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濃眉、密睫,眉骨突出,鼻樑直挺薄削,下頜線條流暢利落,兼具布局和諧與細節精緻,俊美異常。
若說有什麼缺陷,大約就是有些濃眉壓眼,顯得有些兇相。
作為一個演員,這樣的個人氣質不免太過鮮明了。
溫涯知道他是什麼人,煊赫太子牧野——他的生父是頂級娛樂業大亨牧文東,業內除卻像俞老這樣的輩分,多少大導演,見了面都還要喊一聲「東叔」。牧野是牧文東五十歲上才得的獨子,論說該被培養做繼承人,可他卻應了母親給的名字,性子桀驁難馴,放著自家的太子位不坐,簽去了他老子的競對公司,提前完成了三年對賭協議,成了別家太子。
早聽人說,煊赫當初天價買下《丹衷少年行》的版權,本就是為了捧這位真太子,卻沒想到牧野這樣爭氣,十九歲便拿了雙料視帝,再加上「限古令」的原因,籌拍計劃才擱置了兩年。
在《丹衷》原書中,原本並未提到牧長風相貌如何俊美絕倫,民間主流的同人人設也多是清秀掛的外形,前段時間原作者為角色打了補丁,將外形描述的更像牧野,網上的書粉還掀起好一陣腥風血雨。
溫涯近日未少查找《丹衷》相關的書評、資料,也是偶然補課到了這一段。
他早知牧野與牧長風相像,或者是作者的意志,讓牧長風像了牧野。
只是他親手撫養牧長風長大,心中自然覺得牧長風世間無二,在親眼看到牧野之前,只覺得他與他的那種相似,就像是抖音上的山寨明星。
可是當他親眼看到他時,卻只覺一陣恍惚,一陣暈眩,原來牧野與他相像的不止是一張臉,還有他臉上的神情,走來的腳步,落座的姿態......
他聽見製片語氣和藹地抱怨,「你說要來看我們選角,結果又跑去打電動...剛剛人家表演,你又不看!」
而牧野的聲音好像隔了好遠,他懶散地笑著說:「之前沒看,丹姐拉來湊人頭的,沒勁。剛剛的還行,後頭還有嗎?沒有就定他,我撤了——」
蔣丹哭笑不得,「後頭還有一個...也沒那麼差吧。」
他的頭暈越來越厲害了,心中酸痛,難以自抑,掌心一片濕冷,眼前開始出現老式電視機失去信號一樣的雪花。
他晃了晃頭,強撐著精神說:「那我...各位老師,我先告辭了。」
導演還是不苟言笑的樣子,向助理遞了個眼神,助理過去幫他開門,禮貌地說:「大約三五天後會有通知。」
溫涯點點頭,微笑道:「好的,謝謝。」
他扶著牆走回等候室去取背包,穿外套,心裡知道自己是犯了低血糖。
他早起胃口不佳只喝了豆漿,也沒有料到試鏡結束得這麼晚,雖然之前吃了兩粒糖,但是顯然還不夠提升血糖濃度,偏生身上又沒帶吃的,只好去給自己接了杯水喝,忍著暈眩去電梯間等電梯下樓。
好在電梯很快就來了,溫涯進了電梯,盯著循環播放某租車平台廣告的廣告屏,神遊。
忽然,一隻骨骼漂亮的大手在即將合上的電梯門上一攔,也跟著閃身進了電梯,站在他的旁邊。
身邊的人睨他一眼,伸手按下了樓層,幾十秒后,電梯「叮」地一聲停在了負二地下停車場。
溫涯實在暈得不行,心跳得很快,連腳下的地都彷彿在晃,也顧不上一旁有人,只得撐著扶手蹲了下去。
旁邊的人問:「喂!你怎麼了?」
他喃喃說:「沒事,低血糖......」
那人似乎有些不耐煩,冷冷地說:「等著。」
溫涯含糊地說了句什麼,那人走出去兩步,又去而復返,隨手將手裡的東西放下擋住了電梯門,電梯門合不上,不斷發出「嘀嘀嘀」的警報。
