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破冰遊戲（2）

林澤莫名覺得這中氣十足的一句話聲線有些耳熟，皺眉略微回想一番，腦海里逐漸有了個模模糊糊的身影。

悄悄摸摸地探出頭去，一看，果不其然，那個在階梯教室提醒自己扶手裡有小桌板的短髮女生狼狽地跌倒在了走廊里。

女生的小腿上的緞帶似乎在奔跑中散開，纏成了一團，此時正坐在地上手忙腳亂地系著，嘴裡還在不停喃喃自語：「氣死我了，氣死我了...如果不是這雙破鞋子，你們一個都別想跑過我！」

「她往這邊跑了！」

女生絞盡腦汁於手裡的一團「亂麻」中，驀地聽見自習樓外傳來聲響，驚恐地停下了手上的動作，陷入不知所措。

千鈞一髮之際，林澤從角落裡探出了半個頭，伸出手一邊小幅度地朝快嚇傻了的女生比劃，一邊壓著嗓子對人喊：「這邊！」

女生聞聲回頭，發現一張藍臉從樓梯后伸出，戴面具的人正在對自己殷勤地招手，二話不說，一咕嚕爬了起來，敏捷得一個閃現就躲進了樓梯後面的小空間。

樓梯外側姍姍來遲的追兵一無所獲，又沮喪又崩潰，氣得直跺腳，自習樓下一時間又是怨聲連天：「哇！又跟丟了！」

怎麼還是你們啊！

林澤太陽穴一跳聽出來又是兩陰魂不散的黑臉來了，差點一頭給磕牆上去，求老天爺斷了這條緣分。

「無語！戴藍面具的一個二個都是耗子變得嗎？」

見人又在眼前消失，這一回小黑臉更加憋屈了，「早知道當時就不該跟你寫一樣的答案。」

當大哥的心情也同樣複雜，聲音有些悶悶得：「你這又開始怪我了？你可是自己非要抄我的答題紙。」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互不相讓，就這麼有來有回地撒著氣離開了自習樓附近，不過一會，聲音便漸漸消散在空氣中。

不再有動靜后，樓梯下還玩著一二三木頭人的二人齊齊鬆了一口氣，擦了擦鬢角上的冷汗。

「嚇死我了我以為我要沒了。」女生見人走了發出了一聲劫後餘生的驚呼，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感恩道：「太感謝了，真是死裡逃生...我穿著裙子和涼鞋，實在跑不了多快。」

女生穿著不適合運動的高到小腿的綁帶涼鞋，大約是因為一路上跑過來的，林澤察覺到她的小腿處被勒出了一條條的紅痕，腳背被涼鞋帶子摩擦出了一絲血跡，由於處於持續地移動中傷口周圍已經出現了紫色的血污。

「沒事，當時階梯教室里你也幫了我忙。」林澤也盤腿和女生正對著坐下來。

女生聽見林澤的話后頓了頓，仔細地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人的穿著，恍然大悟道：「啊，原來你是那個愣頭青啊？」

「愣...」林澤語塞。

女生帶有歉意地笑了笑，坦然說：「抱歉，我說話挺直，我就是還以為所有學生對那種椅子都會有自動的身體反應呢。」

「我沒有這種身體反應，真是不好意思哈。」林澤汗顏。

「噗—」

女生被林澤實誠的回答逗得一個沒憋住就笑出了聲。

一個短小的插曲后，女生肉眼可見地放下了防備心，揉了揉被勒紅的小腿后大方地自我介紹道：「我叫熊可人，在榮城讀大二，開學大三，我是今早在榮城飛東城的飛機上失事的。」

「你也是飛機失事？」林澤吃驚道。

「不僅是我，我在階梯教室里看見了同飛機上的人，剛剛跑路的時候也聽見有人在討論，我估計這裡全部的人都是在飛機上被『劫持』到這裡的。」熊可人聳聳肩，不以為意地答道。

熊可人說的其實也是林澤一直在想的，進入白色房間之前，林澤的的確確有聽見「飛機」、「攔截」等字眼，也猜測過是否大家都是以這個途徑進入了這個莫名其妙的學院，如今得到證實，林澤心中霎時起了一陣陰霾。

他在擔心丁樂樂。

然而，眼下的環境與時機顯然不適合分析這些信息，林澤暫時把許多問題拋之腦後，將話題帶回當下，自然地向女人伸出了一隻手：「林澤，和你一樣開學大三，飛機是從首都飛榮城的一班。」

