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斗七星列車·7
夏千虹按了按門把,又用力推了推,衛生間門依然紋絲未動。她極為懊惱地捶了捶牆,心裡煩躁不已。現下的情況就好比是快渴死的人走到海邊一般,明明水源觸手可及,但特喵的就是不能喝。
「哦,千虹,你也在這個房間?」
她正站在衛生間門口和自己慪氣,一回頭見理查德和弗萊明走進房間。他們二人當時都排在自己後邊,這車票的床位應該是連著的。也就是說,開陽車站上車的人應該都是在第三節車廂入住的。
「怎麼了?」弗萊明看著她站在衛生間門口一動不動,不免有些困惑。
「門上鎖了。」夏千虹委屈道。
「哎,可憐的孩子,你趕緊去洗洗吧。」理查德看著本來精緻美麗的洋裝此時變成一片狼藉著實有些心疼,面色因為強忍著捂鼻子的衝動而略微扭曲起來。
弗萊明走到她身邊,卻是一下子就打開了衛生間的門。
「謝謝,」她有些驚訝,「剛才這個門還是鎖著的,我不清楚現在怎麼會……」
「先收拾一下再討論吧。」弗萊明不怎麼溫柔地將她往衛生間里一推,然後飛快地帶上了門。
「……」夏千虹一愣。果然失去了被動之後,隊友的態度立刻變得簡單粗暴,效果實在立竿見影。
衛生間不大,但是設施和日用品十分齊全。她趕緊脫下洋裝泡在洗手池裡,然後迅速跳進淋浴間里。看著玻璃上漸漸布滿了水霧,她身上的黏膩感也漸漸消失,每個毛孔都在熱氣里舒展開來,讓一天來緊繃繃的肌肉得到了久需的放鬆。
閉上眼,她眼前又重現那一幕兔子一口咬掉中年婦女的腦袋的場景,硬生生在嘩啦啦流淌的熱水裡打了個冷戰。無論多少次想起來依舊令人寒毛直豎。事實證明,代理者說的沒錯,無論景色多麼秀美任務世界依舊是任務世界,每一處都暗藏危機,決不能因為表面的和平而降低警戒。
夏千虹不敢洗太久,把洗髮水沖乾淨之後她就圍了一條白毛巾走出淋浴室,開始處理裙子。洛麗塔繁複的外裙裡邊有一套配套內衣,包括一件小背心和燈籠褲。這兩件衣服倒是沒有被污染,只是被她的汗水泡得有些汗味,洗洗吹吹應該問題不大。重點還是外裙……
努力用肥皂狠狠揉搓臟掉的部分確實讓污漬減淡了不少,但胸前那片噁心的嘔吐物還有血紅的斑點還是很難洗掉。她發現裙子胸前的布料有兩層,便當機立斷地撕下了外面一層,露出裡面蕾絲內襯。
反正自己的被動生效並不看她多可愛裙子多美,而是看裙子白不白。
根據這個思路,她把能撕的地方全撕了,將好好的裙子拆得七零八落,然後才滿意地將裙子掛起來晾乾。她吹乾了頭髮后又用吹風機吹了一會小背心和燈籠褲,覺得勉強不滴水之後,套上了身。
感覺有些……暴露。
夏千虹不太習慣在一群陌生男人面前裸露出大片皮膚,於是像超人一樣披著白色毛巾出了衛生間。
此時牆上的掛鐘顯示已經21:00點整。
而她已經餓得有些發暈。
房間里,理查德和弗萊明都分別在自己的床位上。前者似乎已經睡著了,而後者則是坐在床上閉目養神。當聽見她的動靜時,弗萊立刻警惕地睜開一雙綠色的眼睛看向她。夏千虹最是受不了他那種探究的眼神。本來他們一起在夕陽下交換線索之後她還以為兩人之間的關係有所進展,起碼算半個盟友了,沒想到對方又開始用似乎將她看穿的犀利目光打量她。
夏千虹掩飾著心裡不快,輕聲道:「我用好衛生間了。另外,請問你知道用餐車廂在哪裡嗎?」
弗萊明抬了抬下巴,指了指掛鐘底下的金屬牌,上面刻著幾行龍飛鳳舞的字。
車廂一共有七節,1號車廂屬於列車長和乘務員,2到4是普通遊客車廂,5號是貴賓車廂,6號是用餐車廂,7號是全玻璃觀光車廂。
看來接下來的兩天兩夜時間裡需要探索的地圖不是特別大。客人的房間和列車長的房間大概率是不能隨意入內,這樣只需要重點探索最後兩節車廂就行了。夏千虹可不認為登上火車就萬事大吉,更不會天真地認為只需要享受旅遊時光到站就能完成任務。
總之,現下當務之急是填飽肚子。夏千虹看了看熟睡的理查德,又望了望進入衛生間的弗萊明的方向,猶豫了一番,還是決定自己先去吃飯。畢竟才剛認識不久,雖然還算聊得來也沒必要事事一起。這麼想著,夏千虹便披著白毛巾獨自一人往火車尾走去。
雖然火車是浮在水面上的,但車身很穩,即使她穿過車廂和車廂之間的銜接處都沒有感受到劇烈的搖晃感或者哐當哐當的車輪聲,彷彿整個火車是向前靜靜平移一般,十分神奇。
