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四章 練功

若非幼時練功的時候王玄策每日還要隨著師父識文斷句，長大后每天還要處理公務，真的讓他就這麼一直悶頭練功，那天肯定會崩潰的。

可蘇辰這廝……他竟然年紀輕輕就做到了許多人幾乎一輩子都做不到的事！

第一次，王玄策自記事以來，這是第一次對一個人起了如此強烈的嫉妒之情。

不過蘇辰當然是不知道王玄策此時的內心會如此複雜，他看著王玄策一直盤坐在地上沉默不語，還以為他是沉浸在打通任督二脈的餘韻當中久久不能自拔。

想到這裡，蘇辰忽然又想起了昨日他與王玄策聯手交鋒過的龍格。

雖然龍格如今算是隱姓埋名，但他的這點手段又如何敵得過不良人的情報收集能力？而不良人知道了，王玄策自然也就知道了——王玄策知道了，那蘇辰也當然就知道了。

一想起這位曾經的西域武林第一高手，蘇辰忽然嘆了一口氣：「可惜啊！」

一直留意著蘇辰的王玄策聞言立馬開口問道：「可惜什麼？」

蘇辰看著他，面無表情地說道：「你今天頂盔摜甲地與那麴文泰見面時，可看到他那侍衛長了么？」

「看到了，怎麼了？」

「當時你若想動手除掉他，他絕對不會是你的對手。」

「什麼？」王玄策登時大驚失色，「你莫誆我，他龍格可是西域武林……」

說道這裡，王玄策忽然話語一頓，練上的表情瞬間變得無比怪異。

接下來，整個房間中就只剩下了蘇辰的話：

「如今的他，一身的功力恐怕已然十去其六，大不如前了。」

盤腿打坐在王寺軟墊之上的龍格一身漆黑如墨的罩袍，此刻的他渾身上下真的是除了黑色以外再也不見半點其他的顏色了。

甚至就連他露在外頭的頭臉、雙手也都是漆黑一片，遠遠地望過去，倒像是讓人提起一桶濃墨從頭到腳淋了個痛快一樣。

不過這位「讓人潑了一身墨」的龍格此時卻好像並不在意自己身上的異樣。

眼下的龍格雙眼緊閉，雙手十指各個指尖相抵，兩個手掌的掌心相對虛扣成了碗型放在臍下三指處——按照中原的醫書以及內家武學的說法。

此地便是人體蘊藏自身元氣的丹田所在。

正常來說，大多中原武學的真氣煉養法門都會將此地選為儲存自身真氣的地方，而對於像龍格這樣的武學大家來說。

他的丹田原本早已被深厚純粹的層層真氣所覆蓋——也就是說，他的丹田早已經被他開發成了「氣海」。

可是如今……

如果有人可以用雙眼直接去看龍格體內的真氣運行情況的話，雖然這聽起來有些過於匪夷所思……

但倘若這世上真有此等天賦異稟之人，而他又恰恰好站在龍格身邊，那麼他便能夠清楚地看見，龍格原本體內那如同大江大河般奔涌的滔滔真氣。

此刻卻成了彷彿進入枯水期的涓涓細流，而他那原本如同大海一般一望無垠、遼闊深厚的丹田氣海，此刻卻也已經「水位下降」，幾近枯竭。

顯然，龍格自從昨夜在王宮的樓閣頂檐之上和那王玄策與蘇辰一戰之後便受了極其嚴重的內傷，到現在都還沒有調理過來。

按理說既然都已經元氣大傷了，那他就應該閉門療傷，謝絕外客。

可眼下，龍格療傷的地方卻並非只有他一個人。

麴文泰與凈光法師就站在龍格的面前，面面相覷。

在他們的眼中，龍格一臉凝重地端坐在雙層的軟墊之上，摘去了帽子、發冠的頭頂熱氣蒸騰，顯然是在動用著體內的真氣運功療傷。

麴文泰看著龍格這樣，心下也是十分焦急，但他也明白，龍格眼下已經是運功行氣到了緊要關頭，所以真是大氣都不敢出一聲，生怕會打擾到他。

而凈光法師也是在憂心忡忡地看著龍格，畢竟靜修佛法多年，凈光法師能夠看到的東西確實是比麴文泰更加清晰。

在他的眼中，龍格臉上的濃墨色彩雖然看起來層層疊疊的，但卻並非常人看起來的那般純粹，間或著總是夾雜著些許的蒼白。

原本，這道蒼白之色被龍格壓在了他的那一張「墨臉」之下，根本不見蹤影。

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約莫在一炷香之前，他那原本無懈可擊的臉上便開始零星地凸顯出幾點蒼白的光點，然而到了此刻，他臉上的這道蒼白氣色看起來到時越來越明顯了。

看著龍格臉上那逐漸從那重重墨色的封鎖中衝破出來，並且逐漸反過來壓制了他臉上的濃墨之色……不知道為什麼。

凈光法師的腦海當中忽然就浮現出了一個荒唐的念頭：凈光法師忽然覺得，此時的龍格就宛若一尊白瓷製成的雕像。

只是此前被人整個泡在了墨水浸滿了濃墨。而眼下，隨著「清水的不斷沖洗」，龍格身上的墨色開始逐漸脫落褪去。

時間正在一點一滴地過去。

漸漸的，終究還是麴文泰先沉不住氣了——當然了，他那腿上的舊傷確實也並不允許他保持著常人那樣的站姿站立太長的時間。

但這位君王到底還是明白事有緩急這樣的道理的人，所以也沒有弄出多大的動靜來，而是小心翼翼地挪動著腳步往靠窗邊的一張椅子旁移了過去。

結果，就在麴文泰剛一坐上這張椅子上的時候，卻驀然聽見那龍格張嘴緩緩呼出了一口氣。

麴文泰頓時驚喜地一回頭，正好看見一道肉眼可見的白氣正從龍格的口中噴了出來。

這看起來，就像是隆冬時節人們說話時從口中哈出來的氣一樣。

「阿彌陀佛……」眼看龍格緩緩睜開了雙眼，凈光法師的臉上終於是浮現了笑容。只見這位德高望重的高僧雙手合十道：「龍侍長的內學修為當真是深不可測，老衲佩服。」

原本臉上無論是墨色還是蒼白之色都盡數消散、氣色看起來已經和常人沒什麼區別的龍格聞言卻是一陣苦笑：「大師此言，當真是令弟子無言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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