在他的脖子上,用以遮蔽天道的探測。
方軒塵如今的氣息也逐漸穩定下來,羅盤只是為了以防萬一罷了,只見他睡得無比的安穩、祥和。
就像...昨夜的張青芸......
想到這,木央華的心不由得痛了幾分,深深的嘆了一口氣,放下手中的抹布,迎著月色出門了。
木央華快步走到幾里地外,敲響了一戶人家的門。
木門緩緩打開,似乎早就料到他的到來,偌大的院子內坐著兩個人,還剩一把空椅,一杯清茶,顯然就是為了他而備。
月光爛漫的撒在兩人的臉上,正是壺先生與李君霄二人!
木央華笑了笑,踏入這片朦朧月色之中......
「我家的清茶,倒是比你家的差上不少!你可千萬別嫌棄啊!」李君霄打趣道。
木央華擺了擺手,一口飲下清茶,「再好的茶,也要看與誰作伴,能得見二位,哪怕喝涼白開,也不失為一種享受!」
「閣下的那件粗孔雀綠袍?可還在?」木央華打趣道。
李君霄聞言,會心一笑道:「自然!」
「你們二位平常隱藏得挺深的嘛!平日在樹下吹牛的時候倒是沒發覺...」壺先生幽怨的說道。
「哈哈,彼此彼此!」木央華大笑。
李君霄突然站起身來,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禮貌拱手道:「孔袍劍仙-李君霄!」
二人見狀,也紛紛起身。
「緣界命師-木央華!」
「時秘儒聖-壺昶!」
「拜見二位!」三人同時出聲,透徹雲霄!
壺昶不由得小聲咕嘟道:「都什麼年代了,還講這些禮節?真是死腦筋!跟儒家裡的那幾個老頑童一個臭瓶樣!」
二人聞言,不由得苦笑,座賓三人,最有文化,最知書達禮的,便是他!可最不講禮節的還是他!
不過嘛,也許只有他,才配得上這般弔兒郎當模樣!壺昶可是曾被稱為一界儒尊的存在啊!那一手時間寶術,乃是世間獨一份的存在!
壺昶本就喜好讀書,便順理成章的進入儒道修行,可進去后,卻討厭儒道的各種條規,覺得那些禮節過於多餘,聽得入耳,卻從不為!
因此,到他課上的孩童,他也不要求行拜師禮,只需踏入門檻的第一句問候,便足矣。
雖然如此,可他每天在院內講課,皆是圍繞禮節重道而談,講課時也顯得極為儒雅,舉手投足間,頗有聖人姿態,畢竟為人師表,總不能埋沒了儒家名頭!
而李君霄!這位孔袍劍仙,不說獨步天下,也稱得上齊步於天下!
生緣界內,存劍仙四人者!其餘三位,皆是一方至高,名下門派何幾千?一劍祭出,可使天地為之變色,萬物皆可斬斷!
唯獨李君霄,是四大劍仙中最悠閑的一位,與世無爭,無名利所求,哪怕是孔袍劍仙這一稱謂,也是世人給他取的!
與其餘三位不同,李君霄從始至終,皆只剩他一人,無師自通,獨步劍道巔峰!
他平日極為低調!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曾有一日,巨闕與太阿兩大劍仙,約定在蠻荒叢林中,欲一決雌雄,好定下四大劍仙的排名,當然!李君霄常年不露面,自然是排最後!
那一戰,可謂打得天昏地暗!二人眼中皆為了所謂的名利之分,不留餘力,劍氣縱橫千萬里!萬里開外的天空,皆無一片殘雲!
乃至於原本的茂林,皆被夷為平地!劍氣劃破了這片天地,打得空間崩裂,天地崩塌,蠻荒叢林中的妖獸,皆被劍氣波及!被切成了肉泥。
極遠外的村子也難逃一劫,房屋倒塌,雞犬不寧!劍意瀰漫了整片天地,哪怕躲在廢墟之下,也會被這無形劍意割破喉嚨,最後慘死街頭!
方圓萬里的大片村落,村民們皆苦不堪言,民不聊生!無一處可庇護,只能無力的站在原地等死!
就在這時,一柄長劍飛來,將兩人的劍勢隔絕開來,劍身長三尺八寸,全身彩光斑斕,正釋放著無上劍意!
二人不由得一驚!紛紛猜出了這柄劍的來歷,能前來阻擋他們的人,也就剩下那個流浪劍仙,李君霄了!
這柄劍,便是李君霄的本命佩劍-軒轅!
兩人怒不可遏,好好的一場戰鬥,竟被這個吊車尾劍仙打斷了!兩人不約而同的揮出一道劍氣,直逼軒轅劍身!
一位身穿粗孔雀綠袍的男子握起軒轅,隨手一劃,徑直將他們二人的劍氣斬斷!
李君霄身上散發出漫天無上劍意,冷眼漠視眼前的兩人,劍尖指著他們的眉心,輕輕一挑!
這在劍修看來,不亞於豎中指!這就是赤裸裸的挑釁!
兩位劍仙氣極,自他們踏入至高天後,何時受過此等委屈?哪怕在年少修行路上,也沒人敢對他們這樣做!
李君霄一人漠然對敵兩位同境界劍仙,手上軒轅輕舞,迸發出無盡劍勢。
嘣!
只聽到一陣清脆,聲浪之大,幾乎傳遍三千州!
隨後,整片天地都平靜了下來......
