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花不入懷
那小公子抿嘴一笑,十分溫柔的點了點頭,面對狼狽如風鈴蘭這樣的人,他並未露出半分不屑的神色,反而恭恭敬敬的行禮道:
「見過醫仙姐姐,我名叫藍玉安,曾是春回峰的外門弟子,姑娘既是醫仙,為何會在我試藥的偏殿。」
「原來這些東西,都是你搞出來的?」風鈴蘭重新審視了一下這個十幾歲的小公子,說道:「以人入葯,動用秘術,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藍玉安有些靦腆的點了點頭,說道:「我知道這樣有違仁義,但是我兄長身患怪病,我學識淺陋,實在沒有別的辦法,所以……」
「連這等秘術都能照葫蘆畫瓢的復刻出來,你這也叫學識淺陋嗎?」
風鈴蘭懶得與這小公子爭辯,她現在一門心思想的,都是怎麼離開這個鬼地方。
而藍玉安似乎並沒有讓風鈴蘭離開的意思,他悠哉悠哉的繞著池子走了一圈,說道:「李婆子那群廢物不可能抓得住一個有金丹的醫仙,所以……我對你十分好奇……」
「好奇?」
「是啊,醫仙姐姐醫術那麼厲害,不如……去幫我看一下我兄長的病症吧,沒準能對兄長的病情有所助益。」
說實話,風鈴蘭大抵知道為什麼他兄長的病久久治不好。
一則是因為春回峰的醫術大多循規蹈矩,稍微偏門一點的東西就找不出門道了。
二則是因為藍玉安此人修為有限,只會靠這些旁門左道的東西應急。
「罷了,既然是我突兀前來,佔了你藍府的地方,我也理應有所回報,帶我去見你兄長吧,我會把他的病治好的。」
「真的?醫仙姑娘,你若是能醫治我兄長,我定會傾囊相報。」藍玉安的眼中瞬間燃起了希望:「對了,還不知姑娘尊姓大名,在哪裡高就?」
「我?」風鈴蘭避開了藍玉安的視線,說道:「不是什麼有名的宗門,你叫我鈴蘭就好。」
「鈴蘭……」藍玉安讀了一下這個名字,竟有些傷感,說道:「我忽然想起……曾經穹頂山的首徒,玄門第一醫仙,叫風鈴蘭,只可惜……兩年前入魔身死……」
「兩年前?!」
風鈴蘭張大了眼睛,她總覺得之前種種不過轉瞬,原來……她已經死了兩年了嗎?
她這兩年來身在何處,她自己都不知道。
「對啊,是兩年前,想來……那風鈴蘭也是個天資卓絕的人,入魔身死委實有些可惜。」
入魔身死本是最不光彩的事情,但是從藍玉安的嘴裡說出來,倒是多了許多悲天憫人的意思。
藍玉安細心的脫下外袍,為風鈴蘭披上,隨後將她請出了偏殿,二人並排向前走著,不分先後。
藍玉安一邊走著,一邊說著:「我那兄長,名叫藍青玉,是個未開化的凡人,他最近嗜睡異常,總是說一些奇怪的話,甚少進食,且醫藥無用,我也很是心焦。」
風鈴蘭跟著藍玉安來到了一方十分雅緻的寢殿內。
寢殿很大,陳設卻十分簡單,一扇繪著幽蘭的屏風,漆紅的書案,精緻的白鶴香爐,當中擺著一方軟榻,整體看起來雖然貴氣,但未免有些空曠。
而且……床擺放的位置和方向似乎不大對勁,像極了花樓里慣用的花榻。
這花榻……不,軟榻上躺著一個人,想來這就是藍玉安的兄長——藍青玉。
風鈴蘭環視四周,問道:「令兄既然病的如此嚴重,為何身邊也不見有郎中隨時候著?」
「這病非尋常郎中能醫治,留著那些凡夫俗子自然是沒用的,就算是我,也是勉強才能在玄門典籍之中找到一些對症的藥物,還有那煉製葯人的法子。」
藍玉安這說話的語氣,倒是有些兀自矜傲了,他自己何嘗不是一個凡夫俗子。
風鈴蘭嘆了口氣,她上前去,撥開青綠色的紗帳,定定的看著躺著床上的人。
