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事情發生的太快，以至於中原中也整個人都愣在了當場。

可太宰治的存在感有那麼強烈，簡直讓他想騙自己都做不到。

溫熱的呼吸交纏，按在他腰間背後的手掌，透過衣料源源不斷地傳來熱意。

中原中也微微晃神，一抬眼，就能看到太宰治近在眼前的眉眼。

他半闔著眼，神情是幾乎很少見的認真，睫毛長得幾乎要在眼瞼落下一小片陰影。

在自己緊閉的唇被誘哄著撬開的下一個瞬間，中原中也突然一激靈。

他為什麼要在這時候數這條青花魚的睫毛？

現在要做的事難道不是趕快打死這個混蛋嗎！

中原中也反應過來第一時間，下意識就要反抗來著。

然而太宰治對他太過熟悉，他明知道中原中也身體還沒好，卻總是惡趣味地想著欺負他。

太宰治只輕輕在他腰窩一按，就感覺中原中也整個人軟了下去。

憑藉著對中原中也的熟悉程度，太宰治輕而易舉地壓制住了對方。

在旁觀者此起彼伏的抽氣聲中，太宰治將人扣在懷裡，一邊深吻著，一邊向前跨出了一步，將中原中也抵在了站台的立柱之上。

他控制住中原中也掙扎的雙手，一手抬起眼前人線條流暢的下頜，吻的愈加兇狠。

因為動作激烈的緣故，中原中也的黑色禮帽偏移了位置，在重力的自然作用下，漸漸滑落在地。

而習慣了為他撿起帽子的那個人此時卻根本顧不得這點小事了。

沒有什麼多餘的阻隔，中原中也就在他的懷裡，幾乎沒法反抗地接受著他的吻。

太宰治能清晰地感覺到那人的溫度。

那是中也的溫度。

太宰治神情有些恍惚。

已經很久沒有觸碰到中也了。

久到他差點以為真的再也沒有機會了。

當太宰治終於心滿意足地放開中原中也，已經是很久之後的事了。

他心情愉悅地舔了舔唇上又新鮮出爐的咬痕，在感受到若隱若現的血腥氣的時候，幾乎有些想笑。

果然，之前說小蛞蝓是他的狗還真沒說錯，反應也很像，連接吻都這麼會咬人呢。

太宰治心裡這麼漫無邊際地想著，垂眸看著眼前的人，眸子裡帶著連自己都沒曾發覺的溫柔神色。

中原中也簡直連氣都順不過來了，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剛剛被深吻的緣故，白皙的臉上染上了極其漂亮的紅暈，海藍色的眼眸還飄上了點霧蒙蒙的晶亮水汽。

他一隻手下意識地抓在太宰治胸前，將對方整個衣衫前領都抓得亂七八糟，褶皺得幾乎沒有什麼平整的好地方。

在觸到一處冰涼涼的東西的時候，中原中也頗怔愣了一下，慢慢將視線從太宰治臉上移開，在自己視線正前方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領結。