溫涯昏昏沉沉,意識不清,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覺得肋下一緊,被人拖著塞到了車上,車裡瀰漫著讓他覺得安心而熟悉的琥珀香,有人把吸管遞到他的唇邊,「快!整兩口,甜的!」
他閉著眼睛,吸了幾口,酸酸甜甜的,是AD鈣奶。
緩了一會兒,他好過了些,睜開眼睛,眼前湊過來一男一女兩張喜氣洋洋的面龐,「醒了醒了!」
溫涯說:「謝謝...您是?」
他的手裡被圓臉姑娘不由分說地塞上那瓶他喝了一半的AD鈣奶,「你先喝,不夠還有。我跟他是野哥的助理,你剛剛暈在電梯間了,我們野哥撿的你...你助理呢?剛才停車場有狗仔,我們就先開出來了,一會兒送你到前面的路口,你叫人來接你可以不?」
他又吸了兩口AD鈣奶,說:「好的,添麻煩了,前面停車就可以。」
他這才看清自己是在一輛空間寬大的SUV上,而斜前方,坐在駕駛位的,竟是牧野,正單手把著方向盤,卷著衛衣的袖子,露出一截乾淨修長的小臂。
眼鏡男生從一聯AD鈣奶上又拆下一個,問:「還喝一個嗎?」
溫涯搖搖頭說:「不用,血糖升上來就好了。」
眼鏡男生理解又老氣橫秋的感嘆道:「公司不讓是吧?錢難賺,屎難吃,藝人不易做——」
說著,隨手把拆下來的飲料插上吸管,遞去前座,「野哥,AD鈣奶走一個?」
牧野:「......」
車子剛好駛過一個路口,拐彎,靠邊停下。
牧野說:「這兒下。」
圓臉姑娘小心翼翼地問:「...不先跟他的助理聯繫一下嗎?」
溫涯理解牧野作為當紅流量面對他人有意無意接近的警覺,只是面對這樣一張七八分像牧長風的臉孔,還是不免心中短暫地刺了一下。
他飛快地回答道:「不用。」自覺此時如果再說自己沒有助理來接之類的話,反倒像賣慘一樣,便笑著指了指前面,「前頭有個星爸爸,我剛好過去吃點東西,等人過來接我。」
說完,他再次道謝,拉開車門,利索地下了車。
牧野將車調頭,從後視鏡里看著他站在原地,為自己整理好長款羽絨衣的拉鏈,然後並未走進那家星巴克,而是慢慢地沿著人行道向前走去,直至他消失在視野中。
不知為何,他的心裡縈繞著一種奇怪的隱痛,就好像自己做了什麼惡劣的事情一樣。
圓臉姑娘也回頭看了好幾眼,悵然地托著下巴,發了會兒楞,忽然大驚小怪地驚呼:「哎!我想起來了!」
眼鏡男生覷著牧野的臉色,「你嚷嚷什麼嚷嚷!」
圓臉姑娘拚命擺手,「不是!不是!剛才那個人,那個...野哥!」
牧野抬眸,「說。」
圓臉姑娘說:「前天我們在杭州錄節目,我去買你說的桂花年糕。那個東西店裡好像都是早上做,中午一般它就賣沒了...就,本來我也沒找著有賣的,但是我遇著一個大帥哥,人特好,直接給了我一盒!我要給他轉賬他都沒有要!」
眼鏡男生悚然,「卧槽?別人給的東西你也敢拿給野哥吃!那要是黑粉往裡面摻東西了怎麼辦?白姐怎麼還沒開了你——」
圓臉姑娘哭唧唧,「現在黑粉害敢投毒了嗎...媽呀,這我哪兒知道啊!」
牧野直接打斷她的哭天搶地,「接著說。」
圓臉姑娘說:「我,我遇見的人,就是剛才的那個帥哥!」
「真是巧了,前天剛好在杭州偶遇,今天就又遇到了,我們也太有緣分了吧!」
牧野:「......」
圓臉姑娘美滋滋地哼哼:「有緣千里來相會誒~~」
牧野有些心煩,隨手打開FM音樂頻道,優美的歌聲傳出,直接打斷了身後的哼唱。
「啊再過五十年,我們來相會,送到火葬場,全都燒成灰——」
圓臉姑娘:「......」
野哥真是好暴躁,青春期男藝人的小助理果然好難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