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一天

多年養成的習慣，只要第二天早上有事，不用任何鬧鐘，吳宇都會提前醒來。八點還不到，他就已經洗漱完畢，心裡不禁有些許緊張，這可是他正式工作的第一天啊。

吳宇拿著才買來的新飯盆，帶著些許的羞澀，走進了所里設在辦公樓前面平房裡的小食堂。幾個穿便服的陌生人正圍在大圓桌前，喝著稀飯，吃著油條和包子，「你是新來的何幹事吧！坐這來！」脖子上掛著發黃的圍裙的胖廚師招呼吳宇坐了下來，盛了碗稀飯放在了他面前。「聽說是外省的侉子啊？」，「大學生呢，省里下來的啊！」，「那有什麼用，聽不懂黃海話，能幹什麼啊！」幾個人用黃海話七嘴八舌議論著，吳宇模糊聽清了個大概，假裝聽不懂，只顧吃飯。「唉！唉！你們幾個吃完就趕緊滾蛋，別在這瞎區（音）了！」胖師傅收拾著桌子警告道。「你趕也趕不走，中午還過來吃。」順手拿了根油條，嘻笑著走了。「幾個所里的保安，混個零花錢。」胖師抽著煙，吳宇向他笑了下，算是感謝。

吃過飯，吳宇來到教導員辦公室，劉教導正在筆記本上記著什麼，看到吳宇進來后，教導員示意吳宇坐下，「等下我帶你先認識下所里的幹警。」劉教導低著頭記著東西。「教導員，我們所一共多少人啊？」吳宇問道。「連所領導一共六個人，還養著五個保安。」劉教導將筆記本放在了抽屜里，「好了，時間差不多了，走！我帶你去各個辦公室轉轉。」

先進了旁邊王副所長辦公室做了介紹。認識完后，又到了隔壁劉警長辦公室「簡單介紹了下，：「吳宇，以後劉警長就是你的師傅，要多向他學習啊，劉警長可是我們分局業務能力各方面都是數一數二的啊。」，吳宇趕緊叫了聲「師傅好」，「人家是大學生啊，我哪敢教啊。」劉警長笑著囁噓道。接著是治安室，一個和吳宇年級相仿的年輕人在辦公室大口吃著雞蛋餅，「常安，怎麼不去食堂吃啊。」教導員背著手問道。「噢，昨天晚上不是向你請假回家了嘛，沒來得及吃早飯。」常安嘴裡嚼著餅。「下次早點啊，來給你介紹下，吳宇，新來的高才生啊，以後你們二個小年青就在一個辦公室啊。」劉教導指著吳宇安排著。「歡迎啊，我一個人正感覺無聊呢，又來個受苦的人。」常安笑著伸過來帶點油香味的手和吳宇握了下。教導員看了常安一眼，又帶著吳宇來到一樓戶籍室，一個穿著敬服三十來歲的女民警正對著鏡子梳理著披肩的頭髮。

「不是說讓你把頭髮剪了嘛！」

「教導員啊，分局機關的女民警染了黃頭髮都沒人管，我不比她們好啊。」女民警笑著回敬道。

劉教導不滿地看了對方一眼，「噢，差點把正事忘了。陸菁，這是新分配過來的吳宇。小吳啊，這是所里的內勤陸主任。」

「你好！」吳宇笑著打了聲招呼。

「哦，小夥子濃眉大眼挺精神啊，再胖點就好了。」陸菁邊說邊打開電腦。

吳宇不好意思的笑了下,：「陸主任，我想把戶口遷過來，怎麼辦啊？」這是他眼下最要緊的事。

「想要紮根農村啊？我先給你掛在局裡集體戶口上吧，你拿戶口遷移證來就行了。」

「謝謝陸主任吧，那我下午來辦吧。」吳宇表達著謝意。

「所里其他人慢慢就熟悉了，你先回辦公室吧。」教導員坐在陸菁對面的轉椅上吩咐道。

當吳宇回到治安室時,常安已經吃完了雞蛋餅，換了警服在那整理卷宗呢。看著常安肩上的「二顆豆」，吳宇問道：

「常警官，你工作幾年了啊？」「二年了。以後別叫我什麼『常警官』，要麼叫名字，如果不怕吃虧就叫安哥。」常安笑著說道。「你怎麼分到這裡了啊？以後進城不大容易啊。媽地，還讓我做兼職交警，煩死了。能走早走！」常安發泄著不滿。