就在之前不久，太宰治耍無賴硬從他的卡里划走五百萬日元，買下的那個昂貴的藍寶石波洛領結。

哪怕隔著一層皮質手套，那藍寶石的弧度與溫度也顯得讓人無法忽視。

對著這樣熟悉的海藍色，中原中也怔愣愣看了好一會兒。

他突然不合時宜地想起來那一天，太宰治在買下這個領結之前，笑著將寶石放在他臉側比劃的那一幕。

直到這麼久之後，中原中也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為什麼對這樣的海藍色如此眼熟。

那是他眼睛的顏色。

覺察到這一點的時候，中原中也放在藍寶石領結上的手指就像被什麼東西燙到一樣，瞬間蜷縮起來。

很快，他又發現自己還下意識抓著太宰治的衣領，更是想也不想地鬆開了手。

做完這一切之後，中原中也懵了好久的腦子裡才緩緩飄過剛剛的那個吻。

如果說之前那個淺嘗輒止的吻還能說是應對伊塔洛挑釁的幼稚之舉的話，剛剛那個深吻簡直就是直接撕裂的曖昧關係的表象，直接把青花魚內心裡那點心思呈給他看。

更不用說中原中也剛剛回想起的那些過去發生過的點點滴滴的小事，太宰治每每不著邊際的話語，全都在他腦海里翻騰起來。

當時沒能察覺，但在現在這個吻的疊加下，其中隱藏的那些情感像是無處不在的日光，讓他根本無法躲藏。

中原中也整個人處在震撼當中，仰頭看向太宰治，被他帶著笑意的眸子里那些強烈而直白的情緒震了一下，都沒功夫細想，只想趕快離開這裡躲起來再說。

他想要後退，卻沒能走得了，一隻有力的手掌不由分說地按在他的腰上，將他固定在了原地。

中原中也聽到頭上傳來那個人惡劣的笑：「你想去哪啊？我親愛的中也~」

「親完就跑可是很不負責的行為哎，」太宰治頓了頓，語氣里頗有幾分幽怨，「難道說，在發生了這樣的事後，你竟然還要對我始亂終棄嗎？」

順著他的話想起剛剛的吻，中原中也臉都像火燒一樣，紅得簡直不能看。

他仰頭看著太宰治，眸子里瞬間帶上了怒氣，還摻雜著幾分難以言說的情緒，咬牙切齒道：「放手！」

「不放！」太宰治眨了眨眼，回應可以稱得上無賴。

他一邊答著，一邊緩緩湊近中原中也，看著對方一瞬間躲閃的目光，還有在自己懷裡逃無可逃的樣子，不由得笑出了聲，身心都得到一種莫大的滿足。

他對中原中也的熟悉程度可不是一兩句話能說得清的，就像現在，太宰治就心知肚明，小蛞蝓雖然看起來怒火中燒，但其實害羞和慌亂得都要不知所措了。

現在要是放開他，這隻小蛞蝓可能會像鴕鳥一樣，恨不得把自己整個人埋起來，騙自己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隱忍了這麼久，太宰治好不容易抓住機會把二人的關係推進到這一步，可不是為了現在放手，讓這隻小蛞蝓跑掉一個人躲起來，過後惱羞成怒再回過頭來跟他不死不休的。

啊，雖然聽起來能一起殉情的話也不錯，但現在太宰治突然覺得，未來能天天逗弄這隻小蛞蝓會是更有意思的一件事啊。

太宰治對中原中也太了解了，他知道這次如果他不趁熱打鐵，把名分這個問題給當眾定死下來，下次再想抓到這個傢伙逼他承認自己的心意就難了。

於是他在中原中也怒氣衝天的時候，笑了，十分氣定神閑，甚至還有幾分不懷好意。

太宰治又慢里斯條重複了一遍：「不放~」

嘴裡強硬地說著不放手，可看著中原中也快被氣瘋了的模樣，太宰治到底還是稍稍退後了一步。

在發覺對方有後退的意圖的時候，中原中也竟然有種欣慰的感覺。

他固執且天真地以為這場鬧劇就到此為止了。

事實證明，太宰治不愧是太宰治，從來都能為常人所不能為。

在他向後退的那一步之後，緊接著，太宰治仍舊保持著牽著中原中也一隻手的姿勢，單膝就跪在了中原中也的面前。

那動作乾淨利落，毫不拖泥帶水，長風衣飄飛的衣角帶起一陣輕風，都說得上有幾分瀟洒的意味了。

中原中也瞳孔震顫：「……」

在場眾人：「……」

所有人同時屏息凝神，與謝野晶子甚至默默地把手機調成了錄像模式，不放過任何一個精彩鏡頭。

宮澤賢治悄悄退後一步，對中島敦說了一句話：「哇，事件升級了哦！」

中島敦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在他手下，國木田獨步已經徹底絕望了。

太宰治這單膝跪地的姿勢做得行雲流水，不知道的人看了，怕不是還以為這是什麼求婚現場。

不過看這架勢，說是逼婚都說不定有人信。

中原中也剛剛還有怒氣可發，現在都收斂住了呼吸，生怕自己的任何舉動刺激到眼前這條精神明顯不正常的青花魚。

他精神恍惚地緩緩低下頭，正對上太宰治含笑看過來的一雙眼。

那鳶色的瞳眸裡帶著些讓人心驚且不容拒絕的堅定神情。

中原中也不得不承認，他確實有些害怕了。

他從前以為自己還算懂太宰治，可現在的他根本猜不到，眼前這個笑眯眯的玩意兒到底還能搞出什麼神奇的操作。

中原中也有種神奇的預感，如果現在不阻止他的話，可能就真的會發生一些無法挽回的事了。

中原中也舔了舔唇，艱難道：「太宰……」

「中也——」太宰治直接打斷了他顫巍巍的話語，笑吟吟地抬起頭，「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說。」

他根本就沒有給中原中也拒絕的機會，自顧自地繼續說了下去：「中也，你知道嗎？」

「從第一次見到你開始，到我們正式成為搭檔，甚至在我離開港口黑手黨，加入武裝偵探社之後，一直到現在這麼長的時間，」輕笑一聲，太宰治感慨道，「算一算，原來我們都已經認識七年了啊。」

