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生

夜黑風高，緋月高掛。

摘星殿，傳說中離星辰最近的地方，如今已血流成河，屍體遍地都是。

沈星將倒地不起的俊朗青年深擁入懷中，用手輕柔的抹平他緊皺的劍眉，用袖口拂去他唇邊的血跡，卻留不住懷裡心愛的少年逝去的溫度。

陸晨死了！

世界上唯一了解與理解她的人已經死了！

沈星回想起鋒利的刀鋒刺入陸晨胸膛的那一刻，他看向匆忙趕來的自己，溫柔的一笑。

明明刀鋒入骨痛不欲生，他卻只對著自己溫柔的笑，他微皺的眉頭只是無法再繼續陪她的遺憾。

「妖女，速速交出仙劍至寶，否則別怪老夫劍下不留人。」

正氣門的門主用劍指著沈星喊道。

為了一柄仙兵，仙妖兩道首次聯手出擊，殺上摘星殿。

貪慾之下，何來正邪之說，人人皆是慾望的俘虜。

仙兵的吸引力就是如此之大。

傳說中，得到仙劍的人，便可號令天下，莫敢不從。

只要得到那把劍，就可以醒掌天下權，醉卧美人膝！

就為了一柄仙兵，仙妖兩道首次放下千年以來的的成見與血仇。

還真是可笑的很。

「哈哈哈。」

沈星一身紅衣，張狂的放聲大笑。笑他們的貪婪，也笑他們的愚蠢。

仙妖聯盟看著放聲大笑的紅衣女子，有些膽寒，畢竟在紅衣妖女手裡的仙劍之下，摘星殿屍橫遍野。

「妖女也好，毒婦也罷，你們怎麼說我都沒關係，反正我不在乎，但你們萬萬不該污衊他是魔尊。」

沈星憐惜地抱了抱懷裡早已喪失溫度的俊秀少年的身體。

她心愛的人兒一生最大的願望就是世界和平與安寧。

但這樣的他竟然成了仙妖聯盟口中的「魔尊」，這是多麼可笑與荒唐。

陸晨，我萬萬沒想到這樣善良的你死後卻還要背負一生罵名與污衊，這個世界當真荒唐！

沈星輕輕放下陸晨，在他涼薄的嘴唇間留了個吻，然後站了起來。

「既然你們都想搶奪這把劍，那便用你們的命來換吧。」手持仙劍，沈星指著眼前所謂的仙妖聯盟，冷冷的開口道。

如同感受到劍主的殺意，仙劍蠢蠢欲動金光四射。

耀眼的金光閃爍似星辰，欲與緋月爭輝。

仙妖聯盟看著仙劍發出的耀眼金光，人人眼裡露出貪婪的目光。

而沈星卻不聞不顧，只是回眸看了心愛的少年一眼，眼裡滿是柔情。

「倘若當初你不救我，我怎麼可能會浴血重生。」

「沒了你的世界，於我而言只是困住我的囚籠。」

「既然陸晨已死，這世上也不需要沈星了！」

沈星一身紅衣張狂大笑，手裡的仙劍似乎在為劍主鳴不平。劍身金光四射，引得天象異動，電閃雷鳴，烏雲遮天蔽日，宛如世界末日。

「不好，這妖女想用上古禁術引爆仙劍，所有人趕緊逃跑！」一名妖修見狀，臉色慘白地開口道，然後快速轉身後撤。

仙妖聯盟的眾人聞言盡皆色變，仙劍引爆之下，眾生皆螻蟻。管你是修仙的正道，還是妖修的邪道，一劍之下眾生平等，飛灰湮滅。

仙妖聯盟的眾人眼裡的貪婪徹底化作了驚恐，紛紛落荒而逃，剛才的氣勢如虹如今看來屬實可笑。

「我未曾讀過書，以前你雖用心教過我，但那時我總是不耐煩地逃開，但你可知曉我早已會寫你的名字了。篆刻心頭，便是你名。」沈星回想起過去總是纏著她讀書的俊秀少年，俏麗的臉上滿是柔情：「過去你曾問過我，倘若下輩子我還能遇見你，我會如何？」