吳宇聽了心裡不免有些失落，隨手拿起一本偷竊卷宗翻了起來。

「給你指定師傅了吧？肯定是劉鐵牛！」

「誰是劉鐵牛啊？」吳宇有點不解。

「就是劉警長啊，我們所二頭牛，一頭牛吃的是奶，擠出來的是屎（常安用手指了一下所長辦公室的方向）；另外一頭牛吃進去半斤草，擠出來的是一斤奶，一天到晚拚命幹活，就是我們親愛的劉警長。你慢慢就知道了。」常安沾了點印油，在材料上捺了一下。

「我來幫你弄吧。」吳宇站在了常安旁邊。

「不用，我沒幾本材料，你要學就去劉鐵牛那，他材料多呢。」

「那我去劉警長那看看了？」

「你去吧。」常安笑了笑。

吳宇推開劉警長的辦公室，劉警長正坐在電腦前噼里啪啦地敲擊著鍵盤，旁邊用夾子夾著一撂登記表，一個四十齣頭的農村派出所的民警有這麼快的打字速度讓吳宇著實吃驚不小。

「我來幫你錄入吧。」吳宇站在劉警長身後。

「噢，我再有幾張就錄完了，你看看卷宗吧，學著怎麼談話，怎麼辦案件。」劉警長打開抽屜，拿出五六本整理好的治安卷宗放在了桌子上。

吳宇坐下來一本本地仔細翻閱著，大多是偷竊和打架的，他用心揣摸著訊問詢問策略、法律文書格式、法律依據和審批許可權，以前本來就在派出所實習過幾個月的，吳宇對這些並不陌生，很快對辦案流程有了個大概了解。

「劉警長，我們所里案件多啊？」吳宇想多了解些所里的工作情況。

「農村派出所能有幾個案件啊，關鍵是糾紛多些，比較扯事。」劉警長話不多。

「值班呢?」

「每天二個人，24小時，女民警不值班，小事情打電話讓聯防隊員和村幹部處理就行了，處理不了的民警去。」劉警長講道。

「那沒事不就可以回家嘛！」

「不行啊，隔一天回家一次就不錯了，如果有人抽調到外面或者請假，二三天回不了家正常啊。按規定像你這種沒成家的小年青要天天住在所里。」劉警長起身收拾好材料。

吳宇心想：「這無所謂啊，反正自己吃住都在派出所，除了這裡也沒地方去啊。」正說話間，大門口的值班室那傳來一遍遍嘶啞的哭訴聲：「牙子（音）不養我啊，派出所不管，我就吃住在你們這了，沒辦法活了啊……養兒還不如養狗捏！」吳宇站起來，透過窗戶，一位滿頭膨脹糾結著灰白老發的七八十歲的老太太，正坐在派出所大門口邊哭著邊用手拍著地，褲子上全是塵土。

「這人誰啊？」吳宇問劉警長。

「鎮上的一個商奶奶，老伴早死了，養了五個兒子，有的還是老闆，可就是沒一個肯養她，現在還住在村裡搭得破瓦房裡。」

「那沒人管啊？」

「誰管啊，沒辦法管啊。來過多少次了，哭累了就自己走了。」劉警長也有點無奈。

「那不能讓法院來強制執行嘛？」吳宇有點不解和憤慨。

劉警長笑了笑，：「法院哪有時間管這些啊。」

吳宇繼續看著材料，外面的哭訴聲讓他感覺很不舒服。慢慢的，外面的聲音越來越小了，中午吃飯時，老太太已經不知哪裡去了。下午一上班，吳宇就拿著遷移證到戶籍室，幾分鐘就把戶口辦好了，陸菁還特意為他打了個戶口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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