他低聲道：「有時候，我都會有種錯覺，覺得你始終都會在那個地方，就像我人生中的一段坐標，永遠不會改變。」

太宰治微微眨了下眼，纖長的睫毛微微震顫，在斜射過來的陽光下染上金黃的顏色：「我總以為我們還有很多時間，還會有很多可能的未來。」

「曾經我也以為，不管什麼時候，不管發生了什麼，我知道你在，這就夠了，」他更深地看進中原中也的眼底，「可在發生了這麼多事之後，我才發現，我錯了。」

「現在看來啊，」太宰治輕輕地笑起來，「我終於明白，有些話，現在不說，也許就永遠沒機會說了。」

他還是那麼俊秀而吸引人的目光，此時卻比平常更多出了幾分異樣的溫柔：「所以，不管你怎麼想，有一句話我覺得必須要說給你聽，也有必要正式諮詢下你的意見了。」

太宰治就保持著這樣單膝跪地的姿勢，深情款款地執起中原中也的手，在他帶著黑色皮質手套的手背上烙印下輕輕一吻。

他笑著問：「請問你願意與我殉情嗎？」

周圍眾人瞬間嘩然，竊竊私語聲連成一片，像是無數只嗡嗡作響的蜜蜂。

身處無數道目光的中心點，中原中也心如死灰，他覺得自己突然有種想死的衝動。

他雙眼發直，喃喃道：「你不會是真瘋了吧……」

太宰治挑眉：「如果這麼想能讓你高興一點的話，隨意。」

「但你為什麼就不願意想想另外一個可能呢？」他誠懇道，「你為什麼就不願意相信我是認真地在告訴你，我很喜歡你呢？」

中原中也的聲音幾乎從牙縫裡一絲絲擠出來：「……你這個叛徒，到底有什麼臉面在我面前說喜歡啊！」

「叛徒這個詞似乎不太適合這個場景吧，」太宰治一臉受傷，「不要隨便污衊別人啊，小蛞蝓。」

在中原中也鄙夷的目光下，太宰治從善如流迅速改了口：「哦，好吧。」

「我必須承認，我離開了港口黑手黨，」太宰治嘆息，他臉上掛著溫柔而無奈的微笑，「可我卻從來沒有背叛過你。」

中原中也一時語塞，他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要被不知從何而來，卻驟然升騰而起的熱度燒化了。

眼前人的鳶色瞳眸里像是閃爍著星光，面對這樣的目光，中原中也說不出任何拒絕的話語。

太宰治輕聲道：「我是個膽小鬼，我不敢去追求自己渴求的東西，不敢隨意地交託出自己的情感，因為我害怕失去。」

「我不願意自己的人生變成一場無法醒來的噩夢，一直在尋找活著的意義，卻從不得其法。」

「我逐漸發現，我可能這輩子也找不到想要的救贖。」

他突然笑起來：「但你不一樣，中也。」

「你讓我覺得，就算是這冰冷殘忍的世界，也還是有一點光亮可以作為我人生航路上的燈塔的啊。」

「你是我灰白世界里鮮活的色彩，是在冰冷之中能帶給我溫度的人。」

太宰治抬起頭，像是在仰望自己唯一的天使：「你是我的救贖，是我的光。」

他眼底藏著足以溺死人的深情：「你是我唯一，願意信仰的神明。」

中原中也動了動唇，喉嚨像是突然被棉花之類的物體堵塞塞滿了一樣，幾乎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啊，當然，都問過這麼多次了，你也從來也沒給過肯定的答覆，」太宰治斂了斂眸子，笑了笑，很快又抬起頭來，看著他，認真道，「雖然你不會同意我的殉情請求，但如果是你的話，我想，我願意用未來所有的日子，和一起找尋活著的意義。」

「那麼，你願意給予我永恆的救贖嗎？」

太宰治緩緩笑起來：「我親愛的——中也大小姐~」

在這番話結束之後很久，偌大的站台都是一片鴉雀無聲。

周圍的圍觀群眾中間，突然響起中島敦驚慌的聲音：「與謝野小姐！國木田先生他好像暈過去了！怎麼辦？！」

與謝野晶子輕瞥一眼：「沒事，氣的，」她簡短道，「閉嘴，看戲。」

中島敦將國木田獨步扶著靠坐在座椅上：「哦，好的。」

於是大家繼續保持著期待的心情，等候大戲的進展。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終於忍無可忍，怒吼道：「夠了！都給我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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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玩兒，就是玩兒。

噠宰你就是會作死，恨鐵不成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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