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斗七星列車·9

北斗七星列車·9

夏千虹不著痕迹地看了看那幾桌上了菜的人,似乎是因為沒有服務員上餐具,導致他們有些尷尬地看著面前的過橋米線和牛排不知如何下手。

為什麼?藍兔子的服務明明十分得體又周全,為什麼唯獨不供應餐具?

她手心裡微微出汗,又不動聲色瞧了瞧之前發生命案的6號桌。令人驚訝的是,飯菜的量並沒有明顯的變化,但顏色暗淡了不少……比如草莓蛋糕上的那一顆草莓之前還鮮紅欲滴的,現在蔫蔫的好像放了兩天一樣。

夏千虹若有所思。

藍兔子說過「6號桌的客人們非常生氣」這句話其實很曖昧不清。如果6號桌是貴賓預約專座的話,那三個高中生確實吃了別人的飯菜也佔了別人的位置,確實很讓人火大氣。只不過6號桌的客人又不在現場,而這句話又聽起來像是默認他們已經知道此事並且非常不悅,但是他們又怎麼會在短時間內知道這些高中生的所作所為呢?莫非藍兔子可以瞬間報信?還是有什麼監控直播?

夏千虹隱隱有個猜測——是不是和看不見的售貨員和售票員一樣,6號桌旁邊其實坐著幾個看不見的客人?

如此一來倒是說得通。在藍兔子眼裡,那三個高中生在已經有人坐的桌邊撒潑,它不得不出來執行「處決」。

之前她還不太確定,但看到食物的變化,她心裡已經有七八分把握。

小時候,夏千虹每次病重,信教的奶奶總是會為她燒香拜佛,給家裡的佛像上供吃食。年幼的她還天真地問過奶奶「神仙也會吃飯嗎?」,而奶奶一本正經地回答她:「會的,神仙吃過的飯不會消失,但是拜過菩薩之後,食物味道會改變,這個時候我們就知道神仙接受了我們的貢品啦。」

雖然這些客人算不上神佛,但可以推斷他們多半不是和他們一個次元的「人」。這些「人」吃過的食物不會消失而是會變味。

果然,不一會,藍兔子就到6號桌旁開始收盤子,很是自然地把那些看起來一點沒少的食物統統倒進了垃圾桶帶走了。

所以藍兔子們不是故意不給大家餐具,而是默認大家不需要餐具就可以「進食」。

這時,兩隻藍兔子十分客氣地將四人的飯菜端上桌,朝夏千虹等人抱歉地行了一禮:「由於之前的騷動給客人們添了麻煩,我們加急給客人們做好了飯送過來,如果有不合口味之處可以通知我們送回去重做。請客人們慢慢享用。」

看著自己眼前一碗冒著熱氣的餛飩,夏千虹不禁猶豫起來。胃裡已經咕嚕嚕作響,但一時間還真沒法下定決心不用餐具而用手去抓著吃。

「一整天沒有吃東西了,我發誓我快暈過去了!」還未等她反應過來,理查德高高興興拿起面前擺盤精美的三明治往嘴巴里送,「味道棒極了!簡直比麵包店的瑪麗女士做得還要好吃……哦上帝,我忘記做飯前禱告了,現在還來得及吧?」

剛才上菜的兩隻藍兔子還在附近,本來禮貌友好的表情瞬間肅然,兩雙眼睛此時緊緊地盯著理查德不放,眼底涌動著捉摸不透的神色。

理查德注意到兩隻藍兔子詭異的眼神,慢慢放下三明治,尷尬地笑了起來:「不好意思,我這就進行飯前禱告:親愛的主,我感謝您保佑我和在座的朋友們的平安,感謝您賜予我們美味的食物,讓我們飲食飽足,滿心喜樂……」

「你不屬於這裡。」

其中一隻藍兔子打斷他,不帶一絲感情地宣判。

「哦,我們是從很遠的地方來,很榮幸能在這裡享用吃食,您家大廚一定很有名吧?」理查德也是見過中年婦女的死相,為了掩飾心慌意亂隨口轉移了話題。

「你不屬於這裡!!!」

另外一隻藍兔子情緒激動地大吼一聲,竟然箭步上前,咧開了布滿尖銳牙齒的巨大嘴巴!

