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為兄弟
從神泉回去后,裴雲瀟明顯感覺到了唐桁的變化,變得更加深沉內斂,而對自己的態度也更親近了。
唐桁學會了忍,便是唐桁改寫命途的第一步。
裴雲瀟教訓過唐家人後,他們確實安生了不少。可時不時射向唐桁和裴雲瀟的怨毒眼神證明,他們還沒有清醒過來。
裴雲瀟想,她是無緣見到他們會如何被唐桁收拾的伏低做小了,不過好在這一次,裴雲瀟應該不會再成為唐桁的敵人了。
而唐桁的心裡,同樣也有著諸多計較。
裴雲瀟教訓人的手段,他看在眼裡。簡單,粗暴,但有用!而這一切的底氣,無一不來自她的出身。
唐桁第一次深刻的認識到,握有無人能敵的權勢對於一個人來說,是多麼的重要。
所以他告誡自己要忍受一時屈辱,不再輕舉妄動。他相信自己總有一天會讓這些人知道,招惹他是多麼錯誤的選擇!
同時,他更慶幸自己當初選擇搭上裴雲瀟這位小公子是多麼正確的決定!雖然他現在什麼都沒有,可他可以仰仗裴雲瀟。將來,他和裴雲瀟的關係一定會成為他的助力!
裴雲瀟和唐桁各懷心思,卻不謀而合,兩人的關係在之後的幾日里突飛猛進!
這一日,林瑞回來了。與他一同來的,還有青山縣令張柏。
在裴雲瀟和唐桁去神泉的第二天,林瑞就離開唐家莊,去了青山縣城。
因為裴雲瀟的風寒已經痊癒了,他們必須要趕回京城。
但雨夜陷在路上的馬車雖然被唐勇推了出來,卻因為車轅受損,已經不能用了。林瑞只得到青山縣城去買車。
林瑞急著買車,偏偏青山縣這小地方的車行就剩了一輛馬車,於是便與人起了爭執。
對方是城裡的惡霸,連縣令都讓他三分,看林瑞是個普普通通的外鄉人,便想欺軟怕硬。
這下把林瑞氣了個仰倒。在唐家莊被那家沒見識的刁民氣也就罷了,到了縣城連縣令都要狗仗人勢。
林瑞可是裴家有頭有臉的管事,並非奴僕,而是正兒八經的良籍,哪受得了這種氣?一氣之下便把裴家的令牌拍在了縣令的大堂上。
裴家是什麼人?那是皇帝都要讓三分的人!縣令張柏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自己的地界來了這麼大的貴人,張柏立時屁顛屁顛地獻起了殷勤。聽說裴家的公子居然在唐家莊,張柏忙不迭地就跑來了。
而這一日,正好趕上唐家莊村長的孫子娶親,莊上很是熱鬧。
村長是王氏的舅爺,他的孫子自然也算王氏的外甥。這七拐八拐的親戚要是擱在以前,村長家是萬萬不願來攀的。
可今時不同了。有個小貴人住在唐家,雖然交好的是王氏的繼子,可那又如何?他們不過是想撐個場面而已。
於是,村長媳婦便親自跑到唐家來請人了。
唐家老太太與村長媳婦不太對付,如今見他們踩低捧高的樣子,更是恨得牙根痒痒,卻偏偏不敢發作。
裴雲瀟最喜歡的就是看自己討厭的人不開心,再加上她就要走了,為了男主在唐家莊的日子好過一些,為了唐桁能記她的好,裴雲瀟很願意為唐桁長面子。
因此裴雲瀟欣然應允了村長的邀請,並且還表示,會備一份大禮。
所以當這日村長孫子娶親之時,居然有了前所未見的排面——京城的貴人,縣裡的縣令全都來了!
「桁兒啊,多吃菜,看你瘦的,男子漢可不能這麼柔弱!」因著裴雲瀟,村長竟破天荒的關心起唐桁來。
唐桁眼神淡淡地,表情卻恰到好處的做出感動的模樣:「知道了,謝謝太叔公!」
村長一喜。莊上都是唐姓,都是有血緣的親戚,唐桁叫他太叔公也是應該的。只是之前沒叫過,他也沒管過這個被欺凌的孩子。
如今唐桁開了這個口,便是看在裴雲瀟的份兒上,以後這個孩子,他都會看顧著點兒!
