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騷亂
米線是雲南的特產,潔白光亮,細如絲線,陳造在《江湖長翁詩鈔.旅館三適》中曰:「粉之且縷之,一縷百尺韁。WenXueMi。com勻細繭吐緒,潔潤鵝截肪。吳儂方法殊,楚產可倚牆。嗟此玉食品,納我蔬簌腸。七筋動輒空,滑膩仍甘芳。」等名句流於世間。
此時的謝樂心卻沒有詩人名士般對手中的米線風雅嗟嘆,仰著頭蹲靠在牆腳下端起滿滿一碗米線連湯帶汁扒拉著倒進嘴裡,然後舉著空碗向隔壁的米線攤搖了搖,喊道:「老闆再來個大碗」
此時有人在不遠處高喊:「來了,來了」,謝樂心聽聞便舉著空碗順著聲音望去,只見從不遠處的牆拐處伸出一架竹梯,緊接著就見皮特身著一身白色洋裝抬著竹梯走了出來,這時人群瞬時從四面八方把皮特圍住,跟著他一同往酒店的方向走去。
謝樂心看著眼前這場景,好奇之心頓時油然而生,便也站起來快步擠向人群。
「你個小砍腦殼兒的,還沒給錢呢!」聽著背後傳來的喊聲,謝樂心猛的意識到忘給錢了,當即哐的一聲,丟下手中的碗,倭下身子,向著密匝的人群中鑽了進去。
跟著喧鬧的人群腳不沾地的被擠到酒店外,剛一落地就想踮起腳尖湊個熱鬧,突然看見從酒店大門走出一個頭戴黑色禮帽身著黑色洋裝的年輕男子,頓時就感覺眼熟,暗自回憶了下,猛的反映過來,這人不正是昨天自己在304號房裡弄暈的那人么,他要去做什麼呢?帶著疑惑,謝樂心就悄聲準備擠出人群,向著那人跟去。
而與此同時,在酒店不遠處的一間民房頂上,幾個農家打扮的漢子正趴著注視著人群里的張旭桐,「老六,看清楚了沒有?是不是那幫人?」一個瘦小精幹的漢子向身邊的夥伴問道。
那個被稱做老六的年輕人,長得比較秀氣,伸出似蘭花的手指指向被夾在人群中的張旭桐,咯咯一笑、撫媚地笑道:「昨天在大堂,他們四個就是他從袋子里拿錢出來交的押金,那俊俏的模樣,人家可是記得牢牢的,肯定不會錯,呵呵,楊大哥,你還信不過人家么?」
瘦小精幹的漢子聽那老六一說,頓時全身打一冷顫,眼睛斜瞟了一眼,然後看著酒店三樓的陽台,面露喜色向身後眾人吩咐道:「想想那個裝滿大洋的皮袋子,嘿嘿,老子的心就他媽亂跳,老三,你先去跟著他,找機會做了他,大家先回屋裡歇著,今晚就去發大財」後面眾人皆帶著急不可耐的表情,笑著答了聲是,紛紛爬下了屋頂。
被謝樂心跟蹤的人,就是正要去找馬幫接頭的張旭桐,此時他臉上正帶著一臉的憤恨,在人群中向外擠去,原本整潔的洋裝,此時變的又皺又臟,衣服上還掛著鼻涕沫子,才搽的鋥亮的皮鞋也被人踩的滿是腳印,想起自己帶人以前也接過貨,根本沒出什麼紕漏,可是不知道這次叔叔為什麼非派楊培偉這個老匹夫來帶隊,自己一路上不就是拿了點貨款瀟洒了一下,以前又不是沒有干過,再說那些商人根本不敢跟自己收全款,每次交易后都剩下部分貨款,哪次不是自己把這些錢分給了押運的兄弟,大家都稱讚自己會辦事,叔叔也都默許,形成慣例,可是這次他非要緊盯著,搞得一路過來沒少受他的鳥氣,昨晚居然還指責自己大意,被人給摸了進來,自己原本開始還以為不過是天氣悶熱,昏睡了會。可是被他這麼一說,感覺到也像遭了別人暗算,可是這事就不能悄悄的跟自己說嗎,非要當著眾人的面奚落自己,要是傳進叔叔耳里,自己就得落下個不會辦差的名聲。那以後自己還輪得到這肥差么?越想越來氣,在看到自己被人群擠成這副模樣,腳趾還傳來陣陣疼痛,頓時火就起了。朝圍在身邊的人群用力推搡起來。
「嘿,你個***,幹什麼,找抽呢?」一把被張旭桐推在肚子上,原本正笑著湊熱鬧的中年壯漢此時帶著怒氣向推自己的人大聲罵去。
張旭桐聽到有人罵自己,怒意更盛,唰的一下掏出手槍頂在那中年壯漢腦門上,大罵道:「***,你罵誰,再罵個試試,罵啊,再罵個試試」
那中年壯漢哪見過這個陣勢,瞬間雙腿就抖了起來,一臉驚慌地用顫抖的語調說:「沒。。罵誰,真的,沒罵誰」
