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折點
「重生這種事無論怎麼說都是利大於弊,不過我想還是需要先了解一下您的交易內容,才好下定決心。」
遊離著法則銘文的空間里,薄夏壓下腦中亂七八糟的假設,嘴角揚著禮貌溫和的笑。
自稱神的傢伙對薄夏的態度很包容,「交易需要你過上截然不同的生活,不過——」
空調的暖風輕撫過皮膚,時鏡突如其來的正常卻將氣氛凝結。
「小薄夏,我們回家吧。」
五年的朝夕相處,時薄夏輕而易舉地就能發現時鏡眼底壓抑著的怒火。
這是時薄夏第一次見到時鏡真正意義上的生氣,她的怒意壓抑到平靜,就像洶湧的水面結了一層平滑的冰。
而這冰,輕薄到一破碎就將引發滾滾浪濤。
回家的路途安靜到管家爺爺和衛叔叔都不敢輕易說話,就怕一不小心就讓時鏡緊繃的神經崩斷。
而隨著大門沉悶的一聲關閉,時鏡歇斯底里的尖叫直擊時薄夏的天靈蓋。
「薄夏!你為什麼不聽媽媽的話!」女人崩潰的將門邊裝飾用的瓷瓶打碎,即使是這樣,她依然記得不傷害時薄夏。
說話間,她顛顛撞撞的走向客廳。
時鏡發泄的方式是將時薄夏丟在門口玄關,然後自己一個人用破壞周圍來平衡情緒。
乒乒噹噹的聲音響徹時家,時薄夏家是有地下活動室的三層別墅,家裡的牆做了改造,內部的聲音傳不到外面。
這為時薄夏減少了打擾到鄰居的後顧之憂。
客廳里時鏡還在尖著嗓子質問時薄夏的不聽話,一遍遍的質問直到逐漸神經質。
這位母親極其矛盾,一半的靈魂牽扯著她,裡面滿是對女兒的愛和保護,另一半的靈魂卻暴躁的無法接受女兒的失控。
於是在這樣的極度撕扯下,時鏡潛意識認知到自己情緒會傷害到女兒,質問著女兒和自己的同時,下意識的丟下時薄夏去了地下活動室。
時薄夏最擔心的狀況到底是發生了。
地下活動室的一切材質都是特殊的,安全程度足以抵擋大規模殺傷武器的八成威脅。
即使一直關注著時鏡的行動軌跡,但她一直保持在時鏡的安全感範圍外,這個範圍是十米。
而活動室的通道卻就在客廳的旁邊,時鏡距離通道的範圍是兩米。
時鏡缺乏安全感,能給與她最大程度安全的是女兒時薄夏,其次是青梅竹馬衛卿。
但在安全感強烈缺失的狀態下,時鏡會選擇自我傷害來賦予自己微薄的所謂安全感。
就像之前在廚房那樣,乃至更嚴重。
這是時薄夏在舞台後台見到時鏡時,能想到的最糟糕的事情,而現在它正朝著時薄夏預測那般發展著。
在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時薄夏得到的第一個訊息就是時鏡和父親爭執時聽到的內容,然後是進來的時鏡為時薄夏解答住院的疑問。
來之前,那個神說這具身體的靈魂是自願消失並將身體送給薄夏的。
時薄夏探究的慾望不深,即使在剛來到時已經隱約發現了不對勁,卻還是選擇了尊重原主的隱私,沒有去執意探究讓她自殺的原因。
活動室被反鎖了,時薄夏沒辦法用人臉識別開門。
法則空間內,明明空闊的嚇人,但她們說出的話卻沒有得到一絲迴響。
「不過我尊重你的選擇,」神的語氣包容而令人心安。
「如果你想要過你設定好的人生軌跡,就當這條交易沒有發生。若是反悔,就動用能力,能力的開啟便是交易的開始。」
冰冷的銀色門扉從中出現一米左右高的洞,洞的前方清楚可見活動室里的景象。
時薄夏進去后,率先看到的是躺在血泊中的時鏡。
急救車再次停在時薄夏家門前,不同的是這輛急救車的醫院是時家的。
這回時薄夏甚至來不及向守在門口的衛卿解釋,就急匆匆的上了車離開。
和神交易的時候,接受了『物質空間』能力的時薄夏,原以為新生世界是有著異能力的世界。
然而時鏡身上血洞里時不時出現的米白色蠕動生命體,讓時薄夏意識到新世界的不簡單。
那是蛆,又或者說是蠱蟲,不管是哪一個,時薄夏都不敢隨意進行救治。
