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最後一尊大羅（三）

張太虛的身影終被一道雷光掩蓋，天地之間儘是耀眼的光。

大地在震動，樹木倒塌，丘陵碎裂，海浪升騰起數十丈之高，一次又一次拍擊在陸地上。

空中的雷雲久久不散，光柱持續了近十秒，同時還能隱約看見稀薄的綠霧，同樣被光柱籠罩，至尊帝生死不知，感應不到絲毫氣息。

白瀾擔心之至，卻知道自己不能靠近，否則會光柱會分裂出來轟向她，而這種層次的雷劫，白瀾自知是完全無法抵擋的。

轟隆隆之聲震耳欲聾，連綿起伏，張太虛睜開雙目，發現自己周圍是一片潔白，他赤身走出去，看見了這上百年歲月經歷的走馬燈，攜帶著地球歷史，厚重凝練，席捲而來。

張太虛伸出手，從自己少年時期，一幕幕翻閱……

自小無父無母，孤兒出生，因為極度飢餓倒在路邊，被師傅撿走。

畫面一轉，出現在懸圃仙境，周圍皆是宮殿和飛流，山海經中的靈獸到處可見。

張太虛拜師學道，在懸圃一步步成長，認識了自己的妻，以及妻妹秦入畫，兩人皆是他的師妹。

而這個時候，張太虛已入金丹，被師傅一揮袖趕下山去，從崑崙祖脈出發，在紅塵歷練。

先是認識豎神子，又去過很多元氣潮汐秘境，打開過無數隱秘的乾坤空間，遇到過不少奇遇和離奇的經歷。

入胎仙，成就金玉之身，斗王屋山劍仙，因果糾纏之下撿走白蛇之子，並同時開始練劍，入劍修之道。

晉陽神時，已是數十年後，大羅天與散人天大戰，其完敗，封神殿遺落昆崙山，張太虛閉死關四十多年，再出世時，已是天下最後一尊陽神。

他回首，大道寂寞，過去之人已皆不在，於是上蓉城，創立了太虛教，再入關，直到新時代來臨后，才再次出關。

一幕幕，走馬觀花。

如今，他已將近二百歲，入地仙，證大羅，即將回去斬斷因果，將所有事情了結。

不知不覺，光柱暗淡下來，逐漸消失，張太虛從中站起，凝練了金身，體內陰陽合一，正式步入了合道境界。

一股股無窮的力量從體內竄出，彷彿這片天地，翻手可得，覆手可滅。

冥冥中，張太虛看見了飄蕩在這片天地之中的道則碎片，一塊塊晶瑩剔透，如同冰晶，不達此境界根本無法觸及，好似掌握住了周圍的一切，一棵樹、一株草、一塊石、一捧土。

突然間。

匯聚的雷雲緩緩消散化開，天空恢復了一片晴朗，周圍只剩下戰鬥之後的一片狼藉，淡淡的綠色霧氣化為天地中的一道能量，至尊帝竟在天劫之中化道，未曾留下。

張太虛展望天地，再也找不到至尊帝的氣息，彷彿他已消失在黑暗之中，泯滅於雷劫之下。

最後一道雷柱，沒有留情，加上張太虛擁有人族氣數，在紫雷落下時，分出一縷縷，砸中了至尊帝藏在綠霧中的本體，讓他化了道。

此時此刻，勝負已然不重要了。

張太虛渡劫成功，肉身、法力、五臟經脈都已合道，入陰陽大羅之位，壽元幾近無限，人也年輕了不少，周身力量湧現，對付散人天似乎也更有把握了。

一道白光竄上山來。

「道兄，你沒事吧？」白瀾擔憂之至，靠近前來，從後面抱住張太虛。

張太虛握住拳，「已證大羅，十洲的因果，了結了，咱們回去吧。」

白瀾重重點頭，目光瑩瑩，從自己的袖裡乾坤中取出一套法袍給張太虛穿上，心中對他更是無限崇拜，不知多少年後，洪荒宇宙之下的萬千大地之中，終於有一尊大羅出世。

他，是萬界中最後一尊大羅，也是天地間最強的修士，散人天之劫，可以隨心應對了。