周圍的人群看見這一幕,有的驚聲大叫「殺人了」,有的急忙向後逃去,可是在外圍的人群聽到驚叫聲不但沒有散去,反而個個翹起腦袋向裡面擠進來想看個究竟,本來就擁擠不堪的人群,此時就更加顯的轟亂。
張旭桐此時被人擠的槍都抬不起來,又向中年壯漢大罵了幾句,見那中年壯漢不敢回嘴,就準備收槍離去,這時突然感到后心傳來一股涼意,接著就是鑽心的疼痛,瞬間反映過來自己被人從後面給捅了,本能之下轉頭回望,可是眼睛已經模糊了起來,只看見一張不太清楚嘴角有疤痕的臉正詭異地朝著自己微笑。隨後便失去了知覺。
聽到殺人的呼喊聲,附近聞訊而來的巡警,立即用木棒驅散人群,被巡警用木棍往身上招呼的人們,紛紛抱頭四處亂躥,又引發了一陣騷亂,謝樂心好不容易趁著剛才的混亂擠了出去,這時又被擠了回去,身體被擁擠的人群架在了半空,擠得他差點喘不過氣來,憋紅著臉伸出雙手用力的向周圍的人們掰去,但是就算他拿出吃奶的力氣,身下的人牆依然就紋絲不動,這時他看見不遠處的皮特也被人群擠的伸開雙手嘰哩呱啦的大聲呼叫,那招牌似的白色洋裝此時已然變成了灰黑色,看的謝樂心笑了出來,可是剛一張嘴,就覺的自己的肺中沒了氣,登時,驚的他死命的用腳亂蹬起身下的人牆,硬是朝人群上方爬了出去,聽著身下眾人的叫罵聲,謝樂心也不敢多做停留,手腳並用扒拉著人群,踉踉蹌蹌地爬到酒店大門左側牆壁露在外面有脖子那麼粗的水管上。急忙順著水管向上爬了幾下,緊緊地盤在水管上,看著自己離開混亂的人群有一定的距離,趕緊伸出只手,朝臉上胡亂的抹了幾把眯眼的汗水,伸著頭就向人群中張望去,搜尋起張旭桐來。
可是到處都是黑壓壓的人頭,跟本就分不清楚誰和誰,謝樂心只好無奈的盤在水管上等著人群散去,他現在可不敢貿然下去,那被眾人擠來擠去的滋味,可是深深的烙進了骨子裡,
叫喊聲,咒罵聲此起彼伏充斥著整個卡勒鎮,大約過了半個多時辰人群才漸漸散去,謝樂心才得以趁機爬下了水管,想著張旭桐怕是早已離開,便想繞道酒店後門給老張發信號,告訴他周德興傳來的消息。
就在這時,有人大呼:「這有個死人」,謝樂心頓住身子尋聲望去,只見酒店門前的空地上除了遍地的鞋子、破布,還有幾個抱著腦袋或身體的人在痛苦的翻來滾去,不遠處有幾名巡警正在查看一名俯身倒在地上的黑衣男子,泊泊的鮮血此時正從那黑衣男子身下淌出,待那些警察把那黑衣男子翻過身來,謝樂心猛的一怔,這不正是自己要跟蹤的張旭桐么?他怎麼死了?
感覺到事情怪異的謝樂心不動聲色的低頭轉身向酒店後門走去,剛走沒兩步,就感覺後背被人輕輕戳了一下,謝樂心迅速向後瞟了一眼,見是老張,當即向前又走了幾步,裝出一副低頭尋物的模樣折返回來,慢慢地跟著老張的背影來到一處僻靜的巷子。
一進巷子,老張便靠近謝樂心低聲問道「怎麼樣?老周說什麼了?」
「周叔說,那叫伍洪的,是本地和德馬幫的把子,三個多月前跟他說要走一批茶葉,起碼年把才會的來。」
老張聽聞點了點頭「恩,這就對了,想必那和德馬幫就是跟龍雲去運軍火的,我在這裡這段時間,對那馬幫也有所耳聞,這樣,我回去盯緊那四個人,你想辦法去那馬幫套套話,摸個底,弄清伍洪什麼時候回來。」
謝樂心聽完老張的話后,緊張的四處望了下,沉聲道:「龍雲派過來的四個人中,叫張旭桐的剛被人殺死在酒店門口,看來有人等不及要下手了。」
「嗯?不可能吧,如果知道交易的時間和地點,還說的過去,龍雲的人昨天才來,他們那麼快就知道了?嗯。。。如此看來,那馬幫中應是有了內線,這次的任務不簡單吶。」老張摸著光禿禿的下巴思索著回道。
謝樂心點了下頭:「老張,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
「還是照我說的,我回去盯緊龍雲的人,你想辦法去那馬幫套套話。自己小心。」說完,老張便向後折返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