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睡美人與假面舞會

「報告公主，瀾若將在三天內抵達太陽系邊緣，一切戰鬥準備皆以就緒。」

「明白。」端坐在駕駛椅上頭戴纖巧夜色頭盔的瀾若艦長嘴角勾出莫名的複雜笑意，喃喃自語：「終於還是來了啊。」

安靜威嚴的少女聲音自頭盔下的檀口靜靜淌出，清晰抵達主控艙中的每一個角落。與此同時，這樣的聲音在瀾若所有艙室響起。

「你們好，我是葉月，瀾若號的最高指揮官，你們的公主。」

「我們即將進入太陽系，然後，便將開始一場極度殘酷的戰爭。」

「這是屬於我們共同的選擇，為人類的未來，以及，逝者的尊嚴。」

「不會有增援.補給，也不會有撤退或者投降。」

「或者踩在敵人交疊的屍體上重建我們的榮耀，或者戰死，身體化作宇宙的塵埃。」

「在那一刻，我們終將平等.自由，靈魂回歸先祖的溫暖懷抱。」

「倘若我不幸先大家一步戰死，請將我的屍體焚化，骨灰撒向太陽，這是月對大家的唯一請求。」

「在距此六百七十光年的瀾若星上，尚有著我們的最後火種，即使我們在故鄉，最初的家園為榮耀而死，人類在千百年後仍會復興。」

「所以，我們無所畏懼。」

「聽到我聲音的孩子，作為人類最傑出的精英，請回應我的召喚，讓我感受到你們血脈中沸騰的力量。」

在那一剎那，整個瀾若響起如春蠶噬桑般低沉連綿的沙沙聲，如雨絲般滴滴瀝瀝——而在瀾若的主控艙，這樣的聲音尤為清晰，身著銀灰色軍裝的音靜默地抬起左臂，平伸至眉際，銀亮的軍匕自右手指縫滑出，乾淨利落地劃開左腕，任由緋紅的血珠連成一線墜落在地，激起清涼的低吟。而除了音，艙內的所有工作的軍人都不約而同地抬起左腕任由鮮血在眼前滴落——這是屬於瀾若的獨特儀式，被用於最莊重的誓言，起源於上任艦長辭世時音所做的姿勢。

聽到全艦中靜靜瀰漫的水聲，月抬手微微掩住檀口，但清冷的聲音仍在繼續。

「是的，我已聽到。」

「瀾若的子女，請將你們的希望與榮光寄託於我，你們的統帥，我將率領你們走向光輝的勝利。」

「我們的功業，將萬世不朽。」

少女深吸一口氣，語調轉為溫和。「假面舞會將會在十二個標準時后開始，請大家盡興。」

「而戰爭，將在舞會的餘音中開始。」

……

……

輕快的舞曲在這間龐大的艙室中迴旋，而此刻，艙室被徹底改造為兩層，上下均高13m，數十座升降梯相與連接，作為舞廳的中央艙室有著無比富麗精美的裝潢，碩大的水晶吊燈高懸拱頂，放射出柔和的黃光。

數以千計的舞者穿著各式服裝隨著音樂翩然起舞，雖然他們的服飾千奇百怪形態各異，但無一例外的是臉上都戴有精緻纖巧的金屬面具來隱藏面容，而每座升降梯側都備有充足的飲料點心，供舞者食用。

在舞廳的一角，兩位穿著寬大的潔白公主裙的少女並肩坐在角落的橫杠上，任由精美的紅舞鞋垂在半空。

「姐姐，真沒想到你們竟然還有這樣瘋狂恣睢的節日。」左側的少女望著舞動的人群輕語。

「在太空中航行千百年原本便是極端枯燥乏味的生活，而對這些艦員來說，更被壓縮為二十年的一朝夢醒，然後兢兢業業地工作一年。」右側的少女輕輕解釋，「為了節約資源，瀾若有著極其嚴格乃至殘酷的人員更迭制度，標準載員八千，允許適度繁殖——而那些選擇生育後代的艦員，他們的位置會被其子女頂替，從而陷入永久休眠，永久休眠便意味著他們將失去一切權利，不再作為艦員存在，唯一的蘇醒希望便是進入第二故鄉或者回到地球，那時方會被喚醒作為普通人度過餘下的生命，二者之間，往往跨度千年。」

「雖然作為補償，他們產下後代後會獲得十五年連續工作並教育子女的機會，但之後隨之而來的便是永久休眠，儘管如此，瀾若此時大多仍已是第三代艦員。」葉月面具下的純黑雙眸望向遠方的人群，莫名。「這是他們共同的婚禮，在舞會中他們各自尋覓屬於自己的伴侶，然後便會獲得藍夏給與他們的單獨房間，完成生命中的結合，至於是否留下子女，則由他們自己決定。」

姐姐輕盈跳下橫杆，回首面對自己孿生的妹妹：「阿星，請隨我來，我將為你展示瀾若的一些不為人知的東西。」

……

……

換回銀白作戰服的艦長帶領著藍色衣裙的林星沿著銀白的金屬甬道穿過一道道堅固厚實的合金艙門，雖然在每道門前都要停留進行開啟，但由於葉月所享有的最高許可權，很快他們便來到最終的目的地。

這是一間純白的龐大艙室，被高強度石英隔成一個個小隔間，無數儀器環繞下少女們安靜站在艙室中央。林星試圖出聲詢問，卻被姐姐拉住手腕，跟隨她熟練地穿過這些隔間來到艙室之後的另一個小型艙室，十米見方，儀器更是簡潔精緻到一種近乎完美的境地。

「歡迎到來，阿星，這裡是瀾若的零號艙室，七大研究室之一的生命之室。」姐姐張臂微笑，「同樣也是唯一保留紡錘的地方。」

「紡錘？」林星靜靜重複，不解其意。

「是的，『紡錘』，人類科技的終極造物之一，同樣也是通往永生的密匙。」葉月安靜低語，辨不出任何感情。「也正是刻在我身體與靈魂之上的咒印。」

「你問過我那麼多次：為什麼千年之後仍保留著少女的容顏，為什麼身體又羸弱殘破至此，為什麼可以不眠不休工作數百個標準時，為什麼要定期接受修復卻一直堅持僅作最低限度以維持身體不至於崩潰。一切的緣由，便是『紡錘』。」

「在童話中，接受七位仙女祝福的公主在十五歲那年被紡錘刺中，自此沉睡百年，蘇醒之際，音容笑貌一如往昔。」少女靜靜陳述，聲音冷靜清晰。「而在現實中，我們找到了一種病毒，可極大延緩細胞分裂周期，乃至一切細胞活動，卻又仍可讓宿主生存，最關鍵的是，它雖然同樣侵蝕大腦，卻不破壞任何記憶與思維細胞，讓人可以擁有同樣敏銳的思維和理智，而獲得長達萬年的壽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