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風起九川 十三章 桃花源記 (二)
架不住熱情招待,十三隻能硬著頭皮赴宴,若是強行謝絕村民好意,反而失禮,想想慕容樊良兩人找不到自己估計會回去,等自己晚些回去,再找他們道歉解釋。
村宴辦在一家民居庭院,幾張木桌擺成長方形,上面擺滿豐盛的酒菜,二三十人輪流給十三敬酒,不卻盛情,一來二去,他腦袋暈乎,有些醉意,實在堅持不下,醉倒過去,醒來已是次日。
村宴上,聽得村民介紹,他們與世隔絕了許多年,記不清年數了,都不知外界有什麼變化,村中民生習俗自成一化,所以服飾髮髻看起來與外界有些不同。
村裡種滿桃樹,所以就叫做桃源村。
「疼。」
十三從夢中醒來,揉著腦袋,回想記憶,昨天村民太過熱情,自己不勝酒力,突然就斷片了,現在醒來發現自己就睡在這裡。
斷片?好古怪的詞,腦海里莫名其妙的闖出這個詞,他感覺有些詫異。
這個陌生的詞語又讓他感有些熟悉,對,母親曾經有說過這樣的話,他是從母親那裡聽來的。
醉倒就是醉倒,怎麼還有這種奇特叫法,他年幼時時常搞不懂母親偶爾「語出雷人」的說話方式。
屋內有椅有椅,沒有十三他們時代所用的長條木案,除了桌椅,幾盆花草,看起來非常簡潔。十三酒後起床嘴裡發乾發苦,想找水解渴,聽見有人推門,望過去,模糊的視野內出現一位淡青色倩影,是一名少女,手裡捧著木碗。
少女不高,四尺半(一米五),生的小巧玲瓏,面容可愛。
「客人醒了,來喝茶,醒酒。」少女將木碗端給十三。
十三接過木碗,問道:「你是?」
「我叫姜妍,公子你呢。」
公子?真是個奇怪的稱呼,在他們那裡只有王侯世子才能這樣稱呼,估計風俗習慣不同吧,入鄉隨俗,於是回答,「我叫宗子良,小妹你也可以叫我十三。」
「那我就叫你宗公子吧,宗公子你先醒酒,我給你打水洗漱,待會給你送來。」
「謝謝。」十三拱手作揖道。
少女伸手打斷道:「別別別,別作禮了,我們這不興這一出。」
十三:「……」
「好了,你先自便,我待會過來。」少女說完便掩門離開。
留下十三一臉茫然,「真是個有趣的村子,有趣的人。」
洗漱完畢后,青衣少女姜妍便帶著十三拜訪村裡的最具聲望的老人周爺爺,他倆邊走邊聊,十三得知這位姓周的老爺爺,比昨日接待他的老村長年紀輩分要大的多。
十三要想回青城,從原來跌落的地方回去顯然有些困難,他想問問有沒有比較容易回去的路,這可以節省很多時間,不然馮姨慕容他們要擔心極了。
村裡有兩百多戶,擁擠的民屋之間的小路很窄,最多能供兩個人並排走,小路曲繞繁多,十三跟隨青衣少女很快來到一所稍大的民屋前,這是村裡為數不多有庭院的屋子,全村屋房多數由胳膊粗的竹子造成,青黃相間,整體富有典雅風格。
走進院子,青衣少女便使勁敲打房門,屋內沒有反應。
「怎麼回事,又睡著了。」少女牢騷道。
十三一頭霧水,於是問少女,「周爺爺不在家么?」
「在,這老傢伙一天離不開床,我都被他煩死了。」少女兩手叉腰,露出一份生氣的表情,又無奈道:「這老傢伙讓我找你過來,自己倒是又摸到被窩裡去了。」
十三沉默,一臉無知。
少女連忙給他解釋,原來周爺爺有嗜睡的毛病,一天兩頓飯,他也只能吃一頓,一天十二個時辰,他只能醒來一兩個時辰,其餘時間只能在夢裡下棋。但是嗜睡症唯一的優點就是——特別長壽,周爺爺在村裡是唯一一個擁有百歲高齡的老人。
十三聽了有些驚訝,百歲可真是「高齡」了,他們外面的烽火亂世平均壽命才二十歲。(新生兒出生率加戰爭死亡人數導致平均壽命低,七十八十歲的占人口比例少)
青衣少女撥開額頭劉海,尷尬笑道:「宗公子,實在抱歉了,能出村的路只有周爺爺知道,你只能等了,要不我帶你回去吧,等周爺爺醒了,我馬上找你。」
十三點點頭,四下觀察了院內,發現除了周爺爺居住的屋子,隔壁還有一間小屋緊挨著,從打開的窗戶中能看見裡面部分空間,緊挨著的小屋裡面有一疊疊架子,裡面有層架子擺滿了竹簡類和紙質的書籍。
十三問道:「小妹,那是書房么?我能進去看看么?」
