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乘人之危
「哈哈,你這小子有膽識,比你老子那個縮頭烏龜強多了。」
白慕華面罩寒霜,目泛殺氣,捍衛在嬌妻面前,眼見諸位好友挺身而出,自己身為當事人,卻躲在後面袖手旁觀,心中滿不是滋味,遂憤然仗出形影不離的月弧劍。雲霓裳纖纖玉手挽住夫君的袖子,輕輕搖頭。
白慕華萬般柔情的看了嬌妻一眼,狠下心腸甩掉她的柔荑,排眾而出:「西邪尊者,讓白某來領教一下你的本事!」
蓋天行心頭一酸,熱血上沖,又發蠻起來,明知自己毒上加毒、傷上加傷,此時功力己大打折扣,發揮不出七成,但冷傲倔犟的性格仍使他挺直腰骨:「本該如此。」
這一戰,足足等了五年。兩個嫉恨交加的男人相見,分外眼紅。
白慕華錦衣束腰,左手持著月弧劍,傲然挺立,桀驁不羈。
蓋天行紫衣撕爛,雙寬袖無風自鼓,胸膛亮敞,豪氣衝天。
都是天地間少有的好男兒!
兩人所站方位,宛如五年前在李布衣的小竹舍內比劍一般,然情勢之兇險,比當年更甚。
蓋天行忽然想起一事,沉聲問道:「姓白的,本尊且問你一件事。」
他猛地圓目怒瞪:「你廣邀群雄三月三齊聚於此,事先在江湖中大肆宣揚,可是為了引出本尊?這一路無數明槍暗箭,可是你通風報信?便是這些所謂的朋友,也是你故意請來助拳的吧?」
他問一句,眼中的怒火便升一截,說到後來,已經是怒吼了。
「天地有正氣,汝等邪妖狂魔,人人得而誅之。」
「少在本尊面前擺你俠義道的面孔,手底下見真章,出招吧。」
蓋天行冷哼一聲,雙掌緩據至胸,掌心朝天,頭上怒髮根根豎直,雙目暴射懾人寒氣,破碎的紫袍在施展天下無雙的《歡喜禪》奇功之下暴漲如鼓,獵獵作響。
白慕華此時己蓄勢備斗,甫出手就是十成功力,但見其腳心忽轉,左手一抖月弧劍,揉身而上:「那就不客氣了!」
蓋天行見白慕華挽千朵劍花,幻萬疊劍影,鋪天蓋地直朝自己罩過來,不敢怠慢,厲喝一聲:「來得好!」隨意使出《流雲飛袖》,暗藏密宗《大手印》,旋身迎上。
蓋天行自然是進境神速,豈料白慕華也是判若雲泥,自從上次挑戰李布衣頓悟「無形劍氣」,已經踏入一個全新的劍術境界,可以憑藉月弧劍施展無形劍氣。同樣是無形劍氣,白慕華必須藉助有形之物來施展,比起蓋天行橫空霸道的《彈指劍》,已然是落了一個層次。但《彈指劍》極耗真氣,即便是內功深厚如蓋天行也不敢隨便動用。
兩人以快打快,判生死於咫尺瞬息之間,劍氣縱橫,所到之處,無一物完好,當真駭人。眾人不得不四散退開,以免遭劍氣誤傷。
白慕華見蓋天行衣袖無骨,剛柔並濟,隨意揮舞之間威力絕倫,內功比以前不知道深厚多少倍,不敢大意,靜心寧氣,沉著應戰。
蓋天行則覺白慕華指東打西,招式奇快刁鑽,令人防不勝防,一時半刻難於取勝,旁邊還有數名高手虎視眈眈,知道久戰不利於己,非出絕招不可!有念及此,面上煞氣增濃,雙目寒芒暴盛。
驀然,蓋天行厲空長嘯,身影暴起,一直深藏衣袖的修長十指終於顯露出來,右手中指半屈半伸,儲勢待發。
接著,一道磅礴無儔的無形劍氣迸射開來,直指白慕華胸膛。
又是那驚世駭俗的《彈指劍》神功!
雲霓裳花容失色,將懵懂的一對兒女抱在懷中,心吊到嗓眼子。
白慕華驀聞長嘯聲,未及反應,漫天袖影裡面已經夾雜著一道無形劍氣而至,暗吁一聲「拼了!」,咬牙睜目,祭出畢生修為,月弧劍身纏繞著一絲無形劍氣,點點光芒,如月夜精靈。
岳居正見狀暗咐「不好!」方欲起身相救,為時己晚。
蓋天行狂笑:「你輸了!」
但聞轟隆聲響,塵土飛濺,地裂山搖。二人擊實,一聲悶嗯,一聲慘呼,卻有三個身形甫觸即分。
白慕華被蓋天行無形劍氣穿肩而過,汨汨鮮血淌出,身形搖晃,踉蹌後退數步,倒在雲霓裳懷抱中。
蓋天行則胳臂中劍,胸膛再受一掌,傷上加傷,嘴角滲出殷殷鮮血,跌坐地上,連忙打坐療傷,顯然傷勢極重。
既然比劍,為何蓋天行胸膛受了一掌?原來是比武之時,虞占魁悄然潛行到蓋天行身邊,趁他催谷真氣到極限、盛極而衰的瞬間,乍起發難,以一記雄渾剛罡的《天魔掌》轟擊。
蓋天行按著胸膛嚴重的傷勢,運氣調息,吐納聲厚重,如龍汲水,心中暴怒,放眼望去,乃是一位清瞿俊秀、彬彬有禮的青年,臉上還掛著淡淡的微笑,不認識的還以為是那戶人家的公子哥兒。不知道為什麼,他看著那淡淡的微笑,竟覺得背心發寒。
這一掌準確的打在蓋天行最大的弱點——唐門奇毒傷口處,恰到好處,不差半分絲毫,將此人的心機、準確、力量、技巧全都表現出來。
這一戰竟然如此慘烈!