藍青玉躺在床上,他面色紅潤自然,眉目溫柔似水,呼吸均勻,就像是淺淺的睡著了,倒不像是個生病的人。
「你確定令兄已經病入膏肓?」風鈴蘭坐在床邊,打量著藍青玉:「他面色如幼桃一般,怎麼看也不像是個病人。」
「這病就怪在這裡,家兄這一覺已經睡了整整十八個時辰了,按理說一般人睡個四五個時辰已經算是十分嗜睡了……他這樣成日睡著,不吃不喝,就算身體暫無異常,也不是個長久之計。」
「十八個時辰?你沒有試著叫他起來嗎?」
「自然試著叫了,但是他要麼叫不起來,偶爾醒了,也是昏昏沉沉的,潤點蜜水,就又睡過去了,我實在是沒有辦法啊。」
「這倒也奇了……」
風鈴蘭頓時有了一些興趣,她徵得同意,為藍青玉把脈,纖纖玉指搭在藍青玉的手腕上,幾番探查之後,竟沒覺得有什麼異常。
藍青玉的脈象平穩自然,稍稍有些虛弱,大概是因為進食較少的緣故。
藍玉安看著風鈴蘭凝重的表情,嘆息道:「這脈象,我早已經試過無數次了,若是有什麼線索,我也不至於一籌莫展了。」
因為有異常又找不出異常,所以這位藍玉安才動用大量的人力去試藥。
雖然奇特,但是在風鈴蘭看來,卻是雕蟲小技。
「你兄長的身上有魔氣,你不會沒注意到吧?」
「這……」藍玉安糾結的看向風鈴蘭:「我修為尚淺,關於魔氣只能察覺一二,但是……醫仙姐姐,這裡是京都啊,我兄長又整日足不出戶,身上怎麼會有魔氣。」
「呵,這些事你不懂,我不與你說,先把你兄長叫起來吧。」
風鈴蘭一時放鬆,語氣竟變得有些不屑,然而藍玉安並沒有生氣,反而擺出一副虛心的姿態,說道:「嗯,只要能治好兄長,便全聽醫仙姐姐的。」
藍玉安基本功不錯,他一針入穴,藍青玉果然睜開了眼睛。
藍青玉被忽然叫醒,起初還有些茫然,如同三魂丟了七魄一般,遲遲緩不過神來。
「兄長……兄長!」
藍玉安伸手推了推藍青玉的肩膀,藍青玉這才回過神來,喃喃的說了一句:「飛花……」
「飛花?」風鈴蘭微微一笑,沾著一些邪魅,似是看的通透了:「誰叫飛花?」
藍青玉愣了一下,立刻警惕起來:「玉安,是你叫我起來的嗎?我睡了多久了?」
「兄長……已經十八個時辰了,我很擔心你。」
藍青玉轉而看向風鈴蘭,問道:「這位姑娘是誰?為何全身濕淋淋的,還……散發著怪味。」
他說的怪味,應該就是之前在那一池子藥物的味道,不僅刺鼻,貼在身上也難受的很。
「怪味?沒有啊,這藥物的味道很香啊。」藍玉安貪婪的嗅了兩下,隨後十分禮貌的說道:「抱歉,是我失態了,兄長,這位是我剛認識的醫仙姐姐,名叫鈴蘭,她醫術略勝於我,所以我才帶她過來給你看病的。」
「醫仙?玄門中人嗎?玉安,我說過多少次,我不想見玄門的人!」藍青玉異常堅定的說道:「我只是喜歡睡覺而已,何須勞動醫仙……這位姑娘,是舍弟不懂事,我並沒有病,你還是請回吧。」
「我是你這府上的奴才,藍大少爺讓我回哪裡去?」風鈴蘭恬淡的笑著,俯身下去一把抓住藍青玉的手腕,說道:「我之前還不相信,如今看來,藍大少爺還真是病入膏肓了,她叫飛花,對嗎?」
「什麼?!」藍青玉瞪著風鈴蘭:「你在胡說些什麼?!你這賤婢,給我滾出去!你不配提這兩個字!」
「哈哈哈,這就要著急了,傳說中溫潤如玉的公子,也不過如此。」風鈴蘭一把甩開藍青玉的手,說道:「魔族有一功法,可與他人一同入夢,在夢中塑造極樂仙境,使人流連忘返,藍大公子……你這是中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