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凜陽下，沸雪煮酒
白首山，山舞銀蛇，原馳蠟象，伏脈甚廣……
正所謂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
在人跡罕至的雪山中，一位白袍老者正背著一個獨臂的男人行走在茫茫雪原……妙合畫里！
天正在慢慢放晴。
白首山中一片銀裝素裹，每一片雪花彷彿都被陽光賦予了生命一般閃閃發光。
行至正午當陽，白山鬼背著后風走進了白首山的更深處。
千年積雪的白首山，彷彿在這裡留下了它為數不多的溫柔。
天空中不時有金背雪雕略過頭頂。
雪原中各種珍奇異獸也留下了它們的身影，雲豹，雪狐，猞猁，黑貂，麋鹿不勝枚舉！
被陽光化開的冰面上，肉眼可見魚群在水中暢遊。
說這裡是世外仙境，歸墟凈土也好不為過……
白山鬼背著后風來到了一座山洞中。
這洞中十分寬敞，石凳石椅石床一應俱全……
白山鬼將后風安置在石床上。然後又用火石將洞中的柴火點燃。
不消多時，山洞中有了暖意。
后風在石床上萎靡的挑開了眼皮，他虛弱的環顧四周。他看到了正在火堆旁邊喝著就的白山鬼正在沖著他嬉皮笑臉。
「醒了？」白山鬼道
「是你救了我？」后風虛弱的反問道
「除了我，這裡還有其他人嗎？」
「不應該有嗎？女樹被你藏哪了？」
「你從進山開始不知道提起了多少遍女樹這個名字，聽的我耳朵都快起繭子啦！」白山鬼抱怨道
「怎麼？你反悔了……你我打賭可是我贏了！」后風道
白山鬼道：「嗯，你是贏了……那我現在告訴你，你要的人真不在我這裡！你相信嗎？」
后風失望的嘆了口氣，然後淡淡說道：「既然如此……我信你！」
「你信我？」白山鬼質疑道
他繼續說道：「這對於你來說是不是一個絕望的答案？」
「你為了她做了那麼多，才從我的口中問出答案……」
后風道：「沒有什麼好絕望的，我相信我一定會找到到她的！」
后風用盡全力從床上爬了起來，「既然她不在你這裡，那我就此告辭了！」
「你要繼續去找她？」白山鬼問道
「對！」后風肯定道
白山鬼一隻手往火堆中加著柴火，一手喝著酒。淡淡地問道:「你知道歸墟之谷中的世界有多大嗎？」
「很大……可以說是沒有邊際！」后風淡淡說道
白山鬼深深地掫了一口葫蘆中的酒，然後一臉享受的長舒一口氣！
「那你就該知道，想在歸墟中找一個人，就無異於在大海撈針！」
他起身走到后風跟前，戲弄地說道：「外面還有仇家在追殺你吧？」
后風沒有去理會白山鬼的戲弄，他拿上了立在床頭的刀，徑直走向洞口。
白山鬼在後風身後突然說道：「藍蠻兒，你執意要去我也攔不住……」
「可是你要想清楚，你現在出去有可能不但找不到她，你自己還要丟掉性命……」
「性命？那東西我不知道我已經丟了多少回啦……謝謝你的忠告！」后風淡淡道
「真是個倔脾氣，九頭牛都拉不回來。」白山鬼搖頭輕嘆道
「可是，你要知道你可以不在意自己的性命，可你的心上人那？」白山鬼繼續說道
后風突然止住了腳步，喃喃道：「女樹……」
「以你現在修為境界，你就算找到了她，可是你有能力去保護她嗎？」白山鬼質問道
后風愣住在了洞口，他看著自己的斷臂，喃喃地冷笑自嘲道:「是啊！我現在失了一隻手臂……況且我真的是楚靈之的對手嗎？」
「至少她現在是安全的……和我在一起，她不知道還要遭遇多少追殺和迫害。」后風在心裡暗想著！
他的眉頭緊鎖，死死地攥著手中的刀。
后風轉頭看向正在大快朵頤的喝著酒的白山鬼，突然說道：「喂！老鬼……你喝的那東西還有嗎？」
白山鬼粲然一笑，問道：「怎麼？你這小子想喝酒？」
「我聽說那東西能解世上所有的煩惱，是真的嗎？」后風問道
白山鬼道：「話雖如此……但是這一葫蘆已經被我喝完了！」
后風失望地低著頭。
白山鬼走到后風身邊，輕輕地拍了拍后風的肩膀，意味深長道：「想喝酒跟我走……」
白山鬼大步流星地徑直走出了山洞，絲毫沒有管后風的意思。
后風緊步跟著白山鬼走出山洞。
行了一炷香的時間，白山鬼就帶著后風來到了白首山衛峰的山頂上。
這裡被皚皚冰雪覆蓋著，如同白了頭髮的巨人一般巍然矗立著。
白山鬼在一塊巨石旁邊安坐下來。看得出他經常來這裡喝酒。那塊巨石旁還配著兩張石凳。
后風坐在另一張石凳上，自上而下看著山下的風景。
金背雪雕略過山頂，不時俯衝而下伸出伸出爪牙捕獵。山間的奇珍異獸奔走追逐。山下的冰花雪蓮縱情綻放著與凜陽交相輝映……
此等風景足以讓人忘記世間所有的煩惱。
后風不禁稱頌道：「好一副壯美的雪山圖！」
「如果有女樹在……那便完美了！」
白山鬼放生大笑道：「你這蠻子，真是煞風景！喝酒便喝酒你扯什麼感情進來……」
后風道：「那……酒那？」
「你等著，我去拿！」白山鬼道