唯一需要顧忌的便是天鈞道人，他掌握著散人天，天庭的法則之力，若是全力出手，加上天庭所擁有的數枚大羅丹，是不懼真正的大羅仙的。

但勝負誰也說不準，白瀾只覺得，張太虛體內的法力如同深淵大海般渾厚，並且陰陽合一連她也看不出張太虛的虛實，氣息內斂，猶如凡人，渾然天成，與這片天地融在一起。

兩人從生洲出發，回到瀛洲，要將剩下之事好好收尾。

張太虛在晉入大羅之後，天地已無法束縛他的腳步。

摟著白瀾，一步邁出，便從生洲回到瀛洲大地之上，僅僅是半個呼吸，便重歸太虛門山外。

白瀾的氣息引起了山門弟子們的動蕩，柳成等人從各自的洞府之中飛出，來到張太虛和白瀾面前，「拜見師傅！師娘！你們回來了！」

白瀾笑，「九洲妖族已授首，大劫已經結束了，我與道兄，也將踏上歸途。」

柳成一臉懵逼。

這時，從學院方向飛來數道流光，正是李乾空山洪陽等人，他們見到張太虛，皆是臉色微變，體內氣息驟然澎湃沸騰，像是遇到了一片天地宇宙，給人一種深不可測的感覺。

更令人吃驚的是，即便是學院李乾空院長，現在也看不透張太虛的虛實了，他的修為，似乎膨脹了無數倍，但卻又像是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

「道……兄，此去何為？」

李乾空，山洪陽等人算出張太虛即將回到人界，但他們並不知道前因後果，也知道除瀛洲外，九洲的妖帝妖皇皆已授首，剩下的便是十洲人族合力解決，清掃戰場，戰局結果已經定下，再也不會改變。

而張太虛攜帶人族氣數，若是離開十洲，恐再生變化，因而有此一問。

張太虛笑，「李道友，山道友，請放心，貧道即便離開十洲，妖族也已不再成氣候，天地乾坤已定，這場大劫，也已經結束了。」

李乾空繼續打量著張太虛，小心翼翼的問道：「道兄，可是晉入了大羅之境？」

此話一出，全場之人屏住了呼吸，一個個都震撼莫名的望著張太虛，隨即，張太虛點點頭，「正是。」

李乾空五味雜陳，心中也不知道在想什麼，面色複雜道：「道兄既然已成就大羅，不如留在十洲坐鎮，我人族共尊你為道祖！」

山洪陽，柳成等人也是急忙點頭。

在洪荒遁去后，大羅不出，道祖不見，聖人更是傳說，在這裡，大羅便已能成為道祖，乃人族共尊之人，張太虛既然已證長生之位，何以再去冒險？李乾空想讓他留在十洲，這樣一來，十洲才算真正的安定。

張太虛搖了搖頭，「貧道由此一劫，天道才會讓我成功證位，大羅不過是虛幻，是一片空，做不得數。」

他知道，自己是靠氣運之道，彎道超車證得大羅之位的，雖然也是長生，但從本質上來說，並非以己之力突破，他要回去應對散人天的入侵，解決三界大劫，若是大劫結束，因果了斷，張太虛雖然人不會死，境界也不會跌落，但他也再無法入局。

大羅象徵著超脫，在某種程度上來說，走氣運之道，將立於超然公正之位，張太虛是打算，等大劫結束后，便就此隱居在桃花觀，亦或是在洪荒宇宙下萬界里找個舒適之地，開闢乾坤，就此遁走。

而坐鎮十洲，依舊是某種顯聖的做法，天道不會容他如此。

張太虛看得很開，於是笑道：「諸位，有緣，自會再見，十洲氣數雖集於我身，但若有一日十洲人族再遭劫難，貧道自會在天地間顯化，為人族扛鼎，渡過大劫……各位，再會！」

他牽著白瀾，後者也對他露出甜美笑容，這些年，一直是她陪伴在張太虛身邊，自然也培養出了深厚的感情，再加上張太虛證大羅之後，正面問心，問出了自己的道和理，也問出了自己的欲和念。