「裴七公子,您什麼時候啟程?下官備了一應馬車、細軟,您若需要,差人來縣衙通知一聲便是!」張柏見縫插針地也湊了過來。
莫覺得裴雲瀟只不過是個九歲的奶娃娃,怎會讓張柏如此奉承。
裴家是朝廷的顯貴世家,裴家宗親遍布朝堂,大權在握,若不是皇帝還坐在上面,有時候人們還會恍惚以為,這天下已經改姓裴了呢!
眾所周知,裴家的公子各個都是要入仕的,未來都會是他們這些地方官的頂頭上司,如何能不巴結?
眼前這位裴七公子乃是裴家本家嫡支的嫡出公子,身份更是水漲船高,這麼大的餡餅放在自己的轄地,張柏除非是傻了才會把送上門的機會推出去。
裴雲瀟一臉淡定地接受著張柏的殷勤,對她不過九年的人生來說,這種情況太常見了。雖然她從沒由衷地認為自己是個貴族,可這些是她身為裴家人必須承受的。
世家把持朝權,兼并勢力,排除異己,威懾君權;地方官只知站隊附庸,不思施政為民;而百姓,過一日算一日,生死由命。
這就是如此混亂的時代,與裴雲瀟曾經生活的世界簡直是天差地別。有時候,她也想,趁早讓唐桁趕快受禪登基,整一整這荒唐的河山!
但想歸想,身在其中,裴雲瀟還是得適應,她是聰明人,自然不會拒絕利用身份來謀求自己的利益,就比如——
「張大人辛苦,我後日便要出發,到時還要麻煩張大人。」裴雲瀟端的是老成持重。
「不敢,這都是下官應該做的!」張柏回道。心裡又一次感嘆不愧是裴家的公子,說話都如此不凡。
裴雲瀟說完,便好似忽略了張柏的存在,但卻故意用張柏和村長都能聽到的聲音,朝唐桁道:
「唐桁哥哥,我馬上就要走了,你要經常給我寫信呀!」
一直在一邊憤憤不平地唐老太太聞言嗤笑,她的孫子她還能不知道?他能寫出自己的名字才算見鬼了!
唐桁立刻覺得這是裴雲瀟給自己拋來的橄欖枝,自然是要抓住的。於是他漲紅了臉,有些窘迫:「我還……不太懂……」
唐桁說的模稜兩可,畢竟他在裴雲瀟面前寫過字,雖然他不知道,裴雲瀟其實什麼都清楚。
可這話聽在村長和張柏的耳朵里,就不是這麼回事了。
農家的孩子沒有讀過書認過字,這很正常。可如果這個孩子是裴家小公子的朋友,那就不正常了!
「唐村長,過幾日你把這孩子送到縣城來,剛好我府上有兩個兒子也正是開蒙的年紀,讓他們一起讀書。」張柏道。
「這怎麼行!這小…我們家就兩個男丁,桁兒還得幹活呢!」唐老太太立刻尖聲反對。
「勇子他娘!」村長恨鐵不成鋼地死死瞪了唐老太太一眼,這可是關係他們唐家莊的富貴,這老婦眼皮子怎得如此淺。
「若是家裡出了個官老爺,你們還用下地幹活嗎!桁兒讀書也是光耀門楣的好事,若是有了出息,你這個祖母臉上也有光不是!」
可唐老太太怎麼肯讓唐桁有出息呢?想著更要反駁,卻被村長打斷:
「不過從莊上到縣城畢竟有些路程,若是天天跑著,也不方便,不如半個月去一次,往常時候,我出錢聘個先生來教桁兒讀書?」
眼下唐桁成了村裡的香餑餑,村長怎麼也不能讓這個恩情白白給張柏一人得去。
裴雲瀟看著張柏和村長爭來搶去就覺得好笑。
現如今唐桁腦子裡的那些學問,豈是什麼開蒙的,亦或是聘來的先生教得了的?真讓他們教,還不耽誤了!