他縱身跳下山頂的一處山坳中，如同一隻矯健的雪豹。
他身法極快，動作更是神龍見首不見尾。
當他停下身法時，將雙手往雪中一探，便從雪中摸出兩個罈子來。
白山鬼抱著那兩個罈子，踏著晶瑩的雪花便回到了山頂的巨石旁。
「你這老鬼，真有你的，竟然會想到把酒藏在這裡。」后風戲謔道
「這是一小部分，實話告訴你這山中的每個角落中都有我藏的酒！」白山鬼得意道
后風無奈笑道：「你真是一個酒鬼！」
白山鬼將那兩罈子酒放在石桌上，「笑裡藏刀」地戲謔道：「藍蠻兒，你也不能吃白食吧？」
「愣著幹什麼？還不去找些柴還點火溫酒？」白山鬼故作嚴厲道
后風尷尬一笑，道：「你的酒還真不是白喝啊！」
「等著……」
后風卸下別在肩后的刀匣，放在巨石桌子上。
縱身跳下山腰，他的動作雖然不如白山鬼那樣行雲流水，但是每一躍都很實用。
不消一刻，后風就抱著柴火回到了山頂。
「想要煮酒，你可曾帶著釜具嗎？」后風對白山鬼道
白山鬼道：「這個就不用你操心啦！」
說話間，他從巨石下的雪堆中隨手一探，便從積雪中扯出一口圓腹銅鼎和兩隻陶碗來。
他將銅鼎盛滿雪架在巨石上，用火石點燃了柴火。過了一會，雪水沸騰了，他又將那兩罈子酒投入鼎中。
白山鬼對著那銅鼎深深嗅了一口酒香，一臉愜意對后風說道：「你知道這酒叫什麼名字嗎？」
「不知！」后風道
白山鬼繼續一臉的享受道「這酒名叫神仙跳！」
「神仙跳？」后風疑惑道
白山鬼一邊沉浸在酒香中，一邊對后風解釋道：「這真是神仙聞見此酒香，身處瓊樓也跳牆啊！」
「看來你不僅是白山鬼還是一個酒鬼。」后風戲謔說道
那酒香變得越來越濃烈起來，看來已是溫好了。
白山鬼使了一招龍探爪從沸鼎中將酒取了出來。
當他解開罈子的蓋子的時候，整個山頂都瀰漫起了酒香。
他將酒倒入碗中，遞給后風道：「嘗嘗味道如何！」
后風接過神仙跳一飲而盡。霎時間他感覺到腹腔中彷彿又一條火龍在翻騰著。
「好酒！」后風大聲道
白山鬼拿著酒碗欣慰一笑，道：「這麼多年了，還是頭一次有人和我同席對飲！」
后風道：「可是你這明明準備了兩隻酒碗……」
白山鬼道「你的那只是我給自己的影子準備的。」
白山鬼說罷，將碗中的酒一飲而盡。
「影子？」后風疑惑道
「對，影子。」
「你是怎麼做到和影子一起喝酒的？」
白山鬼淡淡說道：「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唄。」
簡簡單單一句話，但是后風卻體會到了白山鬼內心中的孤寂。那是怎樣一種孤獨，能讓一個人和自己影子一起喝酒。
白山鬼彷彿看穿了他的心思，嬉皮笑臉道：「你可千萬別認為我有多孤獨……告訴你，我享受的很！」
白山鬼酣暢淋漓的一口酒，認真道：「無論身處廟堂之高還是江湖之遠，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有勾心鬥角。與其如此，莫不如讓自己徹底遠離這些塵世中的是是非非……」
「鴻業亘春秋，東憑渭水流。」白山鬼慨然吟誦道
后風一臉嫌棄道：「你一個山中老鬼也學起文人賣弄起風雅來了！」
白山鬼笑反駁道：「你一個蠻小子懂什麼，心之所想便是心中向。」
后風突然眼中湧出了一絲傷感。
「心？那東西我以前有，現在已經在不知道被我丟到哪裡去啦！」
后風深深的喝了一口碗中酒。
白山鬼眼中發笑，一字一字認真說道：「情與愛最能讓人沉迷，是那叫女樹的姑娘把你的心帶走了吧？」
后風的臉一有些泛紅，不知是醉了，還是被白山鬼說羞了。
「你這老鬼，也是一個故事的人吧？」
白山鬼被后風的話一點，突然臉色變得陰沉下來。
「情是溫柔鄉，更是英雄冢。一朝置身其中，便沒有一人能夠孤善其身。」
「知道我為什麼要把你救下來，而且還要請你喝酒嗎？」白山鬼問道
「不知道。」
這也是他一直想知道的事情，他與白山鬼萍水相逢，在此之前素未謀面。
山外的人都在傳言，白首山中住著的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自從他佔據白首山之後，再也沒有人再敢踏入這裡一步。那些曾經上山的人更是沒有一個人能活著走出來的。
那麼他為什麼唯獨會對后風例外。
白山鬼看著后風，語重心長道:「那是因為，我在你身上看見了曾經的自己。」
后風越發好奇他身上的故事，便問道：「你也曾為了一個人失魂落魄過？」
白山鬼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在喝著酒。
當那罈子中的酒再也倒不出一滴的時候，他才想起回答后風的問題。
「我為了她，我屠了一座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