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降落的那一刻，譚超差點哭著喊著把他當成神一樣地拜，醫生現場把他和謠憂搬到了擔架上，譚超怎麼也想不到，自己人生頭一次享受私人直升機的待遇竟然是這樣的情況之下，躺上擔架，在直升機發動機的轟鳴的聲中，他遙遙地望著頭頂上那白得發亮像一隻美麗的白鶴的直升機，他傻傻地笑開，徹底地臣服在湯君見的財勢下。

湯君見倒沒他那麼的好運，卡在車裡，費了救援隊好一陣功夫才把人挖了出來，身上除了頭部的傷之外，還有小腿處被車的鐵皮割裂的傷口，正往外滲著雪，醫生和護士衝過來為他檢查，他緊緊盯著躺在擔架上的謠憂，掙扎著推開醫生和護士衝到了謠憂的旁邊。

看著謠憂的慘白的臉和剛被包紮好的，還滲著血的手臂，他緊緊地握緊雙拳，心臟的痛幾乎覆蓋了他身上的痛，他痛苦地眼神望著謠憂昏迷的倦容，深深地陷進了自責中，整個身子都在顫抖。

直到他最後是怎麼上的直升機他也不清楚，因為在最後一刻，他暈倒在謠憂的擔架邊上，現場瞬間亂成一團，林源都差點嚇得背過氣去。

恍恍惚惚，夢境被火光切得支離破碎。

「媽媽，你在哪？」

「見見，快跑，快跑，這裡都是火「

「媽媽，你身上怎麼都是火，你等我，我去給你找水把火撲滅，你一定很痛對不對，我去找水，馬上馬上…..「

「見見，媽媽沒事，你快跑「

「君見哥哥，我很惹，我快呼吸不了，快救救我」

……

全身彷彿被熊熊烈火燒灼的痛，有如被丟進滾油里被油烹，湯君見躺在床上掙扎著，扭曲著身體，雙手在胡亂地抓著身上的皮膚，表情顯得十分的痛苦。

「媽媽，我痛，我痛「

「醫生，醫生「，林源按著他的雙手大喊著，頭上的繃帶已經被他抓送掉。

「君見，醒醒「

」快，快，按住他，身上的傷口又迸裂了」

「憂憂，君見哥哥對不起你，對不起…..」湯君見彷彿被溺斃了似的，又哭又喊。

林源整個鐵青著臉，緊緊地按住他的手，不斷地呼喚著：「君見，醒醒，快醒醒，那只是夢，不是真的，快醒醒」

湯君見慢慢地在他的安撫下平靜了下來，身體逐漸舒緩開，一滴晶瑩的剔透的東西從他的眼角划落，滴到雪白的床單里。

淚，對，這是眼淚，林願感到震驚極了，躺在病床上的孩子竟然落淚了，從他的母親北靈女士贊禮那天他見到他的第一眼開始，他從來沒看見過他流過一滴淚，就是他最敬愛的北老頭子臨死前如何相勸都他死的那一刻，下葬的那一刻，他都沒流下過一滴淚，他暗地裡觀察過，曾經一再相信他們那些親戚的話語，這孩子就是鐵石心腸，冷漠得沒有任何感情。

緩緩睜眼，火光退去，隻眼前茫茫的白色，這是在哪，林源疲倦的面容放大在他的面前。

「你終於醒了，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林源親切的言語問他，護士給他把頭上的紗布重新包紮，沒有疼痛，只有滿心的疲倦。