熊可人禮貌地回握了手，張著嘴驚訝道：「你老家是榮城的？」

林澤：「嗯，在首都念大學。」

「那我們挺有緣分的，我恰好是在榮城念大學。」聽見兩人有地域上的聯繫，熊可人很是驚喜，話也變得越來越多，扭頭環視了一圈這狹窄的樓梯后空間，好奇地問：「話說我看外面人都跑得累死累活的，你這倒還悠閑...你一直躲在這個角落處？。」

「那倒也沒有，不過我的確蹲了一路牆角了。」林澤挺直了背，這句話說得莫名驕傲。

「那你可真會躲。」熊可人顯然也是個腦迴路不一般的奇女子，給林澤比了個大拇指、奉承了一句后又接著問：「那你不準備走嗎？」

「不，一會要出去。」林澤實話實說。

似是得到了想要的回答，熊可人眼珠子一轉，嘗試性邀請道：「既然我們都是藍色的，要不然一起？」

熊可人的提議林澤不意外，盯著地面在內心權衡，遲遲沒有及時給出回答。

看人沒說話，熊可人誤以為林澤怕她拖後腿，急忙正襟危坐起來，努力給自己證明：「我不會給你拖後腿！我初中高中是練田徑的，能夠跑很快。剛剛那兩張黑面具從行政樓就開始追我，我一路跑過來的，如果不是綁帶散了，我有自信甩掉他們！」

林澤：......

那倆人可真是夠能跑的。

女生的態度誠懇，再三細想后林澤心中有了答案：「我的目標顏色是綠色，你呢？」

大概是被林澤突然的坦誠嚇到，熊可人略微愣了一下才慢半拍地回答說：「額，我是黃色。」

「你是準備拿了一個就走，還是繼續留在裡面？」林澤又問。

「我肯定摘下面具就出去了，我覺得在裡面待得越久越危險。」熊可人目光堅定。

得到回答后林澤利落地站起身，紳士地把熊可人扶了起來，用餘光掃了掃熊可人的雙腳，發現她腳背上的血污顏色越變越深。

如果繼續走下去，不及時處理的話很可能會感染化膿感染。

林澤點了點頭：「那沒有問題了。」

兩人一拍即合。

熊可人：「你準備往哪邊走？」

林澤：「我打算往考試樓那邊走，然後去食堂。」

地圖上顯示建築名稱大部分都是學校里常見的，但是只有【考試樓】讓林澤有一點好奇，很少有學校會單獨修一棟樓拿來考試，趁著這機會林澤想先去視察一下。

「ok，聽你的。」熊可人大大方方絲毫不嬌氣，彎腰將腿上的鞋帶繫緊后率先走了出去。

天色漸暗，夕陽下的雲層很厚，只能看見橘色的光芒傾倒在樹葉間，撒在水泥地面上，像是鍍了一層金。偌大的校園裡的植被很多但是卻聽不見鳥叫和蟲鳴，寂靜而又怪異。

自習室的長廊上的壁畫的內容很奇怪，風格從寫實到抽象不一，所描繪的風景也是，有現代化的城市，商場、遊樂園，也有山川江河。

兩人出樓梯后一前一後走在長廊上，熊可人走在前面也觀察著奇異的壁畫，像是有感而發一樣突然轉過了身問：「林澤，你覺得我們還在地球上嗎？」

「呃......」這個問題來得讓林澤有些措手不及，按照女生的思路走被外星人綁架倒也是個合理的解釋，只是林澤回憶了下今天一天的經歷覺得真是這樣的話......

那還真閑得蛋疼。

「不知道，但那個平板校長的確很符合我們對外星人的認知。」林澤隨意答道。

熊可人聽見某個稱呼后思維瞬間跳躍，捂住肚子表情有些痛苦：「哇...那個平板從自己身體里撈東西的時候我一陣噁心...」

「我也......」

代入感極強。

兩人走得很快也很謹慎，一路上遇見過兩，三波同色搭檔的人。

過程皆是：雙方停下，互相警示，激烈的眼神交流后心知肚明：嗯..你/我不是你的菜，一路順風，慢走不送！

就這樣帶著幾隊陌生人的祝福，不一會兩人便看見了考試樓的全貌。

考試樓比教學樓稍微矮一點是學校里第二高的大樓，但是佔地面積卻比教學樓大許多。

樓前是一個400米標準跑道大操場，場上除了豎立的門框和籃球架外一望無際。大約是因為這裡有開闊的視野，一路走來林澤眼尖地提前發現了許多人都偷偷摸摸地蹲守在灌木叢里，守株待兔。