「阿彌陀佛!」玄清師太悲凄的低宣一聲佛號。
雲霓裳抱著重傷的夫君,面容悲戚,鮮血已經染紅半身。
岳居正沉痛又惋惜的望著打坐療傷的大師兄,昔日同門情誼浮現心頭,五味雜陳。
蓋天行胸膛受虞占魁一記《天魔掌》,掌力連綿厚重,擊破護身罡氣,雖將白慕華一劍擊倒,但自己此時卻己五臟離位,只是強提真氣壓住傷勢,苦苦支撐不倒,不禁氣憤交加:「好一個背後偷襲的小人。」
虞占魁依舊臉帶微笑:「請恕在下為了萬萬武林同道的性命,為了使江湖少一些腥風血雨,不顧江湖規矩,趁你之危了。」
岳居正終於忍不住越眾而出,面色凝重的守在蓋天行面前:「大家停手,不要再打了。」
眾人盡皆色變。
米增揚起拳頭:「姓岳的,莫非你要替他強出頭?哼,果然是師兄弟同心啊!」
虞占魁也道:「岳兄請讓開,此人不死,江湖永無寧日。」
其他人互相對視一眼,皆沉默不語,竟然是默認虞占魁的主意。
唯獨無花挺著肥胖的軀體,雙掌合什:「不如尊者隨本僧迴轉少林寺,遁入空門,從此江湖上再也沒有『西邪尊者』這號人物。」
「阿彌陀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那是最好不過了。」玄清也附和道。
虞占魁略略思索:「饒他一命也成,不過首先他要向大家叩首求饒,懺悔他的罪行,證明他確實有改過之意。」
但蓋天行脾氣倔強,何曾向人低頭,冷哼出聲:「本尊生平最討厭你這種卑鄙小人。」說完,哇的逼出一口鮮血,猛吸一口真氣,站直腰板,推開岳居正,「師弟讓開,讓本尊來會一會他!」
虞占魁臉帶微笑,一步一步走向蓋天行:「果然不出我所料,這攝丹魔魔性太重,連佛祖也感化不了。」
他嘴上說得輕佻,暗中打起十二分精神,畢竟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不知道這個攝丹魔究竟還殘留幾分實力。只要殺了這個攝丹魔,我虞占魁馬上就可以名揚天下!想到這裡,那淡淡的笑容再也按捺不住,嘴角逐漸扭曲,幾乎要放聲狂笑了。
蓋天行自知傷勢極重,劇毒蔓延全身,難以再戰,再加上強敵環伺,今天恐怕真要死在這裡了;儘管如此,他也要死得腰桿筆直,血痕未乾的嘴角掛起一抹嘲諷鄙夷的微笑,冷冷的注視著步步逼進的虞占魁。
一丈,兩丈,三丈……
便在此時,形勢又變。
遠處,巍巍青山,寥寥空寂,兩聲悠長嘹亮的嘯聲幾乎同時響起,就像兩支離弦之箭,直直的朝著這裡迸射過來。初響起時,還遠在天邊,不到片刻,已經近在耳邊,分辨得更加清楚,一個雄渾,一個陰柔。儘管急速飛奔,嘯聲卻不顯絲毫絮亂,氣息之綿長,內功之深厚,當真駭人。
眾人曉得其中厲害,盡皆色變,紛紛猜測是那兩位武林絕頂高手蒞臨。接著,眾人眼前昏花,兩條修長的身影說停就停,幾乎同時穩住身形,臉不紅心不跳,這般收放自如的輕身功夫,頗見修為。
仔細看過去,原來是一個儒生和一個富紳,都是中年人,年紀相若。那儒生身穿藏青色布衣,簡單儉樸,剪裁得體,雖然鬢髮染霜,因有上乘真氣在身,仍是英氣逼人。
那富紳則穿著錦服,走線考究,光澤明亮,一看就是上等綢緞,細皮橫肉,臉上白蒙蒙的抹了一層粉脂,長長的指甲像是利爪。
富紳踩了踩腳:「唉,又是平手,還是贏不了你,氣死人了。」說話之際,懶慵慵的打量了一圈眾少俠,目光高冷,似乎在場無一人可堪入目。他明明是個中年男子,言行舉止卻如女子般妖冶嫵媚,頓時令人渾身聳起雞皮疙瘩。
儒生驟眼看見蓋天行,古井無波的臉龐也不禁動容,邁開大步,長袖飄蕩,瞬間就拉近兩人的距離。
虞占魁忽然覺得不妥,拱手行禮,有意無意的擋住儒生的去路:「前輩留步……」
話聲未落,眼前人影晃動,儒生的身影一分為二,分作左右從他身邊掠過,他竟然不知道那個才是真身,駭然轉身,再見那儒生時,身影已經合二為一,筆挺挺的站在蓋天行面前。
蓋天行、岳居正、雲霓裳一起恭恭敬敬的躬身行禮:「師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