關於他的傳聞,也就止步於此了!據說從那以後,兩位劍仙皆閉門潛修,直到現在,再也沒踏出山門半步!
「二位是為何而來?莫非為了此處機緣?」木央華突然問道。
李君霄搖頭,說道:「劍之所向,即吾身處,是軒轅指引我來這裡的。」
他輕抿一口清茶,「我自身的瓶頸已然打磨圓滑,離最後的破鏡,只差臨門一腳!也許...軒轅只是指引我來此處渡紅塵,享凡世劫難吧!」
「哦?你離那個境界?竟只剩一步之遙?」壺昶驚訝道。
「嗯,半步之遙...」李君霄糾正道。
木央華拱手嘆道:「那就提前恭喜你了啊!真沒想到,同輩之中,竟然有人能到達這個境界!哈哈!」
李君霄趕忙擺擺手,「老木,你為何也來到此處?」
木央華頓了頓,笑道:「他娘的!宮裡的那群老東西,為了讓我壽元延長,日夜盯著我的命根!他娘的,這誰受得了!於是我出手把他們都閹了,隨後就來到這了!」
李君霄望著他,木央華的氣息從那一刻起,顯然變得凌亂了許多,雖感覺他有所隱瞞,不過也沒必要追問,不願言則不問,這是最基本的尊重。
壺昶大笑道:「就你那半寸玩意,閹了算!有跟沒似的,反正留著也沒啥用!」
「你他娘的,村頭劉寡婦就愛坐在我腿上,一叫就是七八時辰!可就唯獨不去你家!」木央華反懟道。
「人家眼疾嚴重,拿著毛衣就來你家找繡花針呢!哈哈!」
李君霄無奈的看著面前兩人,一個是一界命師,一個是一界儒尊,兩個人加起來都不知道多少歲了,也不成熟點,所幸這裡沒外人......
李君霄托起茶壺,給他們倒滿,問道:「壺先生,你又是為何而來?」
壺昶一愣,逐漸收起兒戲,眼神迷離,將手搭在木桌上:「我?是來求道的。」
「求何道?」李君霄不解。
「求知,求解!我渴望一切知識,渴求未知!我曾用萬載光陰探索世間所有的謎,世間的一切都銘刻在我腦海中,可唯獨寶井村的水井......」
「無論在哪個史冊傳記,都是未知之物!」
「我曾潛入井底,可無論如何,看到的只是一片虛無!無窮無盡的虛無!我想得知這永不枯竭的井水從何而來,井下的機緣到底是何物!一切的一切,我都想知道!」
壺昶尷尬一笑:「也許我的理由過於牽強,不過這正是我所最求的大道,於我而言,最不值錢的,便是光陰!只要能求道,那麼光陰只是一件用來交換的籌碼罷了!」
木央華感嘆道:「為了自身的大道而努力,有何牽強?我倒是很羨慕你呢,可以追求自身的道,對於我來說,最值錢的,便是光陰啊!」
「你別妄非自薄!我才羨慕你呢,你所能看到的世界,比我等要多得多!我還得在光陰的消耗下求解,你直接透支壽元就能得知了!別多說了!喝茶!」
壺昶抓起玉杯就往他杯上碰,隨後一飲而盡!
「咋們還是先回歸正傳吧!」李君霄說道。
「軒塵怎樣了?」
木央華聞言,不由得嘆一口氣:「說來話長,這件事...很怪!怪得蹊蹺!塵仔身上有大因果!連我都無法看透絲毫!」
「什麼?!」兩人大驚!木央華可是生緣界內,站在最頂端的命師!連一界因果都能信手拈來,怎會算不出一個凡人的因果?
木央華看著他們兩個驚訝的模樣,只能在一旁苦笑:「我也不知為何,一切的迷題,還是等塵仔醒過來再說吧!」
他望著壺昶:「壺先生,你可知天道懼怕何物?」
「十地之外物,不可控之物!便是天道最為害怕的東西!」壺昶幾乎脫口而出。
「十地的一切皆在天道的監視下,唯有天外來物不可控,會對其造成威脅,還有一種,天道最為懼怕!那便是傳說中的......」
「九竅者!」
兩人聞言,不由得頓了頓,那一口清茶硬是沒入喉。
「其實我也有幾分不解,能引來蒼寂滅神矛的,無一不是罪大惡極之輩,況且!哪怕是天外之物,也不會引來威勢浩大的滅神矛!引得數道滅世雷落下,也就頂天了!」
「唯獨九竅者,我翻遍古籍,也無法得知是否真實存在,更多的只是傳說,沒有價值考證,而對於他們的描述只有寥寥幾詞,那便是......」
「九竅者,存則滅天道,祭蒼天!亡則控黃泉,掌輪迴!生死兩茫茫,皆不可觸!無論生,無論死!終為遊魂,始萬劫不復者也!」
「九竅者乃是最為可怕的存在,是天道與黃泉都抗拒的存在!」
只見兩人神情莫名變得嚴肅,沉默不言,壺昶見氣氛有些凝重,便開玩笑道:「也別想太多,九竅者是不可能存在的!只要是生於這個世界的,便不可能有九竅者!也就是古人的念想!」
「先別說這些了,今天咋們好好聊聊過往!想那些有的沒的幹嘛!等軒塵醒來再說吧!」
壺昶倒滿清茶,與他們碰杯。
噹啷!
玉杯驟然破裂,茶水流滿一地,倒映出淺白粼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