「此劍招，喚作：白首！」

「倘若有來生，誓與君白首！」

劍鳴撼動天地，劍氣縱橫三千里，一劍光寒整個天地。

仙妖聯盟落荒而逃的眾人，在四射的劍氣下一一化作灰飛，劍氣蕩平四周整個天地。

沈星緊摟著懷裡俊秀的少年，在四射的劍氣下，一同消散在天地間，化作塵埃。

整座摘星殿與摘星崖被夷為平地。

……

粘稠的春雨寒到骨子裡，青石長街行人稀少且來去匆匆，彷彿凝結著一種憂傷的色彩。

沈星被寒冷的春雨凍醒。

她舉目四顧，衣衫襤褸。

四個惡棍圍著她，熟悉的場景湧上心頭。

「這小要飯的居然是個女孩兒，雖然看起來邋遢，但底子倒是很好。倘若賣去怡紅院，稍微打扮一下，沒準還能成為花魁，絕對能賣不少銀子。」為首的惡棍是個模樣兇狠的小混混，他上下打量著沈星，不懷好意地說道。

剩餘三個惡棍紛紛點頭表示贊同。

這場景似曾相識？

沈星獃獃地看著眼前似曾相識的場景。

「抓她去怡紅院，讓怡紅院的老鴇估個價。」惡棍頭子說完，伸手抓住沈星的胳膊。

沈星本能地反抗，卻發現自己的體內空空蕩蕩，毫無靈力，唯有丹田內有股暖流連綿不斷。

但此時的沈星根本沒有心思去仔細地查看丹田，她腦海里唯一的想法就是……

「我苦修多年的靈力怎麼消失了？」

沈星前世仙劍護體，她在摘星殿大戰仙妖聯盟時早已躋身劍仙之境，一劍之下，屍橫遍野。

豈是幾個惡棍能欺負的？

但現在，她似乎重生到了過去，靈力盡失，只是一個普通的柔弱女子。

來不及理清思緒，嬌小的沈星被惡棍抓住。

「放開她！」遠處傳來一聲厲喝。

沈星的心突然顫抖起來。

這是她心愛的少年的聲音。

她回眸望去。

一名白衣青年撐著油紙傘踱步而來，他身後跟著一位白髮老人。

白衣青年看著街上的惡棍，皺起劍眉。

他一身白衣，英俊瀟洒，宛如翩翩濁世佳公子。

「陸晨！」

沈星在心中喚出她心愛的少年的名字，但是猶恐相逢是夢中，她一句話也不敢說出口。

在看清他的臉的那一刻，她甚至呼吸都不由得一滯，生怕不小心打破眼前的美夢。

心愛的少年！

似曾相識的畫面。

這不就是她五年前第一次邂逅陸晨的小巷嗎？

撫養她的那個老乞丐因病去世了，埋葬了老乞丐后，她在街上遊盪時，被一群惡棍纏住。陸晨救了她，把她帶回楚家，她成了陸晨的丫鬟。之後陸家衰敗，他與她攜手週遊世界，找到不朽仙劍，共建摘星殿。之後，為了搶奪仙劍，仙妖聯盟協手殺上摘星殿。最後，陸晨為了保護她而身死道消，而她借用仙劍之力蕩平摘星崖之後也隨他而去。

前塵往事如同走馬燈一樣快速地在沈星腦海里閃過。

倘若有來生，誓與君白首！

這是前世嗎？

或者來生？

又或者只是一場美夢？

沈星突然分辨不出來，也不想分辨。

但既然老天爺真的給了自己一次改變命運軌跡的機會。

此生，她誓與陸晨白首。

她不會再讓自己心愛的少年死在自己的面前了！

絕不！！

……

「敢插手本大爺的生意，年輕人你是誰？」惡棍頭目皺了皺眉頭，看到對方身上華麗的衣裳，沒敢隨意動手，但他也沒有好話。

陸晨身邊的白髮老人從腰間掏出一塊令牌，上面刻著「陸」字。

「原來是陸家少爺，之前得罪了。」惡棍看到令牌后，嚇了一跳，陸家可是豪門望族，千年世家，得罪不起。他匆忙施了一個禮后，笑著說道：「這是我可憐嫂子的女兒。我嫂子和我大哥去世了，她便住在了我家。但小人家裡最近實在是揭不開鍋了，所以正打算給我可憐的侄女謀個好差事。不小心打攪了少爺，小人給您磕頭賠罪。」胡說八道完之後，惡棍們就想磕頭賠罪。