一進入用餐車廂,她就看見一隻穿著制服的藍兔子在前台端正地坐著。它身後是左右兩側各一排餐桌,而裡面已經有別的旅客坐在桌邊等待上菜,也有一些桌子沒有客人卻古怪地擺了一桌子菜。
「請問客人,您是一位嗎?」藍兔子的聲音十分溫和知禮,像極了普通的迎賓小姐。
「是的。」
「不,是兩位。」
一回頭,只見迪雅從夏千虹身後冒了出來,走得近了,夏千虹還能聞到對方身上散發著的沐浴露的乳香。
如果是她個男人,此時應該會因為這一個眼睛亮晶晶、睫毛濃密得跟小扇子似的知性美女而隱隱興奮,但夏千虹感到十分不自在。對於不熟悉的人近身這件事,夏千虹總有一種莫名地危機感。尤其是在目睹中年婦女的悲劇之後,她心底不可避免地生出一種會有怪物從影子里爬出來生吞了她的不理智的恐懼。
她不著聲色地往旁邊退了兩步,但也沒有拒絕迪雅與她共同進餐的意思。
「好的,兩位,請稍等一下。現在所有座位已滿,不過有一桌客人正準備離開,請給我們五分鐘時間收拾一下桌子,然後馬上請你們入座。」
夏千虹有些奇怪地看了看那些分明沒有客人落座、桌上卻擺放著菜品的座位。難道那些是貴賓預約的餐位嗎?
「對了,服務員……小姐,」迪雅狀似隨意地開口,「餐廳的開放時間是每天幾點到幾點呢?明天早飯是不是也可以在這裡吃?」
「這裡是每天中午11點到2點還有晚上6點到10點開放。早餐期間有免費的送餐服務,只要撥打客房裡的電話就可以進行點餐。」
「謝謝。」迪雅點頭表示理解。
「假如……我是說假如,」夏千虹忽然提出,「我們不小心用餐時間過久,超過了10點,會有什麼不好的後果嗎?」
迪雅顯然明白夏千虹意有所指,和對方一起神情緊張地望著藍兔子。
對方卻是輕聲笑了笑,一雙漆黑的眼瞳中沒有一絲光亮:「怎麼會呢客人,我們只是會禮貌地勸你們將剩下的飯菜打包帶回房間里吃。我們的工作就是保證每個人都能夠享受一個愉悅的假期。」
夏千虹注意到藍兔子的口齒也跟橙兔子的一樣鋒利,心裡警鈴大作,但還是不動聲色地道了謝。
「好了,客人們,桌子已經收拾好了,請你們到4號桌坐吧。」
夏千虹和迪雅面對面坐了下來,分別打開已經擺放在桌上的菜單,兩兩無言。其他桌傳來此起彼伏的交談聲,但每個人都十分克制地壓低了聲音,沒有任何一桌人在吵鬧。
看來登上火車的人性格都比較謹慎。
「千虹,你能不能誠實地回答我一個問題?」半晌,迪雅突然從菜單里抬起頭來,直勾勾看著對方。
「嗯?」夏千虹發出一個可愛的鼻音,心中意外但依舊一臉純真地望著對方。
「你是早就知道偷東西會引起危險嗎?是如何知道的?」
夏千虹沒想到對方會問出這樣的問題。對於成年人來說,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就會悄然萌芽。之後人們那會下意識收集有利於自己猜測的證據來說服自己,幾乎從不正面確認。就好比當小明懷疑自己被隔壁家老王綠了之後,他看老王打個噴嚏擦個嘴都覺得可疑,不知不覺心中會確信小小明不是自己的孩子……
「我不知道會有危險哦,」夏千虹真誠道,「我只是覺得在車站裡偷東西帶上火車很容易被發現,畢竟乘務員也是列車公司的員工。一般在遊戲里做明顯違規的事情會招來NPC的仇恨,在級別低的很容易被弄死……遊戲啊小說里這樣的劇情很常見呢。」
和弗萊明相比,迪雅對夏千虹沒有明顯威脅也沒有結盟的必要。說一半藏一半應該是最妥善的處理方式。
「也是,你這個年紀的孩子都喜歡接觸那類作品吧,」迪雅若有所思道,「像我們這種工作快十年的大人倒是脫節了。」
弗萊明好像也說過類似的話。夏千虹低頭佯裝看菜單思索道。她之前從來沒有深入考慮過這點,在她看來是劇本套路的設定或者玩RPG遊戲的常識,對於完全沒有涉獵這方面題材的人來說必然是十分陌生的。探索地圖、收集線索、根據線索推理如何避免死亡flag或者補完世界觀,最後順利完成任務,這個在夏千虹看來順理成章的流程對於很多人來說卻是全新的體驗。
畢竟跟電視劇綜藝節目之類的娛樂題材相比,遊戲和升級流小說還是小眾,也許,這方面的知識是她的優勢之一?
難怪弗萊明主動接觸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