這次受害者眼睜睜看著兔子朝他而來,理查德自是陷入極度恐懼,只見他五官扭成一團,用盡全力踢打掙扎,震得桌子上的餐盤叮叮噹噹響成一片。然而隨著刺啦的衣服碎裂聲與肝膽俱裂的痛呼,血液便如噴泉般衝上了車廂的天花板。

兔子力大無窮,輕鬆一口悶的模樣讓理查德的垂死掙扎顯得可笑又徒勞。

沒有人敢上前幫他。

明明剛剛感謝過上帝,下一刻便當場橫死,眾人只覺理查德的死是極盡的諷刺。

失去了頭的身體哐當一聲往栽倒在地,再無聲息。慘案距離夏千虹近在咫尺,她身上圍著的白色毛巾還在滴滴答答淌著血,饒是她心理素質過硬,此時她只能埋著頭,渾身僵直著紋絲不動,緊緊捂著嘴大氣也不敢喘,唯恐被莫名牽連進去。

「客人們非常不好意思,這些飯菜都被弄髒了,我立刻換下去重新上一份。」

一隻藍兔子拿走桌上才上好的飯菜,另一隻粗暴地拖著無頭屍體,很快消失在車廂盡頭。

它們走後,夏千虹才敢小口喘氣。此時才意識到自己雙腳發麻,而手指節也隱隱作痛——原來是剛才她緊張地攥緊雙拳時用力過猛,傷到了關節。

眼下已經有兩三個人承受不住心理壓力,決心放棄吃飯,起身離開了。

對於理查德的死,夏千虹是感到難過的。且不說經歷短短半天的相處后她多少與理查德有相知相遇之情,現在看來理查德根本沒有違反任何規則就當場被藍兔子殘忍殺害。天哪,人家只是普通地吃了一口三明治啊!

果然,迪雅也不理解理查德的死因,忍不住低聲道:「看來藍兔子殺人是不需要理由的。」

等一下。

似乎有什麼不太對勁。

由於過度驚嚇,夏千虹感到腦子比平時轉得慢了幾分,這時才慢慢反應過來。

藍兔子以指控的語氣說了「你不屬於這裡」才下手的……現在看來她之前的猜測是錯誤的,這句話不是指兔子們識破了在座的「玩家」身份,而是識破了他們不屬於【看不見的客人】。由於那些人用飯是不直接「吃」的,所以理查德吃東西的行為便成為即死flag!

如此一來,除了不文明的行為,讓兔子們察覺玩家和其他客人的區別也是死亡flag。在兔子們眼中,夏千虹等玩家和看不見的客人們至少從外貌上是無法分辨的,所以如果玩家們在兔子面前不作出明顯有別於那些客人的行為應該是安全的。