他比之前更加誠實，不再迴避自己的想法，因而，這一次沉默牽手，是張太虛對白瀾的一種肯定和承認，而白瀾也終於與道兄修成正果，此時此刻，她正陷入極度的甜美和幸福當中。

兩人已是多少年的生死之交，靈魂伴侶，這些事自然不必解釋，只看行動，便已能算出一切。

他終究是選擇了我……白瀾稍顯得意，回去后勢必要在龍殿下和秦觀主面前顯擺顯擺，是我陪著道兄來到這十洲，餐霞食露，一起吃苦，一起斬妖除魔，晃晃一甲子都快過去了，道兄也承認了這份深情。

她也是個痴兒……

「師傅、師娘，你們走了，那太虛門怎麼辦？」柳成擔心太虛門前途，沒有師傅師娘領導，未來怕會走上歧路。

張太虛看著他，笑道：「你已是陽神了，要有自己的擔當，與我們的因果已然了斷，從此之後，貧道在十洲留下太虛門道統，希望你能將這份道統發揚光大。」甩手拿出一些秘笈和玉卷，教給了柳成，又道：「這是貧道多年來一些學道心得，和我太虛門真傳，你且收好，帶領太虛門，發揚光大，同樣，太虛門的理念，當為十洲人族表率！你……可有信心？」

柳成哪裡見識過這陣仗。

望著手中捧著閃閃發光神光氤氳的玉卷和各種秘笈，心中也是砰砰直跳，就連李乾空和山洪陽也是臉色微變，心中隱隱生出一些嫉妒之情，當然，也僅僅只是嫉妒，不敢覬覦，此乃大羅道統，有它鎮壓十洲，自然可震懾宵小，屏退萬族，讓人族始終在這片地界之上屹立！

柳成最終深吸一口氣，隨即向張太虛和白瀾作揖，「弟子，謹遵師命，將太虛門發揚光大，為人族擔當表率！」

「孺子可教。」張太虛牽著白瀾，欣慰點頭，而白瀾也周身散發著母性光輝，這些弟子，她早已視作自己的孩子，無論他們修為多高，年紀多大，好歹也是相伴數十年，看待他們，依舊不是很放心。

但道兄既然都拿出了大羅道統，也希望他們能好好守護……白瀾可以預見，百年後，太虛門地仙齊出，將這座山門打造的猶如仙境，萬千人族弟子發光發熱，為十洲最強宗門！

李乾空和山洪陽對視一眼……心中也打定了主意，日後要好好善待太虛門，並將太虛門視為大羅道統，多多扶持，只要能出一位地仙，便能讓太虛門入十洲地仙會，成為會中一員，甚至，將學院與太虛門深度捆綁，如此也能粘上一些大羅的道運。

不一會兒，許許多多流光飛來。

都是瀛洲大地上各勢力的掌教和各散修大能，這些人一起參與過白鯨帝的圍剿，並也一起參與過支援九洲，斬妖除魔的歷練，在他們身上，都能看到自身與大羅的因果糾纏。

他們來送張太虛和白瀾，也是為了在這最後的最後，與大羅仙結下一些善緣，日後好相見，也為自身道統和宗門，多添加一些大羅道運。

張太虛身上雖是十洲人族氣數，但他既然晉入大羅，便已經不是單純的十洲氣數了，而是大羅氣數！大羅仙的道運，覆蓋了整座十洲，所以即便張太虛離開十洲，也不會因為氣數的離開而走向末路，反而會因為張太虛留下的大羅氣運，讓十洲人族，越發鼎盛。

張太虛與許許多多人告別，隨後，牽著白瀾的手，一步邁出，像是突然消失一般，身形化為天地中不起眼的一員，於十洲大地上，再也不見大羅身影，只留下一些難以捉摸的氣運，久久不散。

……

這一步，張太虛直出地界，衝到洪荒宇宙之上，來到斷層漆黑大地之中。

白瀾依舊沉浸在幸福和甜蜜里，見到張太虛如此遁速，心中也是詫異萬分，「夫君遁速竟然如此之快？僅僅一步之遙，天涯好似咫尺一般！」因為她已經與張太虛互印道心，並得知了對方的慾念，所以改換了稱呼。

修士沒那麼多講究，只要兩情相悅，自然無需做什麼大禮和儀式，一切隨心，一切如本我，見自我。

張太虛也不在意這個稱呼，而是笑道：「晉入大羅之後新領悟的神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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