「是的,那是周爺爺的書房,可惜宗公子你看不懂的。」
十三疑惑道,自己老師的書房各類名家典籍他都可以背的滾瓜爛熟,還有什麼書他能看不懂的。青衣少女怕他不信,索性就帶他推門進去。
十三隨手拿起一冊簡書打開閱讀,一臉震驚,他現在才明白青衣少女的話,少女所說的看不懂不是指他看不懂書中含義,而是看不懂書里文字。
竹簡上篆刻字體,字跡清晰筆劃彎扭,不像他九川通用的方塊字——玄字,竹簡書上字體不像文字,像是一串串符號。
十三全身顫了一下,簡書上彎彎扭扭的字體若是村子裡外面的人見了,必定不識,會認為是種特殊符號,而他卻識得。
霎時,他的腦海里突然響起一道溫柔的女聲,「十三,娘教你的,你一定要好好記住了,將來可能有用,對你有好處,知道了嗎?」
十三雙手有些顫抖,他收起臉上的震驚,平復心情,朝著少女問道:「敢問小妹,這些書籍我能看看么。」
此時輪到少女一臉驚訝,下意識的捂住嘴巴,「宗公子,難道你能看的懂?」
「嗯。」十三點點頭道。
「這可是秦篆(小篆),哦不……聽周爺爺講過,這種文字在九川大陸失傳已久,極其罕見,沒想到宗公子竟然識得。」少女怕眼前的年輕人詢問秦篆的來歷,故意加了個「罕見」的解釋。
「僥倖識得。」十三回復道。
「若是宗公子喜歡看書,不妨在這查閱,等周爺爺醒來,我會跟他說的。」
「多謝小妹了,我就在這打發時間,等周爺爺醒了再拜會他老人家。」十三拱手道。
「別別別,你又這樣,都說了我們桃源村不興這一出。」少女伸手攔住道。
十三收回揖禮,尷尬笑道:「那,多謝小妹了。」
「好吧,公子你先看著,我去給你沏茶。」說完就出了門,屋門敞開,臨走時不忘多愁了眼認真看書的年輕公子,抿唇偷笑。
說實在話,一臉認真態度的年輕公子還真好看,不自覺多瞅了一眼,姜妍還沒出過村子,從來沒有見到過生的如此清秀的年輕男子呢,不知不覺耳根發熱,心頭似小鹿亂撞。
十三在屋內觀察,除去面前一排書架,另外一面牆上排著好幾排書架,與面前書架不同的是,面前書架擺滿的書籍都是竹簡書,而另外幾牌書架上面擺放的是紙制書,總體以線訂書為主。
這麼多紙質書真是讓人又驚訝了一番,姜國有造紙質技術,卻不嫻熟,多數達官貴人家的書房沒有如此「奢侈」,竟然擺滿了四五排的紙質書籍。
十三拿起一本翻開查閱,面露驚訝之色,他感覺此生一輩子的驚訝彷彿在此刻消耗殆盡。
書架上擺放的線訂書,紙張光滑發白,薄如竹葉,姜國生產的粗紙又厚又黃,而且特別吸墨,書寫不易,貴在其簡便輕盈,不佔空間。小屋內的紙質書各方面完全碾壓姜國粗紙。十三不禁感嘆,這是何種精湛的工藝,能夠製造出如此優秀的白紙。
十三繼續翻閱書籍,希望能從中得到有關答案及其有用的知識,他愈發的對這個與世隔絕的桃源村產生濃厚的好奇。
送來的茶水已過幾篩,茶水無味,十三渾然不覺,孜孜不倦翻閱書籍,毫無長久讀書的疲憊感。
少女除去部分時間整理雜務,剩餘時間裡,擺好小木凳坐在十三對面,雙手捧著下巴仔細欣賞眼前坐在地上的年輕男子。
真的是太好看了,村裡人口太少,和他同齡的人更少,除去他的親哥哥,沒有丁點交際空間。
眼神迷離,意識沉醉的獃滯青衣少女被呼喚聲驚醒。
「小妹,小妹,姜妍小妹。」
青衣少女抬頭反應,發現宗公子喊他,「宗公子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事,就是想問下小妹,可看得懂這些書籍。」十三雖然能識得字跡,理解含義起來有些麻煩,所以故此一問。
少女站起來,得意說道,「看過,別說看懂,讓我倒著背,都能背下來。」少女不是誇誇其詞,她是真的能倒背如流,哥哥走的早,加上周爺爺和村裡人一手帶大的她,沒有同齡人的交際空間,枯燥乏味,她多數的時間都在這間小屋渡過,所以就有了如今倒背如流的成績。
「真的?」
「公子莫非不信?」
十三笑著道:「沒有,就是沒有想到小妹你還有如此博覽群書的見識。」
少女可愛的小臉一撇,有些嬌怒,「怎麼,公子瞧不起人。」
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