果不其然,唐桁也開口拒絕:「多謝縣令大人、太叔公費心,可家中祖母、爹娘、弟妹都要照看,確實沒有閑余讀書。桁兒想先自己看看,要是沒這本事,便也不白費大人和太叔公的心了!」
一番話說得冠冕堂皇,卻讓人挑不出錯來。
「這……」張柏和村長都猶豫著該怎麼繼續勸。
裴雲瀟倒是答應地快:「太好啦!唐桁哥哥,回頭我讓瑞叔買些書送你!」
裴雲瀟都答應了,張柏和村長也不能再說什麼,也連聲附和:「對對,我們也買些書送過來!」
男主讀書的大事,就在三言兩語中被敲定了。
裴雲瀟很是滿意,可這還不是她的全部計劃,她要的,是杜絕唐桁要她命的所有機會!
「唐桁哥哥,我還是好捨不得你!誒?不如咱們結拜為兄弟吧?」
一言既出,四座皆驚。
兩個孩子玩得要好也就罷了,可堂堂裴家公子要跟個鄉村野童結拜兄弟?這是要鬧哪樣?
張柏又驚又喜,一旁的林瑞卻有些不贊同。
「小公子,此事重大,要不等回京后,與家主商量一下再說?」
「商量什麼?我想讓唐桁哥哥當我哥哥,又不是當他們的哥哥,我拜就成了!」裴雲瀟仗著孩子心性,任性道。
開玩笑,這可是關係她生命的大事!她當然要自己做主!
「可……」林瑞還想再勸,裴雲瀟卻半點兒不給他說話的機會,朝村長道:
「唐老爺,可否請您備上香案?我和唐桁哥哥就在這裡結拜啦!」
村長嘴巴長得老大,好半天才磕磕巴巴道:「好、好嘞!」
這麼隨便的嗎?張柏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這裴家七公子真是想一出是一出,還說一不二的。唐家莊這個小子,真是來了造化啊!
唐桁從裴雲瀟說起此事時,便心下暗喜。沒想到裴雲瀟會如此待他,他有意攀附關係,卻沒想到一切竟都是如此的順利!
村長動作極快,迅速便差人擺上了香案,還備下了小孩子可以喝的果釀。
好好的婚宴,被裴雲瀟這麼一攪合,倒成了結義現場了。
裴雲瀟和唐桁在蒲團上對著香案上的關二爺跪下,手中各執著三炷香,表情肅然鄭重。
「……今有皇天為證,厚土鑒心,裴雲瀟願與唐桁結為異姓兄弟!」裴雲瀟大聲宣誓,每說一句,都在心裡默念著真正的誓言。
「從此同心協力,互為扶持!」
她會照著唐桁的命運軌跡做出「施恩」的舉動!
「為兄長排憂解難,兩肋插刀!」
她自己就是唐桁路上最大的憂難,所以她自己讓開了,唐桁可不要倒插她兩刀啊!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唐桁你聽見了嗎!只要你敢殺我,你也得死!
裴雲瀟說完,便是唐桁。
唐桁一臉的誠懇,比照著裴雲瀟的誓言,依葫蘆畫瓢。畢竟,他只是一個沒讀過書的農家孩童:
「……今有皇天為證,厚土鑒心,唐桁願與裴雲瀟結為異姓兄弟!」
「從此同心協力,互為扶持!」
從此他就是裴家公子的義兄了,有了這層關係,他不會吃虧的!
「為兄弟排憂解難,兩肋插刀!」如果可以,他不介意步入仕途,成為裴家的附庸!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他不能死,裴雲瀟自然也不能死,他要讓所有人看看,唐桁的命由己不由天!
磕下三個響頭,將香柱插進香爐。
唐桁和裴雲瀟執手相對。
「大哥!」
「瀟弟!」
兩人各懷心思,卻一個賽一個的情深義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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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公表示:你倆擱這兒玩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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