果斷地，林澤拉著熊可人從考試樓的後面繞行。

一路上熊可人漸漸表現得有越發些心不在焉，林澤詢問過幾次，女生也只搖搖頭說沒事。雖然女人說沒事那這事就越大，但是林澤還是顧全大局地沒有打破砂鍋問到底。

考試樓的後方和前方一樣，都有一扇玻璃門，與其他建築一樣無法打開。

玻璃門旁邊貼了一張告示板。林澤走上階梯去仔細查看，熊可人則停在離門稍遠的位置沒有上前，擦得晶光透亮的玻璃門反射出兩人一遠一近的深色身影。

林澤走近一看，發現告示板上整整齊齊寫著一排字——【本樓開放時間為：7月31日，8月31日，10月31日，12月31日】

頃刻間林澤彷彿聽見了自己神經崩斷在耳邊的聲音，四個日期所代表的含義簡直是平鋪直敘在了這小小的告示牌上，宛如一盆冷水從頭澆下，林澤被澆了個透心涼。

12月31日，12月31日...這意味著進來的人到底要在這裡待多久...

而考試樓開放是什麼意思？是指我們每個月的31號都要進行一場考試嗎？考試的內容是什麼？考試失敗了會面對什麼？

各種各樣令人不敢深思的問題一時間湧入大腦，對未來的恐懼，不安，焦躁化作污泥濁水淹沒了林澤，令他理不出任何頭緒。

「林澤...？」熊可人擔憂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然而林澤此時站在階梯上心亂如麻，壓根無暇顧及熊可人的憂心。

「林澤...！」女孩突然壓低了聲音再一次喊了一遍。

「等一下。」這一次是聽見了，但是林澤卻猛然趴在玻璃窗上，又被窗里的事物吸引了注意。

考試樓前後的兩扇玻璃門之間是一條筆直的走到，通過其中一邊可以看見另外一邊的景象。就在剛剛一瞬林澤驚喜地發現了考試樓的前面有兩個人，一張黃臉和一張綠臉。

那不是庭院里的高大瘦小嘛？！

兩人的出現暫時將林澤拖出了不安的沼澤，林澤驚喜的對熊可人喊道：「熊可人你快過來看，那邊有個黃...」

「林澤快跑！！！」

話音未落，熊可人直接了當地打斷林澤說話，衝上去拉起林澤的袖子就朝旁邊的小路狂奔。

「跑什麼，我的目標顏色不是藍色。」同一時間，一道漫不經心的聲音在兩人身後響起。

熊可人不愧是練過田徑的，短短几秒鐘一米六多的身材硬是拖著林澤一個和一米七幾的男生生生衝出去了十幾米，聽見聲音後頭也不回地吼道「鬼才信你啊啊啊啊！」

林澤被熊可人拖得整個人雲里霧裡的，但是背後耳熟的聲音卻又讓他為之一振，瞬間清醒了不少。

「等..等等。」林澤拖住了熊可人。

熊可人見林澤忽然停下腳步，便也停下來扯著林澤的袖子將人往自己身後一甩，擋在前面。

林澤：？

男生見狀邁步過來好奇地向熊可人問：「你是怎麼發現我的？」

熊可人現在站在林澤身前儼然一副老母雞互崽的模樣，見男生逐漸靠近警惕地回答說：「我通過玻璃門的反光發現你看了我們好久。」

「原來是反光...不過，話說回來，你擋在他前面有什麼用，你自己不是也是藍色嗎？」說著男生還抬手點了點兩人幾乎一模一樣的面具。

......

熊可人幡然醒悟，腳步一頓，收回了「互崽」的動作，申請有些尷尬：「不好意思，家裡有個小妹，可能平時習慣了。」

林澤：？？

「噗——」男生直接樂出了聲，隨後挽了挽袖子，語氣自然地佩服道：「幾個小時而已，你這屬性進化得倒也挺別緻。」

林澤：......

還需要問是誰嗎，這種張嘴就像讓人給他塞回娘胎里的生物，林澤搜腸刮肚也只能從記憶里找出來一個。

熟悉的聲線，熟悉的語調，以及熟悉的一聽就令人敬而遠之的說話方式。林澤白眼翻上了天，心想，這特么都能遇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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