他開口問：「我這是在哪「？

」北家在霖城的私人醫院「，林源答。

潔凈素雅空氣里浮動著淡淡的消毒水味的病房內突然冷清了下來，湯君見睜眼看著頭頂的天花板，林源在旁邊找了個椅子坐了下來，淡淡地說：「你父親1個小時前打來電話「。

湯君見沒有什麼反應，他又說：「他問你什麼時候回家「。

「家？我沒有家「，湯君見語氣平淡得如白開水，林源已經知道了他會這麼回答，只是置之一笑。

「我答應了他好好看著你….「

「憂憂呢」？湯君見有些不滿地打斷他的話。

林源紳士地笑開，知道提到湯臣風就是加速話題的結束，竟然小孩子不想談，那就不談了吧。

「她很好，醫生給她處理了傷口，應該是太疲倦了，還在睡著」，他說，隔著窗帘透進來的陽光下，湯君見烏黑的睫毛跳動了一瞬。

「她就是憂憂？你把她找回來了」

「你怎麼知道」，湯君見睜眼，疑惑地看著他問。

「打你從車裡爬起來，撲到她身邊開始，我就猜到了」，林源很坦率地說道。

「林叔」

「嗯」，林源清澈的目光看著他，這個稱呼，他只聽到他叫過他兩次，一次是在北靈去世后的第一年，北老爺子不舒服讓他代他去幼兒園接湯君見回北家過周末，他跟他聊起了北靈的時候，這小孩第一次叫他林叔。

「你應該已經知道了，她跟我們不一樣「，他問，我們指得當然是人類了，聰明人之間的談話從來不需要挑得很明。

「嗯，放心吧，只有張醫生知道這事，保密工作沒問題」林源微笑著說。

「謝謝」

「你剛才是不是又夢到你媽了」林源問，湯君見緊緊地拽著身上的床單，直拽得骨頭咯咯響，一段時間的沉默后。

他才緩緩開口：「我媽跟我說她疼，她被大火烤著，她說她全身都疼，她說她找不到憂憂「，他喉頭滾動著，眼眶暈紅著，他在努力剋制，聲音在顫抖。

即便他從來沒有開口跟別人講過，林源知道這孩子的心病一直都在，這世上最難治的就是心病，他認為他媽媽的死，憂憂的死跟自己有關係，一直耿耿於懷這麼多年。現在找到了憂憂，不知他的心裡會不會好受一些。

林源沒再說什麼，現在說任何的話是多餘的，你不能說，都過去了放下吧，你媽媽在天上希望你健康快樂地活著。你也不能說，這不是你的錯，人各有命，人這一輩子結局都是定了的。

沒經歷過別人的苦，真的沒有資格說讓人家輕易地放下，釋懷。標榜聖人容易，做聖人不是誰都能做得到。

他嘆了口起，默默地拍了拍湯君見的肩膀。

猝然間，病房的門響起急促的砸門聲，湯君見睜眼與林源對視了一下，林源眉頭一皺，臉色都有些難看，這醫院的管理不行，這麼大的喧嘩聲影響病人的修養，他跨步過去，划拉開門，準備就要出聲喝斥。

面前是一名護士，對方見他的那一刻，先是愣了半秒，不敢出聲，隨後才神色慌張地說：「張張醫生請你立馬過去，那個那個女孩，好像發了瘋一樣…..」

「女孩，誰？「

「就是剛跟他一起送進來的女孩子「

「憂憂……」

林源只聽見湯君見一聲驚呼，而後是整個人被什麼撞了往旁邊倒去，門被帶著搖了兩下，湯君見已經先於他衝出了病房，護士驚得往側邊躲開。

「欸，臭小子，你腳上還有傷，跑慢點，別個跑費了」，林源追在後頭，看著湯君見像一頭瘸了一條腿的小獅子，腿瘸了卻也一點褪不去他身上的王者之氣。

因為謠憂的特殊身份，安全起見，林源不得不讓張醫生把她安置在最後一間稍微僻靜的房間里，湯君見忍著腳上的傷痛，一深一淺地跑近，遙憂凄厲的叫喚聲也越來越清晰，一聲聲拉扯著他的心臟。

譚超正跟張起山惶亂地站在病房門側，裡面傳來謠憂的尖叫聲，門卻是關著的，他們不敢進去，擔心謠憂再伸出鞭條來把他們勒斷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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