時家醫院的急救電話是當初上香祭拜時,主家的長輩私下塞給她的,說是萬一出現什麼非正常意外就打過去。
為時鏡救治的是一位中年婦女,表情頗為嚴肅。
救治過程和時薄夏前世電視劇看到的法術頗為相似,而為時薄夏解答的,正是給她塞紙條的長輩。
「你媽媽身上的是蠱術,唯一能解開的只有她自己。」
在急救室門前等待的時薄夏抬頭,旁邊戴著金絲邊鏡框、穿著絲綢黑大褂的青年正笑眯眯的看著她。
時薄夏沉默片刻,掃了一眼他胸前的工作牌,然後問:「能麻煩澄平舅舅細緻說一下嗎?」
國家和世界需要穩定,為此發展國家也好、發達國家也好,一致默契的將普通人眼裡的世界分為表世界,而能力者活躍的世界為里世界。
但能力體系卻不止一種,時薄夏使用的『物質空間』被劃分為異能力,時鏡施展在自己身上的是巫蠱之術,而救治時鏡的醫生用的是法術。
我國活躍最多的便是巫蠱之術和法術。
但大道萬千,且我國又有著海納百川的氣度,因此除此外,還能見到許許多多不同的能力側。
比如咒術、幻術、魔法等等。
『原來還是個大雜燴世界啊。』時薄夏一邊聽一邊漫不經心的想著。
「這些能力唯一的共同點是普通人無法看到。」時澄平總結完,便一手搭在時薄夏肩頭,推著她往前走。
此時急救室的門正好打開,時薄夏注意力瞬間被時鏡分走。
跟在時薄夏身後的青年放慢腳步,默不作聲的看著躺在病床上的時鏡。
「對了,能麻煩讓衛叔叔進來嗎?」時薄夏突然出聲。
時家醫院首要救治對象是時家人,因此非本家的人想要順利看望時家人,除了提前預約就只有特別允許。
時薄夏的要求不是什麼不能答應的事情,加上她本身就是時家人,自然不會被拒絕。
當到達時鏡病房后,時薄夏便聽到門外傳來的急促腳步聲。
時鏡醒來是在一天後。
期間時薄夏再次見到了以前回主家祭拜時見到的長輩。
「薄夏,好久不見。」這是雙方見面的第一句話。
來人是時鏡的祖父,也就是時薄夏的曾祖父,打過招呼后,他的下一句話是「很抱歉,因為我們的教育問題,讓作為孩子的你受到了無辜牽連。」
時家擅玄法,也就是人們傳統印象中的道法,即法術。
時薄夏的上一代,也就是她母親這一輩,出現了不少出眾的新生代,其中最為優秀的是時薄夏的母親時鏡和時理秋的父親時幼清。
少年時期的時鏡不服輸,驕傲似驕陽;而時幼清性格內斂穩重,不驕不躁。
兩人相處,時幼清絕大多數時候扮演的是收拾爛攤子的靠譜長輩形象。
最開始時鏡將時幼清視作兄長、偶像,但隨著家族中長輩的支持和偏愛,兩個原本簡單的兄妹關係變成了競爭者。
時幼清是長輩們一致認定的下一任家主,而時鏡,則成了磨礪時幼清的磨刀石。
時鏡的驕傲不允許自己弱於他人。
然後一步錯步步錯,時鏡的驕傲不僅毀掉了她自己,也毀掉了時幼清。
因為長輩的偏愛和放縱,將時家最出色的兩個小輩都毀掉了。
一個原本應該是現任家主,一個原本應該是時家主最默契無間的搭檔;如今一個成了普通人,另一個瘋癲至此。
時鏡對時幼清是愧疚自責的,她對時薄夏的兩個不允許皆因時幼清。
「在此之前,你們以為有我的存在,時鏡會逐漸清醒正常過來,於是便放任了媽媽的所有行為,是不是?」時薄夏問。
得到的是肯定答案,然後時薄夏繼續問:「那現在呢?」
「阿鏡必須進行干預治療,之後可能會沒辦法經常陪在你的身邊,所以、你……要不要和你媽媽一塊搬回來住?」
這位鬍子頭髮都花白的老人,此刻卻詢問的小心翼翼。
然而時薄夏搖了搖頭,「曾祖父,能不能接受回家的是媽媽。我想比起問我,不如等媽媽醒過來后,你們再好好地談一下。」
於是,當隔天時鏡醒過來后,時薄夏在詢問過時鏡意見后,將病房空間讓給了這對爺孫。
病房外站著衛卿、管家爺爺,以及看熱鬧的時澄平。
談話進行的比時薄夏預期時間要短很多,加上進出也不過半個鐘頭。
這天下午,時薄夏注意到牆壁上掛的時鐘逐漸指向三點,窗外的天空格外湛藍。