陸晨皺著眉頭，沒有開口。

沈星看著眼前似曾相識的一幕，忘記了爭辯。她覺得很幸福，就算只是一場夢，只要他在，她就永遠不願醒來。

「你覺得本公子像是不懂世事的無知少爺，嗯？」陸晨聞言冷笑道。他把視線轉向沈星，卻見沈星獃獃地沉默著，既不反駁惡棍的話也不爭辯。

「這是小人和小人侄女之間的家事。陸少爺想管也可以，但您總得稍微意思一下吧，您說呢？」惡棍頭子諂媚的笑道，見小要飯的沒開口爭辯，有些得意。

一時間，不知如何答覆的陸晨看了眼沈星恰似星辰般的雙眸。不知怎的，陸晨突然有一種無法言說的情緒。

「你要多少銀兩？」等陸晨自己反應過來之前，話語已經彷彿不受控制似的脫口而出。

陸晨旁邊的李管家略顯驚訝，他有些納悶地看向自家少爺。少爺以往可不是這麼好說話的人，今日怎麼突然轉了性子？

「承蒙陸少賞臉，二十兩就行。」惡棍頭子聞言大喜，立即開口道。

李管家把油紙傘斜靠在前腿上，付清了銀兩。

「跟我回家吧，以後你便是陸家的人了。」陸晨向沈星伸出手來，柔聲道。

沈星緊咬她的下唇，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后，她終於清醒過來。

她倔強地搖了搖頭，緩緩地說道：「我不想做奴僕。」

「哦？為什麼？」陸晨揚起唇角淡淡一笑，如墨的眸子，饒有興趣地看向她。

前世，她便是因為奴婢的身份，無法與陸晨結為伴侶。

前世，即便陸家被毀了，她說到底仍舊還是陸家的奴婢。

根據塵世的規矩，丫鬟奴婢只可做妾。

陸晨不想讓她受委屈，所以從未提過婚事。

而她又自小一直孤獨流浪，還是陸家的僕從，她也認為自己配不上陸晨，這件事一直是她上輩子的心結。

重活一世，她怎能重蹈覆轍。

「少爺花錢買下了你，從現在起，你便是我陸家的奴僕，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李管家冷著臉喝斥道。

陸晨冷冷地瞥了李管家一眼，李管家才住嘴，改口問道：「那你想如何？」

「我們立下字據，那些銀兩算我借你的，我可以去你家幫傭掙錢，之後定會還你。」沈星輕聲說道。

「沒必……」陸晨搖了搖頭。二十兩銀子對他來說算不了什麼，他正打算拒絕。

「欠了的債，定然該還。」

但卻被沈星的一句話給堵住。

這小女娃兒倒是頗有幾分傲骨。

「也行，那我們便立下字據。天快黑了，跟我回家吧。」陸晨示意李管家把紙和筆拿來，在白紙上，兩人立下字據並留下手印。

從今日起直到還清銀兩為止，小叫花子沈星便是陸晨的丫鬟了。

少爺真是心地善良，二十兩銀子豈是那麼好掙的。一旁的李管家偷偷嘆了口氣，覺得自家少爺有點太過善良了。

一戶普通的三口之家一年才能掙兩兩銀子，即便做丫鬟幫傭，也得存十年才能還清債務。顯然，在李管家的心目中，他壓根不相信這個小叫花子能還清債務。

但陸晨並不在意這些，他拉起沈星髒兮兮的小手，上了街上等候多時的轎子。他和上一世一樣，柔聲地把路邊的風景和街邊的小吃一一地說給沈星聽。

沈星靜靜地聽著似曾相識的話語，看著陸晨陽光而溫柔的笑臉，心裡暗暗下定決心。

陸晨，上一輩子，你為了保護我而身死道消。

今生，我定會護你周全，不會讓陸家的悲劇再度重演。

此生，我誓與你白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