思維千迴百轉之後,夏千虹看著正在換旁邊沾著血污的坐墊的藍兔子,小心翼翼地開口:「請問能否把我的飯菜打包?我想回房用餐。」

她想到門口接待的藍兔子提過如果客人用餐時間過久是可以打包飯菜的。

「沒有問題,」藍兔子爽快地點了點頭,「發生了這麼多事,想必客人也難以安心用餐。我會和後邊廚房裡的人說的。」

「我的飯也麻煩打包一下。」弗萊明很快說道。

這時,一片安靜的餐廳里的眾人也相繼反應過來,紛紛要求打包飯菜。藍兔子們一點都沒有不耐煩地一一答應,滿口抱歉。

當夏千虹和弗萊明捧著外賣盒回房間的時候已經22:16了。明明才在餐廳里呆了一個多小時,夏千虹卻覺得彷彿過了半個世紀。

她隨手把外賣盒放在了桌上就回衛生間換下臟毛巾,重新換了一條新的白毛巾出來。

弗萊明點了一份羊排,好在羊排被切成了三份,讓他方便坐在桌邊用手直接抓著吃,吃得還有滋有味。而夏千虹看著面前已經涼了一半的餛飩,尷尬無比。說實話,她現在只感到胃部翻江倒海,已經很難吃下什麼了,但一想到明天還要探索列車,不吃東西怕是會暈過去,便只好硬著頭皮用洗乾淨了的手往湯水裡撈餛飩吃。

「你怎麼看?」看到對方也吃得差不多了,弗萊明平靜地開口。

夜裡,陌生的孤男寡女獨處一房,二人非但沒有不自在,反而都在極力思考之前發生的事。

夏千虹用餐巾紙擦了擦手后,倒是沒打算隱瞞,認真回答道:「我覺得有【看不見的客人】」

她將自己的推理講給弗萊明聽。

弗萊明聽罷,皺著眉深思了半晌,才緩緩道:「如果你的推理是正確的,那麼我們的房間里也說不定有【看不見的客人】?」

聽到這,夏千虹差點跳起來,警惕地環顧四周,又想起來就算有人她也看不見,立刻深深地被自己蠢到了。調整了一下心態后,她若有所思道:「我覺得可能性很高……不,應該是有的!之前我剛來房間的時候衛生間門是鎖著的,但你來之後就開了。是不是因為之前有【看不見的客人】在用衛生間?」

「有可能。我們這個房間一共四個床位,原本卻只有我們還有理查德住。我想,本來空出的床位其實是【看不見的客人】的床位。」

左側下床鋪是理查德的床位,弗萊明的是右側下床鋪,夏千虹是右側上床鋪,而原本空無一人的是左側上床鋪。

提到理查德,夏千虹心裡不可避免地痛了一下。再怎麼說他也是一位充滿善意的老人,被這樣充滿惡意地殺死,真的太不公平。她有些愧疚,如果早些察覺到並出聲提醒理查德不要吃東西,會不會有不一樣的結果?

等等,她的思維又跳轉到空出的床位上,【看不見的客人】是不是此時正在床上看他們吃飯、聽他們說話?那些客人和玩家們住一間屋,會不會察覺玩家們的不同然後和兔子們告狀?

想到這裡,她心裡咯噔一下。

不,應該不會……她和弗萊明都吃了飯也沒有兔子過來攻擊他們。看來【看不見的客人】總體來說是中立的遊客,除非有意冒犯他們不然他們不會多管閑事。

看到夏千虹的臉色變了又變,弗萊明先是有些疑惑,轉念一想才恍然大悟。

畢竟她是一個普通人,年紀又小,一天時間內目睹了多場血案,即便表面裝得相對鎮定內心也該是極為害怕無助的。而他歷經戰場,對於突如其來的死亡早已習以為常,因此一心只想著理清線索倒是嚴重忽略了對方的感受。

不管怎麼說,他已經把這個頭腦聰明的小姑娘當做互幫互助的隊友了,為了避免她想太多從而情緒崩潰,於是輕聲道:「今天已經發生了太多事。現在線索有限,多想無益,我們還是早些休息,明天早點起來再探索火車吧。」

夏千虹沉默地點了點頭,隨意地收拾了一下桌面,準備上床睡覺。

弗萊明看著她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膚和纖細柔弱的四肢,忽而生出幾分憐愛之情。她那不堪一握的腰部,好像一隻手就可以捏碎。她伸手吃餛飩時露出的那一節脆弱的手腕好像輕輕一碰就會折斷。生得這樣易碎,他想,能靠自己的機敏活到現在確實不容易。

這也是他選擇接近她的原因。兩個人的優劣勢正好互補,在關鍵的時刻她一定需要像他這樣的人替她擋去物理威脅。

相信他們定然能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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