「小薄夏,媽媽現在生病了,不過等媽媽治療好后,能給媽媽一個原諒的機會嗎?」
時鏡一如既往的把時薄夏當做了寶寶,但時薄夏敏銳的意識到時鏡變了。
不久前的談話中,曾祖父向時鏡坦白,他將兩人的過往說給了時薄夏聽,因此現在時鏡可以很平淡的向時薄夏坦言她現在的情況。
「媽媽依舊沒辦法原諒自己,對你的不允許也是因媽媽自己的私心。」
女人拉著時薄夏的手,繼續說著:「你的天賦很高,但如果回時家學習,你以後的人生便必定是時家的左膀右臂。」
從前擅自離開主家,時鏡內心最害怕的就是女兒走上自己的老路。
為此,在徹底意識到女兒的天賦后,她一意孤行的在女兒失憶后,對她隱瞞了里世界的一切。
而現在,她從祖父那為女兒爭取到了選擇權。
走上一代又一代重複的時家人的老路也好、做普通人也好、又或者離開時家的資源在新的天地大施拳腳也好。
她的女兒,想怎麼做就怎麼做。
時薄夏之前動用了能力,以她跟神之間進行的交易,普通人是做不了了,呆在時家也不適合時薄夏。
「媽媽,聽說日本那邊有很多的異能力者,我想過去看看。」
時薄夏這麼對她的母親說道,頓了頓,她又說:「有衛叔叔在,媽媽在接受治療的時候我可以安心的將你交給他。」
那模樣,古靈精怪的很。
時鏡醒來后就從祖父那知道了女兒是怎麼救出自己的,對她的想法並沒有感到任何奇怪。
說起異能力者,令人第一想到的就是日本橫濱,混亂不堪的灰色地帶,在時間的長河中成為了異能力者的聚集地。
就彷彿有什麼力量在將那些異能力者聚集到一塊似的。
橫濱混亂,即使時鏡有心放手讓女兒學會自己飛,卻還是擔憂的不行。
最後時鏡跟衛卿、以及時家過來的長輩一塊,研究到第二天晚上,這才確定時薄夏要轉學的學校。
學校位於東京,距離橫濱的路程不過半個鐘頭,且與時家、衛家關係頗好的日本本地家族中,族中孩子也有不少就讀於這座學校。
學校全名東京中野高級中學,簡稱東中。
是東京最好的私立中學,也是絕大部分日本人眼中貴族學校的TOP。
日本的能力側主要為咒術界和異能力,據說以前還有鬼的存在,現在鬼則成為奇異怪傳的話談流傳著。
時薄夏去日本的時間是新年過後的二月三號。
日本學校每學年三個學期,一年中的第一個學期是在冬假過後,也就是一月份左右開學。
東中一貫在春假回來后再重新進行分班,而春假結束時間是四月份。也就是說時薄夏這學期無論什麼時候去,班裡的人際關係都已經穩定下來。
這對時薄夏來說什麼時候過去都一樣,尤其今年是她第一次在主宅過年,她並不打算掃時鏡難得的興緻。
二月三號,正是新年過後的第三天。
家中將在日本的一切準備都安排妥當,時薄夏當天過去,隔天就可以直接去東中上學。
陪伴時薄夏一塊去日本的是一對夫妻,雙方都姓秦,兩人在時家工作已經有二十左右的年頭。
丈夫畢業於英國的管家學院,是一位優秀的英式管家。妻子擅長各種料理和細緻手工活,負責貼身照顧時薄夏。
「小姐,到了。」
秦管家停車的功夫,秦姨已經帶著時薄夏進了面前的兩層別墅。
這跟時薄夏想的不一樣,時薄夏想象中的日本求學生活,是住在公寓裡面的。
『有錢人的生活啊,真是腐敗。』心裡這麼批判著,時薄夏卻心情愉悅的跟著秦姨進了別墅。
到東中上學前,時薄夏覺得自己活在小說雜燴的世界里。
到東中上學后,時薄夏發現這個世界不僅是小說雜燴,好傢夥,還是個二次元雜燴。
「各位同學,這位是本學期從中國轉學來的新同學,大家掌聲歡迎一下。」年輕的班主任帶著時薄夏在講台上做著自我介紹。
面對滿教室的不同發色、不同瞳色,以及來學校時見到的各種非常人運動,時薄夏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那個所謂的神沒有說過,這個世界還是個東北大亂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